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喲,嘿喲,嘿喲!”號子聲在回蕩在鎮西關府鐘山縣長順堡的鄉野之中。
隨著號子聲,一塊巨大的條石被放到了預定好的水渠邊上,整條水渠終于完全合攏。
冷天祿抹了一把頭上的熱汗,噗通一聲跳進連底部都鋪著石板的水渠。
他把手一招,對著水渠邊上一個明顯是回部買買提的人大聲喊道:“大忠,放信號,讓上面的人把水引下來!”
“要得,老爺,小的這就去!”買買提長忠用帶著川東口音的漢話大聲回答著,隨后去遠處放信號,也就是點燃了一根大一點的竄天猴。
隨著biu-噼啪的聲音響起,山上傳來了一陣陣的吆喝,緊接著,水流聲嘩嘩的響了起來,不過一會,冰涼的河水就出現在了冷天祿站著的水渠中。
“哈哈哈哈!”冷天祿放聲大笑,雖然早春的河水冰冷無比,但他心里,他全身,都是熱乎乎的。
“四爸,這哈好了,沒到熱天,就有恁個多的水,今年再種田,就不得缺水了,甚至還可以想辦法種點稻子,想吃白米飯了!”
喊冷天祿四爸,也就是四叔的,是一個敦實的白胖娃,他看著水渠里面嘩嘩的流水,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了。
“哈哈哈,你個哈兒,種什么水稻,種棉花,給老子種棉花,你沒看到大(dai)王為了給軍中湊齊三萬套泡釘甲,出了好大的價錢去買棉花嗦!
跟你說,至少未來十年,棉花都是最暢銷的,完全不愁銷路。
我們冷家在長順堡有三萬畝地,拿三成,也就是九千畝來種棉花,那都要發大財!”
“對對對,是要種棉花,我曉得從哪里去搞幾個懂行的來,而且我們還可以稍微加工一下,不要直接賣棉花,這樣不值錢,我覺得可以。”
白胖娃一說到種地和賺錢,立刻就變得滔滔不絕了,不過冷天祿打斷了他的話。
從水渠里上來之后,這個白蓮宗著名的高手,打金湯城立了大功的戰將,嘆了口氣,然后把白胖子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二娃,大王大點兵,你跟我走,去戰場上走一遭,在大宛,不管做撒子,都不如能提刀砍人。
你堂堂七尺之軀,沒有軍功,是要被人欺負,被看不起的!”
是的,這個鎮西關府鐘山縣長順堡不是在神洲赤縣,也不是在南洋,而是在極西的河中大宛盆地(費爾干納盆地)
鎮西關府以鎮西關得名,而鎮西關就是后世費爾干納盆地谷口的苦盞。
這里面向撒馬爾罕方向,位于盆地的谷口,由鎮西關和周圍六個小關隘,一起組成了盆地鎖鑰堡壘群。
而李獻文也在去年年底得到了國號-夏。
莫子布定國名為夏,有三重意思,一來李獻文本就是寧夏郡王,之后晉封夏王,可謂一脈相承。
二來李獻文是陜北人,這里從定難軍開始,國號方位就是夏,李獻文為夏王,符合中華命名的慣例。
第三個,也是最重要的,李獻文的夏藩國,是第一個真正的諸夏國。
這除非以后莫子溶、莫公澤父子在歐洲建立的國家用魯為名號,不然這個榮譽就是李獻文的。
畢竟位于南洋安戴行省的魯國,莫子溶父子并未來統治,且立國的時候,華人就已經是魯藩中的第一大族群了。
而且,莫子溶是魯親王,不是魯國王,這里面,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是以李獻文的夏國,就是華夏的第一諸夏國,莫子布希望從他為開始,在帝國不能完全控制的區域,建立一堆拱衛帝國的夏君夷民諸夏國。
不過嘛,目前李獻文只是得到了夏國的國號,封爵還是寧夏郡王而不是夏國王。
因為在大虞,爵位都是要用軍功和重大貢獻來獲取的,這是寫進了宗人府宗人法的。
內勛爵位非軍功和科技重大貢獻不得授予,華人親藩非拓土殖民不得授予,外臣鎮藩非皇命特許和血脈傳承,不得授予。
當然,爵位晉封不在這個限制之中,比如鎮藩升親藩,親藩放棄繁華封地奉獻國家以求為內勛,等等這些都不在這個限制之中。
所以李獻文要想成為夏王,那么他就必須配合大虞正規軍拿下整個河中,這樣他才能因功封夏王。
而白胖二娃聽到四叔冷天祿點出了他最大的弱點,臉上露出了一些難受的表情。
如今的夏藩中,漢人只有八萬,回部遷過來的買買提有二十七萬,原本屬于浩罕國的土人有五十一萬。
當然,八萬漢人中,婦孺只有不到四千,而浩罕的五十一萬人中,成年男丁只有不超過四萬,且婚配被嚴格限制,目的就是讓這八萬漢人來一個床上殖民,直接把人種給換血了。
