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能力，是有非常明顯差距的。
比如莫子布的兒子們，雖然他有二十多個兒子，但真正能獨立完成開疆拓土的，只有三個。
長子大佬森，老四漢王莫洲柘。然后老五燕王莫洲楨，老十遼王莫洲杊加起來能算一個。
所以莫子布早早就選定了長子大佬森為繼承人，又讓他前往難度最大的安西。
老四莫洲柘被派去歐洲游歷一番后，莫子布立刻把他封到了漢川省（下緬甸）。
莫洲柘的漢藩國，差不多占了三分之二的漢川省，治下八百多萬民，幅員接近三十萬平方公里，也就是差不多三個浙江那么大，同時還身兼外南洋（印度洋）艦隊提督。
這一系列的重用，就是為了讓莫洲柘的漢藩國去監視英屬印度政府，并堵住印度人往南洋乃至大虞本土遷徙的道路。
能力差一點但也夠用的老五莫洲楨和老十莫洲杊，就分別去了北賀洲與高加索地區。
至于剩下的兒子，安排他們去已經基本被換血的蘇門答臘島、澳大利亞和本地人沒什么反抗能力的呂宋就藩，或者給哥哥們打打下手，就是極限了，其他事情基本做不了。
只不過莫子布接受了孩子們的平庸，但有的孩子不能接受自己的平庸。
燕王莫洲楨就是這樣，他其實也不能算平庸，但是要在北賀洲獨當一面，南打西班牙征服墨西哥，東進大平原堵住加拿大人和美利堅人，還是有點超出他的能力范圍了。
燕王莫洲楨的強項是能用人，擅理政，但國際視野和戰略判斷很成問題，有點類似一個反向版的拿破侖。
拿破侖是武功極盛，莫洲楨則是內政有方，兩人在戰略和外交上的一葉障目則堪稱一時瑜亮。
莫洲楨在決定拿下墨西哥之前，就有人勸過他，燕藩拿下了墨西哥，得到的也不過是人口和財富，地盤就算皇帝愿意給，皇太子也不會同意。
既然好處沒有大到那種程度，就沒必要過于著急對墨西哥動手，一切等朝廷協調好，抽出手來制定方略之后，再進行。
莫洲楨則不同意，他把拿破侖干掉西班牙波旁王朝，當成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于是不顧莫子布制定好的，先把新西班牙的各種矛盾全面引爆，民眾無法承受迫切希望一位救世主出現，大虞再出兵的戰略，硬是要現在就拿下新西班牙。
當然，時機雖然不對，但卻不會對大局造成太大的傷害。
因為此前一直在北賀洲的莫洲楨，通過岳父吳文楚是北賀洲都護府大都護的優勢，插手北賀洲建設，提出了很多非常行之有效的措施。
這理政可是莫洲楨的強項，因此別看整個北賀洲都護府只有四百萬人，但動員力和戰斗力可不低。
其中最關鍵的，就在于兩條律令，平準法和騎射令。
平準法早在春秋晚期各諸侯國改革時期就出現過，后來漢武帝時期桑弘揚將其融合并發揚，建立了平準這個政府機構專門用來平抑物價，統籌收購。
莫洲楨的平準法當然不會像桑弘揚那般將所有產出都納入平準的管轄中，他只針對農產品，準確的說，基本只針對糧食。
北賀洲都護府每年都會給出一個糧食基礎收購價，市場價如果低于此數，就由都護府出資收購，高于此數自然就是市場交易。
說白了，這就是后世共和國也在執行的糧食收購制度，只不過北賀洲都護府的糧食收購底價相對比較高，因此這些年在北賀洲種地，肯定是賺錢的。
這不但吸引了大量的華人到北賀洲殖民，讓溫水港（溫哥華）、驕陽堡（西雅圖）、靖寧城（波特蘭）三地成了北美華人的主要聚集區和糧倉。
還讓都護府以此為基礎建立了穩固的府兵體系，這段時間征發的府兵，大部分都是來自這里。
其次就是騎射法，政策與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差不多。
騎分為馴馬、養馬、策馬與獸醫，射分為步兵用來復槍、騎兵用騎槍（卡賓槍）和左輪手槍。
看著沒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實際上很特殊，因為這就是北賀洲都護府選拔人才的辦法。
