人嘩啦啦的跪了一地,好多底層研究人員,臉色慘白渾身發抖,好像是馬上就要被皇帝叫錦衣衛給拉出去砍頭。
但實際上,莫子布雖然面上嚴肅,但他心里相當高興。
因為這次暴露出來的,壓根不是什么核心問題,都是一些小方面完善的問題。
比如鐵軌直接鋪在地上非常容易出事,那就跟后世一樣用碎石加高就是。
這同時還能起到減震、緩沖、分散重量、限制鐵軌因為熱脹冷縮而走形等作用。
至于剎車問題,不過是要再設計一套減速裝置而已,都好解決。
而當莫子布將碎石墊地和枕木的方法拿出來之后,短時間就收獲了周圍人崇拜的目光。
能跪到莫子布身前的,哪一個不是各領域佼佼者,稍微一解釋,他們就懂得了這看似簡單的玩意,有多么省錢和實用。
甚至王貞儀和瓦特這種的,都有些懷疑的看著皇帝袖口錦袍的龍紋。
碎石鋪就和枕木這種玩意,應該是在千百次使用中,不斷摸索改進才能發明出來的,怎么可能一出來就這么完善?
只不過,稍微起了點懷疑之意后,王貞儀就崇拜的看著皇帝。
她越來越覺得,皇帝就是傳說中周文王那種,五百年一出的真命天子,天生生而知之。
而瓦特則想起了天主教圈子,主要是法蘭西天主教圈流傳的一個傳說。
據說這位賽里斯大皇帝在起自微末的時候,是受到過上帝啟示的。
因此才能在上帝的指引下,奇跡般救出被緬人俘虜的法蘭西雇傭兵,然后依靠這些雇傭兵將恐怖的白象王擊敗。
難道大皇帝陛下,就是神秘的東方約翰長老,所以才這么無所不知?
瓦特忍不住浮想聯翩,都往歐洲人夢囈般塑造的約翰長老那邊想去了。
莫子布也發現了王貞儀這道目光,帶著孩子對父親、凡人對神明的那種孺慕與崇拜的感覺。
這讓莫子布心中暗暗有些得意,畢竟這是此時少有科學家,還是女科學家。
至于瓦特嘛,他根本就沒敢抬起頭看皇帝。
“暫時就這么去干吧,枕木和碎石立刻開始鋪就,生鐵無法作鐵軌,那就直接上鋼材。
朕希望能在五個月內看到蒸汽機車真正的投入使用,其余細枝末節,可以邊運行邊改進。”
作為權力幾乎無限開國大帝,莫子布直接就乾綱獨斷了,因為蒸汽機車已經不能再拖了。
“盧觀恒,你立刻為蒸汽機車的改進制作出一份詳細的獎賞辦法,從解決難題的大小,給與不同的賞賜,不管是爵位還是金銀,朕都舍得。”
歷史上與伍秉鑒等齊名的廣東大洋行商盧觀恒,在這個時空沒有去坑蒙拐騙然后經商,而是直接被吸收進了復興公司,還混的如魚得水。
“老吳,你的傷沒事吧?”等到人退下一些之后,莫子布問著身邊的吳讓。
我們的吳君侯,頭發被燒了一大塊,估計要剃光頭重新長了,左臂也有點輕微骨裂,這是翻車的時候被壓的。
除了吳讓以外,還有二十多人受傷,其中最嚴重的有兩個,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估計都會殘疾。
“多謝陛下關心,這點傷害奈何不得我。”吳讓有些咬牙切齒的,他氣啊,就差這一哆嗦了,到嘴的肉,倒在了最后關頭沒了,他不甘心。
“真沒事?