所以,在這種地方,漢族男人的生活生產能力被排到了第二甚至第三,而高居第一的就是武力。
能不能入軍伍提刀放銃殺人,出民間搜山撿海鎮壓不服,就成了對一個漢人男子最大、最高的評判標準,不能達到這個標準的,確實會被人看不起。
“四爸,我.我不行。”白胖二娃都要哭了,他倒不是膽小,而是。
“四爸,我真不行,我一看見血就頭暈走不動路,殺豬宰羊我都不敢看,我。”
這就沒辦法了,天生暈血,而且還很嚴重,能直接失去意識的那種,確實是沒法上戰場。
“冷君,就沒必要逼他了,他見不得血,上了戰場若是有所損傷,沒得埋沒了人才。
次郎擅長農事,也未必就是無用,我看我們退伍之后吃香喝辣,還要靠他呢。”
稱呼冷天祿冷君的,是一個身材矮小但非常壯實的和人,只不過到了現在,和人除了某些用語習慣外,與漢人的差別并不大了
這個和人名叫平武,原名平小五郎,是冷天祿在金湯城作戰時的同袍,兩人是從一個死人堆里滾出來的。
戰后,兩人都選擇了到大宛盆地來就藩,順道就做了鄰居,平小五郎也因為軍功得到了賜姓,改姓平,名武。
這夏藩在大宛盆地中,沒有鄉都等設置,縣下面就是堡,一堡封一堡主,大約掌握土地三千畝到五萬畝不等,方便直接鎮壓地方。
整個夏藩,總計一千一百四十七堡,號稱兩千,所以也叫夏藩兩千(百)戶,掌握了大約一千三百萬畝的土地。
其中又每五個堡主結成互助的合作社,平日里一起協防刁民,緝捕不馴服的浩罕余孽等等。
同時這些堡主中,大約三分之一是未來的夏王李獻文直屬。
三分之一由大鎮藩管理,比如預留給李獻文外孫,也就是李獻文庶女芙寧給皇太子誕下的次子莫光墥的安(集)延君侯下面,就有一百二十七個堡主。
最后三分之一則是皇帝敕封的有功之臣。
這三種堡主,也有很大區別,比如犯罪之后的處理,第一種生殺予奪都歸李獻文。
第二種大鎮藩要處置某個堡主,則要把罪行上報給李獻文定奪。
最后一種則要證據齊全,由李獻文上報朝廷宗人府定奪,他只有領導權,而沒有最后處分權。
平武和冷天祿,就是第三種堡主,也被稱為御家人,這個從東洋傳來的詞匯,用在這些地方,倒真是很準確。
聽到平武這么說,冷天祿長嘆一聲,他到了這大宛盆地才娶妻生子,長子才兩歲不到,所以就在家族里挑了三個侄子過來。
其中老大和老三是只會舞刀弄槍和玩女人的憨傻蠢貨,純純的四肢發抖頭腦簡單,離了行伍日子都過不好的那種。
唯有這二娃,頭腦清晰,頗有見識,還知道未雨綢繆,可偏偏見不得血,不能上戰場。
這在其他地方沒什么,但是在夏藩,且還面臨馬上要出關去干布哈拉和希瓦汗國的當口,就是極大的劣勢了。
可是二娃暈血,那你能怎么辦呢?
冷天祿又嘆了一口氣之后,對著管家大忠做了個動作,沒過多大一會,大忠帶著五個十六七歲的小娘子婷婷裊裊的走了過來。
這五個小娘子中,其中一個穿著的衣服顏色多麗,人也非常大膽,當著冷天祿和平武就敢暗送秋波。
有這樣膽子的,基本就是出身回部買買提的,只有他們才敢當自己是半個主人。
其余幾個相貌都能算得中偏上,但氣質就要差了很多,她們穿著粗布衣服,一見平武和冷天祿這樣的堡主,直接就嚇得跪在地上不敢動彈,甚至瑟瑟發抖。
不用說,這就是原來的浩罕人。
冷天祿滿意的看著這五個女子,隨后覺得還缺少點什么,于是對大忠說道:“玉素普家的大女兒多少歲了,好像是帶著一個崽在守寡是吧?”
“是的,阿米娜一年前死了男人,現在帶著一個三歲男孩正守寡呢,年齡嘛有點大了,今年已經二十六了。”管家大忠立刻如數家珍。
“大,不大,正好,把她也加進來,下了崽的女人有經驗,讓她教教二郎,男人總要知道怎么搞定女子。”
不一會,玉素普家的阿米娜被帶了過來,連玉素普也過來了。
冷天祿這三萬畝地,由一百九十戶家庭耕種,其中漢人九戶,回部五十一戶,剩下一百三十戶都是浩罕人。
所以為了鎮壓下面人,雖然買買提們是被強行從回部帶到大宛盆地的,但地位仍然比浩罕人高多了。
他們甚至還擔任著小頭領,幫漢人管理浩罕農夫,有些上進的學了漢話,讀了四書五經后,還能成為漢人堡主。
而玉素普就為冷天祿管理著十八戶浩罕農夫,他一見到冷天祿,就趕緊用蹩腳漢話喊著見過老爺,并下拜磕頭。
隨后又給平武磕頭,給白胖二娃行禮過后,才站了起來。
冷天祿此時一看玉素普身后的阿米娜,竟然生的十分美麗,且不單漂亮,還前凸后翹,那一身裙子似乎都有點包不住她,有種要裂帛而出的驚人美態。
特別是下拜的時候,衣裙被繃緊后,只見纖細的腰肢下面,渾圓的兩瓣臀部極為雄偉,視覺沖擊極為強烈,好一枚熟透的美婦人!
