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的笑聲，傳遍了河中西安城（布哈拉）。
莫子布在北京大封諸子為王，自然也會提前通知幾個兒子，是以他們也在安西湊到了一起，一邊向東方遙拜謝恩，一邊慶祝。
皇十子遼王莫洲杊極為高興，父親雖然一直說要封他為王，卻遲遲沒有行動，這讓莫洲杊心里始終不安。
若是出到萬里之外，卻得不到王爵，不能稱孤道寡，那也太不值得了。
“今日是我兄弟的大喜之日，小弟特為太子長兄以及各位賢弟，帶來了一份賀禮?！?
魯王世子莫公澤也在此次升級為了魯王，心里高興得很，而且他這次來安西，就是來巴結人的，因此還真帶了不少禮物。
隨著這位新冊封的魯王拍手聲，一連串穿著歐式洛可可宮廷長裙的侍女從殿門外走了進來。
遼王莫洲杊一看，嚯，好家伙，這也太高了吧。
帶著幾分醉醺醺的酒意，莫洲杊走過去與一個侍女并肩而站比了比身高。
“小弟身高五尺四寸，這侍女竟然只比我矮了一點，四哥你去哪里找的這些如此高大的女子？”
此時五尺四寸的身高接近一米七九，算是非常高大的了，而站在莫洲杊身邊的侍女只比他矮半個頭，至少也有一米七三左右，在女子中完全可以說萬中無一。
莫公澤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指著這二十個侍女笑道：“這些高壯健婦，是我在上尼德蘭尋來的，彼處多出高女，殊為特異。”
荷蘭嘛，平均身高確實嚇人，而此時雖然才剛剛進入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歐洲人的生活水平提高才剛開始。
但荷蘭人當了幾十上百年的海上馬車夫，也沒有英格蘭那樣的黑心資本家瘋狂壓榨，生活水平在歐洲大陸是第一檔，因此找一找，還是能找到很多身高一米七多女子的。
“四哥，這高女沒啥意思，人高馬大，大腿跟我大腿一樣粗，半個屁股就比我頭還大，這到了床上，是我騎她，還是她騎我??！”皇十二子莫洲枟故意有些粗鄙的說道。
他被安排就封吐火羅盆地，作為壓制阿富汗和印度的關鍵藩國，未來可能還要把一部分克什米爾交給他。
但此次莫子布大封諸王，卻沒有他的份，小子心里有些不舒服，正在借酒消愁呢。
當然，他統治下的吐火羅盆地正是大虞朝菩薩蠻的主要供應地，他岳父楊開鳳就是個大人販子，莫洲枟以為莫公澤有意爭搶這塊市場，是以還挺警惕。
莫公澤實際上并不知道這些緣由，他只當是莫洲枟沒有得到王爵，心里不舒服，就沒有與他計較，而是笑呵呵的說道：
“十二弟有所不知，在泰西歐羅巴洲，哪怕是君王也只能一夫一妻，但顯然不是每個君王都是明孝宗，所以很多君王會有大量情人。
甚至有些君王，會專門找一些身體健康的民間女子，給她們安上一個小貴族頭銜，用她們誕下私生子好好培養，作為自己權力的延伸。
這些私生子沒有繼承權，榮華富貴全部系于生父和同父異母兄長身上，長成之后，便成了君王身邊最得力的助手。
如今我們兄弟身居泰西，為何不效法泰西貴族，納此等健婦為妾，誕下熊虎之士，好生培養，以壯大王族呢。”
其實中華也有這種搞法，只不過由于中華地大物博，幾個貴族還是養得起的。
不需要像朝鮮那樣卷到從母法，也不需要像歐洲一般需要用宗教強行綁定一夫一妻的嫡子繼承制，所以這玩意在中華不太保險，很容易翻車，逐漸就用得少了。
但這幾位都是要長期留在西方的，也不是不能用，大佬森更看出來了，莫公澤送這些高壯健婦出來，一是為拉近關系，二看起來是有話想引出來說。
于是大佬森哈哈一笑，“四弟說的有道理，在泰西自然也要遵循一些泰西的規則，這些侍女我們就收下了，日后也為莫家增添一些熊羆之將。
此外，我等并不熟悉泰西，而泰西如今又與我華夏關系甚大，今日兄弟們難得相聚，時間也還寬裕，不如四弟你好好為我們講解一下?！?