所有的北賀洲都護府的移民，都必須要學會這些所有的技術，每年還會進行評比，按成績授予奉節郎、效節郎、忠節郎等稱號。
每一個稱號都對應了相應的納稅比例，還有從業限制。
比如你是來舊金山淘金的，如果你不能通過考核，也就是騎射中的養馬、騎槍等技術被判定不合格，那你就只配到別人的莊園中種地。
淘金這種能發財的活暫時沒你的份，你得等到考驗合格后才能獲得資格。
而可以淘金之后，還得抽空去練騎術和槍法，因為從奉節郎到忠節郎等等，稅率又是不一樣的。
奉節郎到復興銀行把金沙、金葉子兌換成存款要收百分之十的稅，把這存款匯回神州赤縣，還要收百分之十五左右。
忠節郎的話，兌換的稅就是百分之六，匯款是百分之十一，每向上走一個評級，即意味著能省一大筆錢。
而且就這個淘金和殖民并存的土地上，一個男人沒有至少奉節郎的實力，拿不到那塊象征自己武力的腰牌，走到任何地方都會被視為軟柿子甚至是大肥羊。
挨頓打，被搶了東西都是輕的，好多時候甚至會丟掉性命。
在這兩個政策的刺激下，北賀洲的華人移民不但根基牢固，還武德爆棚。
雖然只有四百多萬人，但極限狀態起碼能拉出來一兩百萬可以作戰的武裝漢民。
漁陽城中，燕王莫洲楨，陳王莫洲槿，中山相拉法耶特侯爵一起舉辦了盛大的酒會。
莫洲楨以北賀洲諸藩之長和北賀洲都護府大都護的身份，主持了酒會。
這也是這月來的第四次酒會，宴請的全部是即將要南下的大軍，他們將被統一稱為賀洲軍。
酒席上，山珍海味羅列，許多面食糕點蒸菜甚至是名廚主理，異常美味。
“弟兄們快來嘗嘗，這三蒸真道地，絕對是咱沔陽州的大廚做的！”來自湖北沔陽州，也就是后世仙桃的向尊化歡天喜地的喊道。
沔陽地處江漢平原，物產豐富，多出美食，所謂的三蒸，就是蒸魚、蒸肉和蒸菜蔬。
這北賀洲不缺吃的，吃肉甚至比在神州赤縣要容易得多，但能燒的一手好飯菜的卻屈指可數。
因為過番到這萬里之外來的，大多都是窮苦人家。
要是有一手燒飯的本事，不管是廚子還是廚娘，那都是很容易能在家鄉找到活干的，基本不會選擇到大海船上賭命。
所以這些年，北賀洲米面糧油肉絕對是管夠的，但是不是吃得好，就見仁見智了。
你要運氣好，莊園或者屯堡有些會做飯的，那口福就不錯。
要是分到一起的窮哥們都不會做飯，那你常年的飯菜不是硬烤就是亂燉，吃吧，一吃一個苦瓜臉。
這桌子上的差不多都是湖北人，周圍的也基本不是湖北人，就是挨著湖北的河南人，口味都差不多。
在燕王莫洲楨的頻頻勸酒之下，他們吃的那叫一個美，紛紛向莫洲楨表著忠心，發誓一定很快搞定那些新西班牙人。
莫洲楨也很看重這些府兵，雖然他有燕王三衛，士兵都是直接從大虞快要退役的兵將中招募的，但只有幾千人，真要打仗，還得靠這些府兵。
“打完了這一仗，殺的那些西人尸橫遍野，咱將他們的頭顱做成京觀，收了他們的田產妻女，最后把父母兄弟都接過來享受，日日都能吃上這等的好飯菜了！”
當著士兵們的面，莫洲楨第一次吐露出了自己的心聲，原來一直在父親身邊以理智乖寶寶出現的莫洲楨，實際上是個皇漢。
但實際上也正常，因為莫洲楨的側妃吳氏的父親吳文楚，就是典型的皇漢分子。
這些安南人被莫子布征服之后，眼看著帝國越來越強大，立刻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他們害怕未來某一天被人挖出身份，說他們不是漢人，從帝國一等人的身份上跌落。
而他們的應對方法就是最常見，也是最有效的那一種，即表現的比真正的漢人還狂熱，說話做事比漢人還漢人。
這也成了大虞國內的一種典型文化現象，跟這種朝日安來的人打交道，你問候他老母，可能也就是互罵幾聲，要是罵他不是漢人是蠻夷，一準是要打的頭破血流的。
同時，吳文楚的發妻在阮文惠他們西山軍鬧事的時候，就在亂軍中走散不知所蹤了，現在的妻子是大虞立國后娶的，且不是別人，正是著名皇漢將軍董金鳳的妹妹。
