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堡中,羅伯特.克萊武一直晾了林通三天。
到了今天,他才將不列顛東印度公司管理委員會副主任艾利.庫爾爵士,駐印英軍副官史密斯中校等人,以及三位常年往返廣州的東印度公司武裝商船船長找了過來。
此時印度還是由東印度公司全權負責,英國政府沒有派駐最要委員會,因此東印度公司的孟加拉總督權力,實際上比后來英屬印度總督權力要大的多。
素來桀驁不馴又粗暴的羅伯特.克萊武找這些人來,也不是來商議事情的,只是想通過他們知道一些真相。
三個經常往返廣州和加爾各答的商船船主面面相覷,他們實在想象不出來,滿清的治下會有什么貴族到印度來,還是帶著艦隊的。
但又不能說不知道,三人交換了一眼神之后,由中間的古德船長開口說道:
“男爵閣下,從目前我們了解到的情況來分析,清國是不可能允許一位貴族率領艦隊做如此冒險之事的,甚至他們連出國都很困難。
想來無非有兩種可能,一種確實有清國貴族在背后支持。
但這個貴族與我們所認為的貴族并不一樣,他應當是廣州的旗人軍官,就像是奧斯曼的古拉姆近衛軍軍官那樣。
第二,按照服飾來判斷,這很可能是清帝國南邊的藩屬,鄭氏王國或者廣南國的貴族。”
“是的,只有這兩種可能,更有可能是后者。
如果他能驅使大量中高層清國海盜的話。對于這樣的人,我們不應當去招惹。
即便他們的艦隊并不強大,但搞破壞給公司帶來大量損失的力量還是有的。”
古德船長說完后,另一位船長也做了補充。
意思很明顯,對于他們這些天然討厭風險的商人來說,南海海盜屬于能不惹就不惹的存在。
“爵士,您的意見呢?”
羅伯特.克萊武的男爵爵位是從愛爾蘭得到的,而且只有名號,是獎勵他打贏了普拉西戰役的。
但艾利.庫爾爵士的爵位可是聯合王國的,是以羅伯特.克萊武對他很是尊敬。
艾利.庫爾爵士輕輕啜了一口茶水,隨后擺出十分優雅的姿態緩緩說道:
“既然喬治三世陛下和王國首相布特伯爵,都力主贊成巴黎和約,愿意將法蘭西在印度的殖民地還給他們,以換取我們在北美的收獲能穩定下來,那么我們還是要盡快遵守的好。”
艾利.庫爾是個標準的政客,雖然爵位不起眼,但人家可是老倫敦米字旗。
他這話,正中了羅伯特.克萊武這個暴發戶的命脈。
因為英國國內很多人是不同意結束七年戰爭和簽訂巴黎和約的,他們認為應該更進一步繼續削弱法國。
但聯合王國的首相布特伯爵-約翰.斯圖爾特卻力主結束戰爭,因此還動用了很多不光彩的手段來達成。
而約翰.斯圖爾特之所以要急著結束戰爭,就是因為他想要保住這次勝利的果實,以免節外生枝。
要知道這位首相在國內并不受歡迎,他是靠著給喬治三世的老媽,薩克森-哥達的奧古斯塔公主當情人,而混到現在的。
他需要這場勝利以及到手的勝利果實,來改變人們對他的看法,以及鞏固自身的權力。
羅伯特.克萊武本來有一堆的話想要說出口。
他覺得可以借這件事件,再次巧妙敲打一下法國人,甚至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宣布進入戰爭狀態,進而更有力的整頓軍隊。
甚至還可以獅子大開口,從那位神秘的東方勛爵身上敲到一大筆錢。
他不是想要兵工廠嘛,羅伯特.克萊武覺得可以把威廉堡的過時火繩槍生產線,高價賣給他。
但是,這一切的雄心壯志,在艾利.庫爾爵士的幾句輕飄飄語言下,頓做烏有。
他一個跟鄉紳差不多的地方小議員兒子,靠著狠辣勇武終于爬到了貴族圈子里面,還有個男爵爵位,看起來走向了人生巔峰。
但對于這些倫敦老米字旗的政客來說,羅伯特.克萊武仍然只是一個暴發戶,一個小白。
他可以在孟加拉總督位置上肆意妄為,那是因為他給不列顛東印度公司帶來了豐厚的回報,以及與大人物們分享了孟加拉的財富。
但他敢破壞首相約翰.斯圖爾特的謀劃,哪怕只使之沾上了一小點點的污漬,后果都是羅伯特.克萊武不能承受的。
“總督大人,軍隊此時也沒有做好出動的準備,士兵們都希望能趁著氣候涼爽,好好休息一下。”
副官史密斯中校說話了,駐印英軍中,最重要的由英國本土調來的精銳部隊-第39皇家擲彈兵連和第7,第12陸軍炮兵連,都由史密斯中校控制。
在最初,史密斯中校是羅伯特.克萊武的追隨者。
但隨著羅伯特.克萊武開始執行自己和東印度公司高層大撈特撈,但下面的士兵和中低級軍官,卻被嚴格要求廉潔以后,史密斯中校就與羅伯特.克萊武分道揚鑣了。
沉悶的尷尬氣氛中,羅伯特.克萊武無力的靠到了座椅的靠背上。
這是史密斯中校第一次公開給他難看,而且看起來他和艾利.庫爾爵士,已經達成了默契。
或許自己該回到倫敦,甚至回到家鄉希羅普郡,去享受在印度得來的天量財富了,羅伯特.克萊武有些絕望的想到。
。。。。
加爾各答,不列顛商人聚居區,林通緩緩打開了一個碩大的檀香木盒子,里面露出了一準制作精美的金佛。
“爵士,仰慕已久,這是勛爵為我們友好見證特意送來的禮品,希望爵士步步高升。”
艾利.庫爾爵士輕輕瞟了一眼,隨即就移開了目光,但臉上笑容大盛。
“替我向勛爵問好,我本人是很樂意在工作之外與同樣來自文明世界的貴族交朋友的。”
林通適時又恰當的恭維了幾句,隨后離開了艾利.庫爾爵士的居所。
門口馬車上,古德船長早已等候多時。
“古德先生,您真是辛苦了,我回去之后立刻稟告勛爵,以后布朗夫人號在南海將暢通無阻。”
莫子布給所有的東印度公司商船予以安全保障,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罩住幾艘船還是沒問題。
李廣才在遠處看著林通的一系列操作,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是個人才啊!