莫公澤立刻低下了頭，生怕大佬森看到他眼中的驚駭。
這位皇太子堂兄太厲害了，竟然連他希望以西式婚姻和倫理引出話題，明面上是給兄弟們科普歐羅巴洲，實際上希望制造出莫家人中他莫公澤最了解西方，在諸王中地位最特殊的想法，都一眼看透了。
深吸了兩口氣，緩解了心頭沉重的壓力，莫公澤才更加慎重的緩緩開口，為兄弟們介紹了起來。
半晌后，聽了莫公澤仔細的介紹，太子大佬森揮手讓舞樂之人都退下去，才若有所思的問道：
“按四弟的說法，歐羅巴唯一能對咱們有點威脅的，就是法蘭西帝國與沙皇羅斯帝國？”
莫公澤經歷了剛才的心靈暴擊，對這位太子長兄竟然產生了幾分敬畏之情。
他特意站起來回答道：“西方有諺語，把任何一個羅斯人劈開，里面都住著一個韃靼人。
這是對他們的羞辱，但也不是毫無道理的羞辱。
因為羅斯人的文化其實不是歐羅巴式的，而是蒙古草原式的，因為他們在文明開化的最關鍵時期，被蒙古人統治了幾百年。
而這蒙古草原式中，又摻雜了一部分漢地政治的精華，形成了羅斯文化中最有東方血統的特征，那就是集權、集體與集中！”
“集權、集體與集中。”大佬森摸著下巴，“作何解？”
“集權是指羅斯沙皇的權力在咱們看來并不太大，但那是與咱們的大集權相比而言。
實際上在此時的歐羅巴洲，能做到沙皇這樣集權的，只有剛剛僭主的法蘭西皇帝拿破侖.波拿巴。
同時，羅斯帝國的神權是在君權之下的，正教不過是為沙皇和帝國服務的工具，這與其他歐羅巴國家迥異，此正是典型的中式集權痕跡。
而這一切，也從沙皇羅斯帝國宮廷斗爭殘酷中可以得到結論，整個歐羅巴洲，唯有沙皇羅斯帝國在這方面，能與我華夏相比，這都是權力高度集中才會發生的事情。
集體則表現在羅斯人不同于其他歐羅巴國家推崇個人主義，特別是法蘭西大革命之后，所謂的自由，越來越甚囂塵上。
羅斯人在這方面，表現的更像是咱們東方人，推崇集體，好公戰，奉獻君父，忠于國家是會被視為英雄的，這種集體概念相當深入人心。
集中則表現在羅斯族群非常抱團，他們非常喜歡在強人的帶領下集中生活不易拆散，并且有一定的大一統和教化蠻夷思想。
這從沙皇的實際頭銜上可以得到印證，他不是羅斯人的沙皇，而是想當全體斯拉夫人的皇帝。”
莫公澤這算是真把他這些年對歐羅巴洲各國和民族的研究全給講了出來，他喝了一口酒后，繼續說道：
“而法蘭西，是歐羅巴洲的文明之源，在法蘭西帝國之前，他們跟其他歐羅巴族裔一樣，沒有集權、集體和集中的傾向。
但自從拿破侖.波拿巴登基為帝之后，這種情況開始發生劇烈變化。
如今法蘭西人對拿破侖的擁戴，甚至不亞于大虞百姓對于大皇帝陛下的擁戴。
如果我們不加以控制，讓拿破侖帝國繼續成長，它也將真正成為一個華夏式的大帝國。
拿破侖很有可能把法蘭西、意大利、西班牙和部分神羅邦國統一起來，組成一個強大的帝國?！?
聽到莫公澤這么說，大佬森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他不會單單因為莫公澤一番話就慎重對待，但要是這番話跟他自己的調查和分析相差不多，那就真的要給予足夠的重視了。
“四弟，你可知道，如果你所言不虛，為兄剛剛在阿斯特拉罕與亞歷山大一世訂立的條約，又要經歷大的變動了?！?