也就是說，董金鳳實際上還是莫洲楨的妻舅，就這樣的配置，他很難不是個皇漢，只不過平日里遮掩的太好，莫子布都沒看出來而已。
1809年3月，莫子布讓杜鵑鳥王子莫洲榣前往新西班牙協助莫洲楨的命令還沒有傳到，莫洲榣還在去東洋列島的路上，北賀洲的賀洲軍就南下了。
看著大軍開拔，準備去指揮海軍策應的陳王莫洲槿有些擔憂的看著莫洲楨，他覺得自己是上了賊船。
“太子大哥曾囑托我們，新西班牙形勢復雜，要攻心為上，步步為營，咱們現在卻直接打進去，會不會有什么危險啊？”
莫洲槿真正想說的是，他們這么擅自行事會不會惹得大哥大佬森不高興，你燕王五哥有厲害老媽罩著，父皇也寵愛你，我可沒有。
“大哥手段中正平和，如同王者堂堂之師，按他的方略出手，自然是無往不利，不留后患，但我對我們卻沒什么好處。”
這話可真夠直白的，莫洲楨指了指遠方的高山、河流，“如此大好河山，有德者居之。
西人屠殺賀洲土人，占據了這天府之地卻不好好經營，二百年下來，山河不固，生民不附，這是上天賜給你我兄弟的寶地啊！
而要經營好這片地方，最缺的就是我華夏之人。
若按照兄長方法，這人新西班牙的大部分好處還是歸原本之人，那你我拿什么吸引父母之邦的百姓來此定居呢？”
莫洲槿聽五哥莫洲楨這么說，腦子就有些轉過彎來了。
對于太子大哥來說，自然那是希望攻城為下攻心為上，緩緩又穩妥的拿下新西班牙為最佳。
這樣既不會在北賀洲培養出來一個強大的藩國，他兒子又是波旁家族的一員，統治著大量西人，照樣也能坐穩墨西哥的王座。
但他和莫洲楨卻不行，不在新西班牙殺的血流成河，哪來的膏腴之地和強健佃農、農奴，用來吸引華人到這片地方定居？
“老十三，父皇今年六十有一了，固然精神矍鑠，身體康健，春秋鼎盛、然還可以掌權十年嗎？
我看未必，吾去年回去之時發現，父皇就有了禪位之意，因為大哥日漸成長，羽翼漸豐。
父皇如果不想如同漢世宗用江充殺光衛太子據身邊親近，唐太宗殺李承乾岳父侯君集那樣，在皇室中掀起腥風血雨，最好的辦法就是過些年直接禪讓，去做不管事的逍遙太上皇。
到時候父皇退了，你我還能得到這么多的支持，大哥再好，他也有自己的兒子要照顧，能比得上父親在時？”
莫洲槿沉默了，這話直接說到他心坎上了，大哥再親，還能比爹還親了？
“你且放心，出事了我一力承擔，就算大哥怪罪，我自去南京應天府向他請罪。”為了讓老十三放下擔憂，莫洲楨甚至開始了大包大攬。
他是什么，他是皇漢啊！
雖然拿下新西班牙對他燕藩沒有天大的好處，但是對于皇漢就有天大的好處了，不但可以培養大批支持皇漢思想的死忠。
莫洲楨只要想到后世史書上會寫燕王莫洲楨為漢家子孫開疆拓土，定賀洲之功，僅遜于其父驅逐韃虜，拓殖四方，他就渾身激動的一陣顫栗。
“五哥，小弟聽你的，咱們這就去把新西班牙殺他個尸山血海，弄死他幾十萬人給咱漢人騰出位置來。”
莫洲槿果斷選擇了跟隨莫洲楨，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不表態，那就太不識抬舉了。
大哥啊大哥，你是讓我以后手握海軍鉗制五哥，那是說以后嘛，又不是說現在。
1809年4月，新西班牙的吃雞大賽正在如火如荼的舉行。
半年前的1808年10月，新西班牙歐洲白人支持的軍隊攻入墨西哥城，血洗了一部分支持新西班牙獨立的土生白人勢力。
然而半個月后，土生白人大莊園主加布里埃爾.耶爾莫又和總督佩德羅.加里貝一起率軍奪回了墨西哥，大量從歐洲來的白人被殺，武裝幾乎被瓦解。
隨后，佩德羅.加里貝又擊敗了位于墨西哥城北面三百多公里，由墨西哥革命家伊格納西奧.阿連德建立的革命政府-墨西哥共和國。
此戰，墨西哥共和國軍隊直接被打崩，伊格納西奧.阿連德被俘，最后在墨西哥城被處決。
墨西哥共和國的殘余勢力向尤卡坦半島突圍，成功與當地瑪雅人匯合。
