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恩被林越冬抱在懷里,渾身都被汗水浸濕了,盡管已經做好了十足的心里建設,但是再一次歷經這種痛苦,他依舊有一種丟了半條命的感覺。
那種極致的痛苦和頻死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巨大的疲憊感。
林越冬擰著眉頭看了一眼周圍的狼藉,果斷將人抱到了自己的房間,將浴缸里放滿水,親自幫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的吸血鬼先生洗了個澡,之后將人安頓在自己床上,確認他睡熟了才悄然離開。
顧恩的房間里,洗手間的地上還攤開著一地血水,那里面既有顧恩喝進去的血袋里的血,也有顧恩的胃被素食灼傷之后出的血。
濃濃的血腥味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直刺進了林越冬的心臟。不久前他還在為顧恩終于放棄捕獵而感到慶幸,他一直以為吸血鬼之所以要靠捕獵維生,一來是顧忌從醫院里買血的繁瑣程序會暴露身份,二來是骨子里有熱衷于捕獵的本性。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吸血鬼放棄捕獵竟然要付出這樣的代價。而他心痛的原因是,顧恩竟然那么輕易的就提出了素食。
憑借顧恩的捕獵經驗,即便是在山城,輕易捕到獵物也不是難事。他會這么做,當然有很大的原因是顧忌林越冬的感受。莫名被人放在了心上的林越冬,此時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林越冬滿腹心事的把洗手間清洗干凈,然后躲在陽臺上抽了半宿的悶煙。
顧恩一大早醒來的時候,看起來整個人已經好多了,面色也不錯,不仔細看的話,絲毫發現不了昨夜那次進食所帶來的副作用。
臥室里的光線很暗,窗簾緊閉,屋里開著一盞不甚明亮的暖光燈。顧恩抬頭四處看了看,這才依稀想起昨晚自己是如何到了林越冬床上。
只是……林越冬呢?顧恩看了看自己旁邊,那里并沒有人睡過的痕跡。他揉了揉眼睛,強忍著再倒頭睡一覺的沖動,依依不舍的下了床。
“早啊!”顧恩立在陽臺的門口,沖著林越冬的背影道。
林越冬轉頭看到顧恩后忙起身走過去將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確認沒事后才開口道:“餓不餓?我點了早餐,一會兒就會送上來了。”
“你……沒事吧?”顧恩打量著林越冬比自己還差的氣色問道。
“我有事啊。”林越冬疲憊的面上帶著一絲勉強地笑意:“想你想的難受,就等著你醒了好幫幫我,不然我都要憋壞了。”說罷他還順勢拿著顧恩的手便欲朝自己下半身的某處引。
顧恩有些哭笑不得抽回自己的手,道:“我去洗把臉。”
林越冬目送顧恩走進洗手間,面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讓自己的伴侶因為自己而餓肚子這件事,簡直是奇恥大辱,獵人先生已經好久沒有過這么大的挫敗感了。
早飯雖然預備的都比較清淡,但是總體來說算得上是很豐盛了。顧恩坐到餐桌前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林越冬好像是在補償自己。可是昨晚的是又不是那個家伙的責任,這樣反倒讓他覺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捕獵還是素食,顧恩都有自己的考量,雖說這個契機確實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顧忌林越冬的感受,但是他并非沒有其他方面的考慮。
馬上就要到18號了,他打定了主意要陪著王陽一起去那個【食客趴體】,最好是能代替王陽去。
因為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顧恩這次早早的就開始為自己做心里建設,無論如何他不能放任自己陷入任何有可能讓自己失控的狀況中,所以素食也許會有一點點的幫助。
“合不合胃口?”林越冬又幫顧恩盛了小半碗粥,問道。
顧恩抽了一張紙巾擦了一下嘴角,道:“林越冬,大家都是男人,不用這么婆婆媽媽的,很多話還是說開比較好,我不想一大早就被迫陪著你演戲。你這個樣子,讓我覺得很不自在。”
“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所以不太習慣這種感覺?”林越冬伸手幫顧恩擦了一下嘴角上并不存在的飯漬,溫言道:“尋常的情侶都是這樣的啊,一起吃飯、聊天、做/愛……”
“你是尋常人嗎?”顧恩打斷他道:“我是尋常人嗎?”