華夏與羅斯之間，剛剛達成了阿斯特拉罕條約，其中最核心的議題就是羅斯帝國掉頭向西，去吃掉波蘭和波羅的海周圍的土地。
但是現在，如果法蘭西如此強大，羅斯人的內核又跟中華一樣有大一統之心，不能容許臥榻之側站著一個手持利刃的壯漢。
那么經過奧斯特里茨的大敗之后，羅斯人很可能又會與法蘭西妥協，雙方一起來反對大虞。
兩弱相加，力抗一強嘛，這在三國演義中早有記載。
“大哥，我認為是很有可能的，波蘭并不好消化，完全靠同化不太可能，需得加上屠刀或許才有效果。
如此一來，羅斯帝國要吞下波蘭，就必須要得到周邊大國，特別是法蘭西的同意。
而要法蘭西同意羅斯帝國吞并波蘭，就只有一種情況，便是他們那結盟，并力向東！”
莫公澤看問題還是很準的，因為歷史上誰也吞不下波蘭，就是因為周邊大國誰也不讓誰吞下。
至于民族主義，其實并不是什么難題，中華這樣很早就有民族意識的民族，不還是被滿清統治幾百年嘛。
后面還有法蘭西吞并類似尼斯這樣的意大利邦國，加富爾把完全是兩個國家的南北意大利縫合起來，希臘解放希臘人并不樂意完全靠其他歐洲人推動，以及土耳其吞并西亞美尼亞等等。
這都證明了，只要屠刀夠鋒利，手段夠毒辣，族群也是能被扭轉的。
民族主義就像是吹氣，一條河豚能靠吹氣把自己臌脹起來，使得想吃它的大魚吃不下，可要來的是鱷魚，河豚臌脹起來也逃不了被吃的厄運。
“如果我是拿破侖，我一定會選擇跟羅斯帝國和奧斯曼土耳其結盟，把波蘭給羅斯帝國換取他向東進攻安西，武裝奧斯曼帝國讓他向東進攻高加索和波斯。
最后控制印度，孤立英格蘭，迫使英格蘭要么亡國，要么加入法蘭西的同盟，最后形成東西對峙的格局，讓法蘭西成為西方霸主。”
這話，其實有點太多余了，分析的沒問題，但不該在這時候說出來。
大佬森瞇起了眼睛，假意低頭喝水，但實際上是在飛速的盤算著，因為莫公澤的這個預測，后來還套著一個解決方案。
而這個解決方案，一定是讓朝廷把莫公澤扶上馬，讓他入主君士坦丁堡，控制中歐和巴爾干，遼藩拿下土耳其在小亞細亞的領土，來個魯遼瓜分奧斯曼帝國。
朝廷主力徹底把沙皇羅斯帝國打服，讓他完全喪失向東的決心，最后一起圍毆法蘭西，把法蘭西的上升勢頭直接斬斷。
如果真的實行這個策略，莫公澤一定是受益最大的。
因此大佬森低頭思考了片刻后，突然問莫公澤，“四弟，如此看來，魯藩的形勢相當危險啊。
不管是法蘭西還是沙皇羅斯，亦或者是奧斯曼帝國，你都正好擋在他們的前面?！?
“是的兄長。”莫公澤又站起來對著大佬森施了一禮，“臣弟此次到安西來，就是來向兄長求救的，敢請兄長助我南下進攻奧斯曼帝國，穩住魯藩的地盤?！?
大佬森看著莫公澤，沉吟片刻，“四弟，魯藩最大的問題不是幾萬兵馬的問題，而是你沒有自己的族群，強行拿下奧斯曼在巴爾干和黑海西岸的領土，最終也會給其他人做嫁衣?！?
聽到大佬森這話，莫公澤大喜，這才是真想要幫助他的態度，不然直接給一兩萬兵馬就是，這對于一個皇太子來說，并不困難。
因此莫公澤快步從分餐制的餐桌后離開，隨后向著主桌上的大佬森雙膝下跪。
“殿下千歲，臣弟已經考慮清楚了，唯等萬歲與千歲批準。”
大佬森這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了，他愕然看著莫公澤，走下座位把他扶起來，“是何等事體，竟然得四弟如此鄭重？”
“大佬，臣弟想把匈牙利人變為諸夏之人。
昔日太史公曾說過，匈奴是夏之苗裔，算是大禹的后人，匈牙利人則自認為匈奴后裔，這樣算來，也能勉強算是諸夏的一員。
只是匈牙利人面目與我大不相同，臣弟不敢擅自做主把他們當做夏人，是以敢請兄長允許?！?