你要真沒事,那就別回宋城大吃大喝光長肉了,朕給你的任務。”莫子布做出一副嫌棄的樣子,撇了一眼吳讓的大肚子。
吳讓嘿嘿一笑,他大概知道莫子布要讓他干什么了,當即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就跪了下來,準備領旨。
“想得美呢,起來,朕可不是要給你晉封,你跪了也白跪。”莫子布抬了抬手,隨后才推心置腹的說道:
“蒸汽機的未來,相信你也能看得到,朕準備先鋪三條鐵路,一體條從下龍港到下龍縣的鋼鐵廠聚集處。
另一條從佛山修到廣州城,先把廣、佛兩地的物流難題解決。
最后一條,則修在北京城到宛平的西山煤礦,解決北京順天府用煤的難題。
而現在的問題是,生鐵不能做鐵軌,而側吹法修建的新式高爐才剛剛建設,大多還沒投產,鋼鐵還沒有開始大提產,是以目前這精鋼一根,就是銀元一塊。
朕擔心這鐵軌鋪設的時候,復興公司內部有貪污的不說,附近的百姓也在打這個主意。”
這可能算是最不利的因素了,歷史上火車技術要在快八十年后成熟,那時候的鋼鐵雖然還是很值錢,但跟現在還屬于貴金屬的鋼完全沒法比。
所以現在鋪設,成本高是一方面,預防貪污和被偷盜,才是當務之急。
莫子布這么一說,吳讓頓時恍然大悟,會有人來偷鐵軌嗎,包有人來,還絕對不少。
畢竟對此時很多人來說,皇帝把這么貴重的鋼材鋪在地上,這不是純純的給他們發福利嘛。
“我知道你老吳,不缺錢,更不會被金錢迷住眼睛,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大陸監督廣佛線和下龍灣煤鐵礦專線的修建。”
吳讓還真是一個特別適合的人選,因為他有錢,壓根不在乎能不能從這兩條線上貪污受賄。
同時他的爵位和資歷又夠,鎮得住這一片的牛鬼蛇神,哪怕是莫子布遷到北河平原的粵西鄉黨,那也不敢在吳讓面前放肆。
“臣遵命,愿為陛下分憂。”你平白讓吳讓就在這呆著督辦鐵路,還得罪人,他肯定不愿意。
可是這關系到自己兒子未來的前途,吳讓就愿意了。
而終于完成了蒸汽機的最關鍵一步后,莫子布就準備北返了,他要親自督辦北京城到宛平西山煤礦的這條專線。
“這是你三伯的來信,阿森你也看看。”莫子溶的八百里加急密信才到三天,莫子布也只自己看了看,還沒召集人展開討論。
當然,在自己兒子,還是未來接班人這,莫子布就沒有什么隱瞞了。
莫子布直接讓阿森了解最真實的情況,順便還讓他看看,為什么君王在床笫之間也是非常重要的,什么叫做床上政治。
“嘶!”果然,阿森又被精神暴擊了,他嘶聲不斷,臉上露出了難以理解的神色。
“三伯,三伯怎么這樣,他可是東方帝國的親王,西方羅馬帝國的大公啊,這可是實實在在有封國的國主!”