林越冬面上的笑意終于掛不住了,他隔著餐桌望著對面的顧恩,面上少有的略過一絲悵然,隨即又及時的用無所謂的苦笑掩住,道:“我們……也可以像尋常人一樣,你看這早餐不是吃得很開心么?一會兒我們還可以聊聊天,做做/愛,也沒什么不一樣嘛。”
顧恩聞言起身走到陽臺的門口,望著和自己幾步之遙的陽光,默默的提醒自己不要把事情弄得太糟糕。畢竟,林越冬對昨晚的事避而不談,應該是內疚所致,而自己此刻想要開誠布公的談這件事,并不是讓誰心里不痛快,而是要彼此正視兩人的身份。
林越冬緊張的盯著顧恩的背影,確認他沒有要走到陽光下的打算,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他實在是受不了這家伙總是下意識自虐的舉動了,對方如有再犯,他絕對不能輕易縱容。
“昨晚的血雖然吐得差不多了,但是并非沒有作用。”顧恩盡量放緩自己的語氣,道:“血液喝進嘴里的那一剎那,就已經開始起效了,只不過在胃里待得越久,作用便會越大。”
林越冬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實在是不愿想起昨晚那一幕了。
“我生來就是這個族類,我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和選擇,我不可能為了你從此放棄捕獵,同樣也不可能單純為了你而選擇素食。”顧恩轉過身望著林越冬,道:“昨晚的事,是我自己的選擇,并非為了遷就你。有的時候我們也會隔一段時間,就用一次血袋,這樣可以……讓我們更好的控制自己對血液的欲/望。”
繞了這么大的圈子,竟還不忘了安慰人,林越冬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樂了一下。顧恩這番話說得很繞,但無外乎是兩個重點,其一告訴林越冬,要是打算和自己繼續,必須有不要輕易吃飛醋地自覺,吸血鬼是一定會捕獵的;其二是告訴他,昨晚自己并不是為了林越冬才選擇吃素的,所以讓林越冬不要自作多情的自責。
“既然你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也該有點誠意才是。”林越冬起身走過去,將顧恩拉到沙發上坐下,然后開口道:“在我遇到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早晚都會面對這個問題。”
“你的族類,和我的族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彼此的天敵,但是這并不意味我們就不能在一起。”林越冬表情認真的望著顧恩道:“我不會阻止你捕獵,也不會拿這件事拈酸吃醋,不過我有要求。”
“你每一次去捕獵的時候,都必須帶著我。”林越冬道。
顧恩聞言眉頭一皺,那表情就好像是說,這家伙有病吧?
“不是為了限制你,是為了防止你不小心把獵人當成了獵物。”林越冬道。
顧恩想了想,覺得似乎有一些道理,便道:“可以考慮。”
“作為交換條件,只要不出意外的話,我可以停止捕殺你的同類,并且在每一年的捕獵期,確保你和王陽的安全。”林越冬道。
顧恩聞言笑了笑,道:“聽起來便宜都讓我占了,你好像有點吃虧呀。”
“只要能吃到你,哪怕再加一百個條件,我也穩賺不賠。”林越冬笑道。
被調戲了的吸血鬼先生,在林越冬企圖做出進一步兒童不宜的動作之前,忙開口道:“有一個問題,我特別好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屬于,于言交代你不能透露給我的內容之內。”
“如果你特別想知道,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訴你……”林越冬嘴角勾著笑意,不懷好意的將目光在顧恩身上來回逡巡了片刻。
顧恩推開那家伙快要貼到自己身上的腦袋,道:“你們那些所謂的秘密,你想說,我還未必想聽呢。”倒不是不好奇,只是兩人的身份比較微妙,林越冬如果毫無保留了,對于顧恩來說倒是個壓力,這意味著他要為對方的毫無保留,而付出更多的感情和責任。
他倒不是排斥,只是暫時不愿承擔那么大的壓力。
“問吧。”林越冬道。
“第一個問題,為什么七月是狩獵期,狩獵期之外你們會捕殺我們嗎?”顧恩道。
“前半部分屬于秘密之內,后半部分的答案是:可以捕殺,但是通常不會有人那么做,因為破壞規則得不到任何東西反倒會付出一些代價。”林越冬道。
“第二個問題,你剛才說,如果沒有意外,你將停止捕殺我的同類,這個意外是指什么?”顧恩又問道。
竟然不小心給自己挖了個坑,林越冬暗罵一聲,默默的想要填點土把自己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