白胖二娃都看呆了,他才十七歲,哪見過這樣的陣仗,剛才這五個小娘過來的時候,他就有些心臟怦怦跳。
現在面對這樣的尤物,二娃下意識的夾緊了腿,人也開始佝僂著,他怕當場出丑。
“阿米娜,我的侄子就交給你了,他還是一頭沒有獨立的猛虎,你今晚多教教他,讓他知道什么是這世間最美好的男女之事是什么滋味。”
這種話從冷天祿這種平素很嚴肅的人口中說出來,分外讓人覺得好笑,但阿米娜不敢,她強忍著笑意,臉上帶著一絲絲羞澀,趕緊下拜答應。
冷天祿又回頭惡狠狠的看著二侄子,“如果老子回來的時候,這六個女人有一個沒懷上,你看我打不打斷你的腿!”
不能上戰場,那就上床吧,總得干一樣事不是。
一直佝僂著腰的白胖二侄子被嚇得打了個冷顫,原本怒氣勃發的某個地方仿佛預知到了未來的辛苦操勞,一下就蔫了。
冷二侄子這么害怕,那是因為他知道冷天祿可不是在開玩笑。
如今為了快速擴充漢人數量,除了從中原不停要人以外,通過異族女的肚皮來增加,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手段,上下都很重視。
寧夏郡王強行規定,五年之后,每個堡主妻妾少于五個,兒女少于五個,就要受罰,堡中漢人男子年過十五沒有婚配,通通罰做一年奴仆。
“玉素普,你帶上武器,跟老子一起走!”吼完了侄子,冷天祿又看著玉素普說道。
玉素普沒有害怕,反而眼睛一亮,臉上浮現出了狂喜的神色,“老爺,要打仗了嗎?”
冷天祿點了點頭,“大王下了征召令,今年要出關去打布哈拉人,咱們堡出漢軍五人,回部軍五人,仆從十五人。”
“那可太好了,早就該去收拾那些布哈拉蠻子了!”玉素普歡喜的一蹦三尺高。
“咱們堡缺少男丁,好多地都是荒著的,這次跟著老爺出征,一定要抓幾個布哈拉人回來,以后臟活累活,就有人干了。”
看到冷天祿安排好了自己堡中的事,平武也要回他的堡去安排了,走之前,他看著冷天祿說道:“等香子在我家再養一年,然后就把她許配給你侄子吧。”
冷天祿有些吃驚的看著平武,香子是平武的妹妹,今年十四歲,在漢女非常稀少的夏藩國,這樣的小娘子是非常珍貴的,往往能夠嫁入更高一級的漢人家庭。
“大王教書中說了,這是要完成陛下覆滅三汗國,徹底鏟除天方教神秘派毒瘤的大事,我想戰爭一時半會是不會結束的。
可我們孩子也還小,如果我們有個什么閃失,這兩個堡,就要靠你侄子撐著了,他能說會寫還會算,可以把這份你家業打理的不錯。”
冷天祿明白了,平武這是為了保底。
他們這種堡主最怕什么,當然最怕自己戰死了,可兒子還小,不能經營辛苦得來的基業,最后被迫三錢不值兩錢的賣了爵位回神洲去了。
這種情況下,如果有個冷天祿二侄子這種會經營的幫助他們把產業經營下去,等到兒子長大交給兒子,那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至于冷二侄子會不會霸占產業,那就屬實想多了,因為夏藩的堡主們都防著這一手呢,他們的產業是必須要傳到親兒子手上,這是鐵律。
如果有誰想謀奪,比如冷二侄子要想盤外招,恐怕還沒耍完,就被王府派人逮捕入獄,或者被其他堡主操著刀上門一刀給了結了。
這種事上同氣連枝,那就是保護大家的利益,這點好賴,堡主們非常清楚。
當然,冷二侄子也不虧,冷天祿和平武的堡雖然不能析分,但是整個夏藩國一千多堡主,現在連一半實任都沒有,畢竟要戰功才能當貴族不是。
而且對比起大宛盆地,布哈拉和希瓦占據的地盤才叫大,根本不愁沒地方做堡主。
只要他為叔父和大舅哥打理好了家產,按照宗人法,也是可以給他一塊封地,掛在平、冷兩人名下作為補償的。
“好,明天我們去找縣尊梁將軍,讓他做證把這事定下來。”對于這種好事,冷天祿自然求之不得,他還進一步建議道:
“以后我的兒子長大了就娶你的女兒,女兒長大了,也嫁給你兒子,咱們漢人同氣連枝,一起把富貴傳下去。”
平武也很高興,經過這么多年拼搏,他終于從卑賤的和人,進化成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