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墟歸淵」深處。
一片被強行開辟出來的空間內。
四周一片純白之色,隔絕了一切因果和探查。
唯有一面巨大的水幕鏡面,橫亙在虛空,將‘鐘山之巔’發生的場景,纖毫畢現地映照出來。
畫面中,戰況慘烈至極。
身披灰色僧袍的慧空,此刻金身遍布裂痕。
那條由精純愿力凝聚的‘大威天龍’,在燭九陰的攻擊下,已經四分五裂。
四周的暝氣愈發沸騰,將金色佛光快速吞噬著。
“嘭——!”
慧空的身軀猛地砸落在祭壇上。
下一瞬,他又化作流光沖天而起,沒有絲毫停頓。
明明只是一道投影,甚至不知道隔了多少個位面,依舊強大到讓人絕望。
可到了現在,只能拖了。
慧空要是想離開,隨時都可以。可他要是走了,陸辰幾人就真的完了。
在九域世界,他最大的因果羈絆,就是陸辰。
“轟!!!”
金色的愿力,再次與燭九陰的‘毀滅法則’轟在一起。
每一次碰撞,慧空身上的佛光就黯淡一分,卻還在苦苦支撐著。
“羅峰首,我們還不出手嗎?”
青羊叟佇立在水鏡前,眉頭緊蹙,眼中閃過一絲焦急。
轉頭望向旁邊的羅清源,他繼續說道:“那慧空雖然是「地藏寺」的行者,但才堪破識障,實力完全沒有恢復,獨木難支。”
“他要是死了,那便只剩我們了。”
在青羊叟的認知中,陸辰和玲瓏是肯定要救的。
不趁著現在有慧空這個戰力出手,形成合擊,難道非得等徹底劣勢么?
眼看著局勢越來越差。
青羊叟還準備開口,卻被羅清源抬手制止。
這位“九峰”如今的最高掌權者,負手而立,目光深邃如淵,靜靜地注視著水鏡中的慘烈廝殺,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
“再等等。”
羅清源的聲音平靜。
簡短說了三個字后,便戛然而止。
從「神墟歸淵」出現異變,‘鐘山’驀然出現開始,他便感應到了。
也在第一時間,帶上青羊叟趕來。
作為九域的主宰者,「九峰」在「神墟歸淵」的布置可不少。
比如這處安全空間,便是其中之一。
“青羊。”
正在青羊叟愈發焦急時,羅清源忽然開口。
問出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你可知,我們「九峰」當年,究竟是如何躲過那場‘紀元終焉’,并且成功偷渡到這個新紀元的?”
青羊叟一怔,下意識回答:“卷宗記載,是諸位圣者與一條燭龍達成交易,利用其掌控時光與空間的天賦神通,在紀元崩滅的剎那,跨過了‘紀元間隙’,這才得以保全火種。”
“交易?”
羅清源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搖了搖頭,“那你可知,我們是具體怎么合作的?”
不等青羊叟回答。
他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變得幽遠:
“當年,紀元大劫降臨,萬界崩塌,大道磨滅。”
“即便是我們這些所謂的強者,在那等天威面前,亦如螻蟻般絕望。”
“就在必死無疑之時,那條燭龍出現。”
“它出現得太巧了,巧合到、就像是專門等在那里一樣。”
似乎帶著一絲思慮,羅清源頓了頓后,才繼續說道:“當時那種情況,根本來不及細想,更沒有談判的余地。”
“我們就像是一群在暴風雪中即將凍斃的乞丐,看到了一間溫暖的屋子,哪里還會管這屋子是不是陷阱?”