在這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兩三天時間就摸到了門道。
僅靠著敏銳的嗅覺,就發現了這些西番貴族的面和心不和。
只通過幾個長期在河仙停靠的不列顛商人,就百分之兩百完成了龍頭任務。
雖然那個西番孟加拉總督并沒有馬上同意,但李廣才知道,這不過是時間問題。
“林先生,日后平步青云,可不要忘記我李阿才今日冒著殺頭危險的功勞啊!”不列顛人剛走,李廣才就迎了上去。
林通知道這個有些桀驁不馴的海盜今天終是被自己給震服了,哈哈一笑,對著李廣才說道:
“走,李船主咱們找個地方喝點,明日你先回去稟告龍頭,這報喜可是大功,我就在此多等幾天,等到這些西番人的確切消息。”
。。。。。
時間倒回去四個月,公元1766年,乾隆三十一年,正月初三。
當最后一次上書請求前往甘烹碧坐鎮被拒絕之后,鄭信就完全絕望了。
看來阿迦達王已經把他這個最優秀的華人二代,當成了心腹大患。
不過事情很快起了變化,因為緬甸人來的太快了。
鄭信預計他們會在三四月間到來,但是正月十三,白象王的大軍就趕到了阿瑜陀耶城以西。
既然連鄭信都低估了白象王的決心和緬軍的彪悍,其他暹羅貴族,包括阿迦達王波隆摩羅闍二世在內的暹羅高層,就更沒想到了。
但這沒想到,并不影響阿迦達王的自信。
二月中,另一位納真貴族,有華人血統的大將鑾真,率三千大軍前來勤王。
阿迦達王大喜,命暹羅軍湊足一萬五千出城迎戰。
鄭信大恐,冒死去見鑾真。
他知道阿迦達王之所以這么著急,除了他覺得緬軍遠道而來,立足未穩可以擊敗以外,還有捧起另一位華人納真,削弱鄭信影響力的因素。
但這完全違背了軍事常理,這么貿然出擊,是要出大問題的。
不過鑾真并不領情,他的父親鑾亞派披搏,戰死于上一次緬人入侵,對緬人非常痛恨,加上鑾真也認為可以趁著緬軍遠來疲憊與之決戰。
鄭信無計可施,只能看著暹羅大軍出戰,
隨后他回到家中,將母親洛央,一妻三妾,兒子阿水等家人連夜送出阿瑜陀耶城。
自己則留下整頓他已經被剝奪甚多,所剩無幾的侍衛,準備長期抗戰。
戰斗結果自然不出鄭信意料,暹羅軍腐敗無能,緬軍則是征戰多年的勇武之師。
暹羅軍打排槍,白刃突擊戰皆不能勝,火炮也遠遠不如緬軍,更沒有騎兵。
至于象兵,反而成了暹羅軍遭受滅頂之災的元兇。
緬軍的俘虜炮兵米德勒上尉親自操炮命中暹羅象兵,大象受驚反沖暹羅軍陣,造成了巨大傷亡。
在這種全面落后下,暹羅一萬五千大軍只支撐了七八天,就大敗而回。
縱觀整個戰場上,除了鑾真麾下主要由泉州人組成的三千士兵,還有一定戰斗力,給與緬軍一定殺傷以外,其余暹羅軍潰退的速度,連緬軍都瞠目結舌。
三月初,敗軍逃回城中,暹羅一萬五千大軍陣亡、逃散近半。
鑾真身受重傷,華人勤王軍死傷慘重,光是戰歿的就有六七百人之多。
阿迦達王極為驚恐,從高調出城野戰的信心滿滿迅速變成了極度保守,他干脆將阿瑜陀耶四門緊閉,準備緊守。
緬軍遂將阿瑜陀耶團團包圍,他們也不急著發起進攻,因為暹羅軍還有兩萬左右,有一戰的實力,白象王也在等著他的炮兵全部到齊。
書友們你們敢信嘛,這場戰斗我找到了五個不同的版本,包括過程、時間、兵力甚至將領姓名在內的信息,竟然大部分都不一樣。
而鄭信突圍的時間也同樣有四五個版本,最早的是他一月見勢不妙就跑了,然后一直等了二十個月,等到緬人撤退后才出來撿便宜。
老虎深深懷疑這是拉瑪一世授意這么寫的,簡直就是劉知遠的翻版。
是以老虎只能采用一種更可信的版本,鄭信是在明年一月,力戰不能改變結果后才突圍的,他突圍出去之后,不到四個月阿瑜陀耶城就被緬軍攻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