莫子溶的神羅特蘭西瓦尼亞大公當然是實封,而在大虞朝的魯王爵位,實際上也是實封。
封地大致與后世大馬的彭亨州重合,位于北大年和柔佛、新港(新加坡)之間,地盤可不算小。
而這個魯王府,左右司馬和左右長史,一直各有一名是莫子溶親自任命的,每年的收益,也是要用商船送到歐洲去的。
“他要是勾搭一位普通的貴族女子就算了,但瑪麗安娜.維多利亞可是如今葡萄牙王國唯一的公主,還是西班牙國王的兒媳。
這禍闖的也太呃,好像還行,不怎么大。”
阿森本來想說闖的太大了,可是細細一想,西班牙早就不復往日榮光,且大虞朝還一直在覬覦它在北美和呂宋的財產。
至于葡萄牙,國力衰微不說,命根子還捏在中華手里,它根本就沒資格讓中華使用威脅這兩個字。
瑪麗亞一世的憤怒,連莫子溶都沒怎么被嚇到,他害怕的是西班牙。
“看出來了吧,你三伯可不是傻大膽,他要真是傻大膽,他就會爬上法蘭西王后安托瓦內特的床,把他這小姨子給搞懷孕。”
莫子布頗為有些惡趣味的說道,據說路易十六對男女之事不怎么上心,反而醉心于做一個高明的鎖匠。
而王后安托瓦內特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早就有了好幾個床上伴侶。
看起來歐洲的風氣就是如此,但實際上,這也是要講規矩的。
對于法蘭西王后安托瓦內特這種級別的貴婦來說,養幾個英俊帥氣的面首無所謂。
但是,如果你沒有葉卡捷琳娜二世那樣的能力和地位,還是不要讓自己誕下非國王親生的兒女為好。
其次面首可以是破落貴族帥哥,甚至可以是貴族,但最好不是莫子溶這樣的大國君主,特別是雙方還有親戚關系。
所以莫子布才說,莫子溶要是真的傻大膽,就不會被與安托瓦內特的緋聞給嚇得從巴黎逃回維也納。
而一直沒離開的王貞儀,也小聲為阿森解釋了起來,她在歐洲生活了兩年,對于這個也是有自己認識的。
“所以父親擔心的,是三伯如此輕易就放棄了原本的計劃,是嗎?”阿森有些懂父親為什么要嘆息了,還是因為三伯的性格。
“是啊!”莫子布長嘆一聲。
這些年,三哥莫子溶進步飛速,不但能在歐洲站穩腳跟,還能坐穩特蘭西瓦尼亞大公的寶座,甚至有成匈牙利人在維也納宮廷首領和代言人的趨勢。
而他能有這樣的成就,來自兩方面,一方面是他自己確實在進步,另一方面,甚至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是中華的不斷崛起,給了莫子溶極大的自信和依靠。
莫子布也一度被莫子溶的成就所迷惑,但現在看來,三哥還是老樣子。
底色仍然那是那個有些好色,精通文化藝術,對政治有所擅長,但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河仙三公子。
“下尼德蘭沒有前途的,它的地理位置比聯省共和國還要差,無論英法兩國哪一國有變,第一個首當其沖的就是下尼德蘭,而現在他還把西班牙也給得罪了。”
在莫子布看來,特蘭西瓦尼亞其實遠比下尼德蘭好,雖然問題棘手,但一旦堅持下來,收獲那可就太大了。
要知道歷史上法國大革命時期,可是差點肢解了神羅的,莫子布斷定,維也納是很可能保不住的。
歷史上也確實如此,維也納兩次被法軍攻陷,哈布斯堡家族顏面掃地。
這種情況下,若是莫子溶能依靠匈牙利人和奧地利殘余,在特蘭西瓦尼亞的阿普塞尼山一帶堅持住。
不說未來可以奪舍哈布斯堡家族,至少是在中華和恢復之后的奧地利帝國支持下,奪取瓦拉幾亞公國這些羅馬尼亞領土,兼任羅馬尼亞國王是沒問題的。
隨后再用一兩代人的時間,北拒羅斯,南吞土雞,搞不好還有收回君士坦丁堡,重建東羅馬的可能。
這對莫子溶個人和兒女們,對中華帝國,都是好處大大的,遠比一個下尼德蘭重要的多。
只可惜,莫三哥實際上是個什么呢,他是個介于宋徽宗和明宣宗之間的君主。
論藝術細胞,他趕不上宋徽宗。
論治國比不上明宣宗,但莫子溶可能比宋徽宗強點。
至少克制欲望的能力比宋徽宗強,沒有趙佶那種輕佻的氣質都能呼呼往外冒的傻勁。
文學藝術呢,卻比最擅長畫貓的明宣宗,要強上不少,所以莫子布說他是一個介于宋徽宗和明宣宗之間的君主。