“于是,「九峰」與它一拍即合。”
“所謂的合作,便是我們所有人,主動放棄抵抗,自封神魂,進入它的體內,成為了它身體的一部分,隨它一同偷渡。”
羅清源深吸一口氣,眼底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
“其實,以‘九峰’當年的底蘊,根本沒有資格在那場大劫中活下來。比我們強大的勢力不知凡幾,都灰飛煙滅了。”
“可天道似乎格外開恩,讓我們這群‘乞丐’,毫發無損地抵達了新紀元。”
青羊叟聽得心神震動。
這些秘辛,即便是他這個層次,也從未聽聞。
“那后來呢?”他忍不住追問。
“后來?”
羅清源眼中的冷意更甚,“到了新紀元后,家父和另外八位峰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合力把那條燭龍殺了。”
“殺了?!”青羊叟瞳孔微縮,“過河拆橋?這……”
“不是過河拆橋,是恐懼。”
羅清源打斷了他,語氣變得無比凝重,“因為太順利了。順利得讓人毛骨悚然。”
“家父他們覺得,我們肯定被算計了。”
“一個能橫渡紀元的存在,憑什么無償救我們?這背后一定有一個我們無法想象的驚天布局。”
“可最恐怖的是,無論「九峰」怎么探查,都找不到絲毫蛛絲馬跡。”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為了斬斷這可能的因果,為了擺脫棋子的命運,先祖們選擇了最決絕的方式——直接殺了它。”
羅清源嘆了口氣。
目光重新落回水鏡之中,看著那燭九陰的投影:
“可惜,那條燭龍太強了,哪怕合九峰之力,也沒能讓它徹底死透,只留下這具龐大的尸骸,衍化成了如今的‘神墟歸淵’。”
“無數年來,我們盡量避免進入它的尸體內,就是怕沾染上那些未知的因果。”
“就這樣,耗到了今天。”
說到這里。
羅清源指了指畫面中的鐘山祭壇,神情中帶著一絲后怕:
“現在看來,先祖們的直覺是對的。”
“那條燭龍背后,果然有大人物在布局。而且是比「九峰」古老無數倍,甚至是傳說中‘大荒紀元’的恐怖存在。”
“這燭九陰的投影,還有這詭異的‘宴席’,不過是那個布局的一角罷了。”
青羊叟聽完這番話,心中早已是驚濤駭浪。
他終于明白,為何九峰對這地底世界一直諱莫如深,為何對各大暝部的動作始終保持著一種微妙的縱容與監視。
原來,這背后竟藏著如此多的秘辛!
沉默了片刻,青羊叟看著畫面中岌岌可危的慧空,以及化作紅毛怪的陸辰,咬牙問道:
“羅峰首……”
“我覺得吧,既然已經弄明白因果了,那更不能放棄陸辰和玲瓏。”
羅清源笑了笑,搖頭道:“青羊,你這性子,還是這么急躁,天天釣魚有沒有磨煉絲毫么?”
望著那水幕,他繼續說道:“以玲瓏的手段,肯定算到「九峰」在暗處,只是不知曉具體是誰到了。”
“若事不可為,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將我們卷進來。”
“那個小丫頭,從始至終對我們「九峰」,就沒有什么歸屬感,該利用的時候絕對不會手軟。”
“現在,她還沒有實施那個‘逼宮’的后手,那就說明……”
羅清源嘴角微揚,露出一抹贊賞:
“她還有底牌。”
仿佛是為了印證羅清源的話。
水鏡之中,異變突生!
原本端坐在席位上,被燭九陰壓制得瑟瑟發抖的九位“賓客”,身上忽然爆發出一股決絕的氣息!
“轟!轟!轟!”
九道顏色各異,卻同樣恐怖絕倫的光柱,毫無征兆地沖天而起!
帶著積壓了數個紀元的怨氣與求生欲,狠狠地轟向了高臺之上、正準備給慧空最后一擊的燭九陰!
“反了!全都反了!”
青羊叟看著這一幕,眼中滿是不可思議,“這些老怪物……竟然真的敢對燭九陰出手?!”
羅清源卻是一笑,眼中精光爆閃:
“這就是玲瓏的手段。”
“借力打力,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戲,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