1809年3月，新西班牙總督府派兵三萬再次進攻尤卡坦半島，殖民政府打了一個慘勝。
瑪雅人又損失了三十多個村落和五六萬人口，新西班牙總督府的殖民地軍隊雖然勝利，但付出了超過三千人的傷亡，損失慘重。
就在這時候，北邊奇瓦瓦州的布蘭卡福特侯爵突然放開了邊界，引大虞賀洲軍南下。
早已投靠莫洲楨的布蘭卡福特侯爵不但當了帶路黨，還在奇瓦瓦州囤積了大量的糧食、飲水以及騾馬。
這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大虞賀洲軍南下由于路不好走，很多時候只能靠士兵們自己攜帶物資。
有了奇瓦瓦州的糧食飲水，賀洲軍就可以選擇絕大部分攜帶軍械，對之后的戰爭有重大影響。
1809年5月中，由驕陽郡公葉明月親自指揮的賀洲軍，攻下了墨西哥州北面兩百公里處的重鎮克雷塔羅，成功拿下了進入墨西哥城重要通道克雷塔羅隘口。
6月17日，賀洲軍四萬兵臨墨西哥城下。
6月20日，莫洲楨壓根連面子上的招降都不愿意給，直接下令進攻。
當然，墨西哥城也不是白給的。
這座城被阿茲特克人選為都城，就是因為易守難攻，西班牙人征服這里后，又開始了長達兩百年的加固和修整。
賀洲軍火炮不足，因為沒法從陸路運輸過來，于是選擇圍住四面重點進攻，順便來一波圍點打援。
7月初，賀洲軍在墨西哥城西南，擊敗了前來解圍的三萬多新西班牙民兵，墨西哥城徹底失去了外援，加上老幼十余萬人被困在了孤城中。
7月底，陳王莫洲槿率領的大虞海軍分艦隊在尼加拉瓜西海岸，擊敗了新西班牙的艦隊。
西班牙艦隊一艘沉沒，兩艘重傷，損失官兵七百多人，倉皇往新格拉納達總督轄區的哥倫比亞逃去了，新西班牙總督轄區完全失去了海軍的保護。
隨后，莫洲槿率艦隊北上，在瓦哈卡州擊敗了莫洛雷斯將軍的墨西哥起義軍，收編了一萬多混血白人，又依靠他們組織了三萬多民夫，將海軍的二十四磅艦炮運上了岸。
9月，莫洲槿帶著十五門大炮到達墨西哥城與莫洲楨會師，兩兄弟一南一北合力猛攻。
十五天后，墨西哥多面城墻被轟塌，莫洲楨再次拒絕了新西班牙總督佩德羅.加里貝的投降，意圖昭然若揭。
到了這時候，新西班牙人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樣的惡人。
而莫洲楨還怕士兵們放不開手腳，直接鼓動賀洲軍士兵們說道：
“兩百多年前的大明時期，西班牙人屠殺呂宋漢人數萬，馬尼拉城遍地血腥，今日正好是報仇的時候到了。”
“西班牙人在這殺了上百萬阿茲特克人，這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怪，就怪他們為什么落后了，落后就會失去一切！”
隨著怒吼，血與火在烈日下無比觸目，首級如同熟透的果子一樣，滾落的滿地都是。
后世對于此事并沒有多少報道，只是在某些文獻中隱晦提了一下。
唯一留下的證據，就是歷史上很多新西班牙著名的大貴族和大莊園主，再也沒出現過，沒有了絲毫記錄。
比如新西班牙最大的莊園主，加布里埃爾.耶爾莫家族，他們家族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留下了無數關于他們家族寶藏的傳說。
同時，北賀洲的混血兒數量在未來的數年時間有一個非常迅猛的爆發。
且這些混血兒大多都是華西混血兒，就好像是北賀洲的漢家兒郎憑空獲得了數萬個適齡的西班牙配偶一樣。
當然，拿下了墨西哥城并不等于就拿下來新西班牙。
賀洲軍進入墨西哥的總共就只有四萬來人，基本只能保障墨西哥城到北面靠近燕藩的陸路控制，以及從墨西哥城西南前往海港的安全。
莫洲楨既然選擇了皇漢的方式，那就要承受皇漢方式帶來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