原來如此，大佬森明白了，這四弟莫公澤是想把匈牙利人變成半個華人，然后拿這個概念再去套其他族群，搞出一個大匈牙利人的概念來當基本盤。
所以必須要諸夏這個名頭，只有這樣，莫公澤才會變成匈牙利人的同族。
“那語言的問題如何解決，作為同一種族，總不能語言都不通吧？”
現今的匈牙利人的范圍中，實際上包括了馬扎爾人、斯洛文尼亞人、克羅地亞人、薩克森人等等。
就連馬扎爾人中，也包含了塞凱伊人、查人等獨特的分支。
可以說，就沒有一個統一的匈牙利語，這就讓一個諸夏匈人的概念無法成型，而且大佬森這么問也是有深意的。
你說你要在歐洲建一個諸夏匈人之國，結果從語言到文化都跟大虞無關，跟華夏無關，你這叫什么諸夏？
“匈牙利語言中，馬扎爾語跟其他語言完全不相同，而馬扎爾人的數量，又沒有高到可以碾壓其他族群的存在，實不可能統一，更不可能讓這些人一朝學會唐話。
但好在他們的語言粗鄙，很多精美之詞，形容之詞都完全沒有，所以臣弟準備借詞，將咱們唐話中的高端之詞以拼音的書寫形式，借到他們語言中來。
臣弟準備用十年時間，把他們語言中華詞的比例占到兩至三成，而后借著語言的變動，移風易俗，使匈人更類諸夏?！?
此時成熟的拼音體系已經出現，是莫子布搞出來的，跟后世一模一樣，別說還真挺好用，畢竟之前漢字的反切等拼音法實在太逆天了，不利于掃盲。
而聽到莫公澤這么安排，大佬森考慮了一下之后，也覺得比較滿意。
因為你要匈牙利人去學漢語，這難度還是太大了一點，但把匈牙利各族語言中加入兩到三成的漢字借詞，搞成另一種日語，這還是可以的。
“此外，臣弟還想讓皇帝陛下賜塞北祖母綠一塊，雕以日形，西域羊脂白玉一塊，雕以月形，取陛下之德日月齊輝之意，嵌于匈牙利王冠之上?！?
莫公澤還怕兄弟們不了解，進一步解釋說道：“此王冠被匈牙利人視為圣物，很多人認為是昔年匈奴單于之冠，我們若能以大虞之日月徽記加于其上，意義非凡。
此外，與王冠配套有一整套絲綢禮服，可一并請五叔大皇帝賜下，以變其禮儀風俗?！?
明白了，大佬森笑了起來，原來這莫公澤壓根就沒想過來彌合匈牙利乃至以后更大土地上的民族差異。
他能捏在手里的，就是馬扎爾人，至于其他的，愿意跟隨上道的就當國族，不愿意的就跟著喝湯，吃肉是別想了。
未來魯藩在歐洲的統治基礎，就是變成諸夏的馬扎爾人，以及大量學習了漢語的其他族群高端人才。
至于基本盤不穩他害不害怕，呵呵，這就是莫公澤專門留下的BUG。
因為一個完全一心，誰也動不了的魯藩卡在歐亞十字路口，對大虞來說不一定是好事，但是一個有些基礎，但并不非常牢固的魯藩，就太適合大虞了。
莫公澤想的就是一直依靠祖國支持來坐穩位置，這就相當于把自己的弱點，送到了祖國手里。
大佬森臉上的笑容，終于燦爛了起來，他把著莫公澤的手說道：“吾弟可比奔吳之泰伯，入滇的莊蹻。”
而聽到大佬森這么說，莫公澤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知道，皇帝五叔快六十歲，已經有了退位的念頭，未來說話算話的就是眼前的皇太子，只要他同意，這事基本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