但偏偏,要干好莫子布設想的那些事,最好是秦皇漢武這個檔次的人來干。
當然,如果這個要求太高了,那么曹孟德、劉玄德和他莫子布這個檔次的也能做到。
至少,至少,得需要一個孫仲謀這樣水平的。
偏偏莫子溶距離孫十萬,都還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父親大可不必如此失望,下尼德蘭對于我們來說,未必就沒有用,至少我們可以用海貿加強與三伯的聯系。
西班牙也遲早是要收拾,只分早晚。
同時還可以借此機會,試探一下葡萄牙,如果瑪麗亞一世慫了,未來瑪麗安娜.維多利亞肚子里那個孩子,就有大用了。
最重要的是,三伯是去兼任下尼德蘭親王或者國王的,并不是要在特蘭西瓦尼亞大公和下尼德蘭王兩頂王冠中二選一。”
阿森成長的很快,已經可以侃侃而談了,特別是對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認識,很準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仍然帶著一些孩童般的幼稚。
“你三伯能坐穩特蘭西瓦尼亞大公的位置,靠的就是他常年呆在維也納和錫比烏。
他已然成了哈布斯堡家族內部匈牙利貴族的代言人,以及反對約瑟夫二世改革的一面旗幟。
可要是他離開了維也納,去了下尼德蘭,住進了布拉班特公國在布魯塞爾的城堡,那很快就會失去對匈牙利人的直接影響,以及控制特蘭西瓦尼亞的能力。”
“那我們就不支持三伯了嗎,是不是要去信勸解一下?”阿森也覺得父親說的有理,那既然如此,借著三伯得罪了一大票人,要靠中華撐腰,不讓他去下尼德蘭。
但莫子布思考了一下,果斷搖了搖頭,“不妥,你看這來信,你三伯與嬸娘已經是非常心動了,同時他們來信是來求救的,我們反而以此為要挾,甚為不妥。”
莫子布之所以這么果斷,是因為他知道,雖然法國大革命實際上是成功了的,在整個歐洲來說都是,但拿破侖的帝國是失敗了的。
這就算下尼德蘭,也就是比利時和盧森堡暫時保不住,但抗過了法國大革命時期,這個王位還是很有用的。
同時,莫子溶不是個能干大事的,就不要去逼他干他沒法干的事情,這樣搞不好會適得其反。
可是,特蘭西瓦尼亞形勢挺不錯的,就這么丟了也很可惜。
于是莫子布想了想,正好長水胡騎中有一部分匈牙利人想要回去,想衣錦還鄉,那就把他們派回去幫助莫子溶。
至于這些人的首領,莫子布已經想好了。
讓王無病去,他在歐洲呆過,熟門熟路,語言也沒問題。
此后二十年正是歐洲風起云涌的關鍵時刻,中華也會進軍中亞,讓王無病去主持大局,說不定未來在關鍵時刻,真能用上這些匈牙利人。
甚至連副官,莫子布都給王無病選好了,那就是剛剛從李獻文的西北軍中退役的江南武狀元劉榮慶、劉國慶兄弟。
這兩性格太方正了,不肯跟隨鄧陳常等人用刀劍解決西北綠化問題,因而經常被排擠,無奈選擇退役。
這種性格嘛,很仁義,看著似乎有些圣母,但用對了地方還是很好用的。
就不如現在這種要去東歐展現大國實力,團結一切可用力量的時候,他們的性格就會很好用。
“讓五軍都督府下令,詔西北軍上校劉榮慶,中校劉國慶兄弟到南京應天府等候召見。
命東海艦隊和南海艦隊加強在呂宋沿海的互動。
讓錦衣衛南鎮撫司出面,告訴馬尼拉西班牙總督,我們懷疑馬尼拉有人把福建茶樹偷運過去了,我們要派官員進入馬尼拉城搜查。”
嗯,莫子布幫助莫子溶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威脅西班牙在南洋的殖民地馬尼拉。
要知道,這可是歐洲國家在南洋的唯一勢力地盤了。
只要中華帝國露出一絲要控制進攻馬尼拉的跡象,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三世就知道面對莫子溶,沒法以勢壓人了。
至于葡萄牙,用不著威脅,瑪麗亞一世還沒那么大的膽子收拾莫子溶,頂多埋怨、嘀咕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