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仙人下圍棋也搞不過智械。
尤其牡丹還是智械頭子。
仙界斷云荒漠，等待槍神宮來匯合的劍神宮眾人，依舊在云臺閑駐。
王機玄按牡丹給的指示符號隨意落子，聽牡丹稟告地球上剛發生的變故。
王機玄對面，風正已是頭發糟亂、抓耳撓腮。
風正的雙眼都帶著血絲，死死盯著眼前的棋盤，他引以為傲的棋藝，今日竟然全盤覆滅！
其實，要不是風正贏了兩盤笑的太大聲，王道長也不會動用自己的棋盤小助理。
不只是風正陷入了懷疑棋生的狀態；
旁邊連輸六盤的路玄德，此刻已經開始懷疑，他的劍陣之道是不是走錯了……他剛才已經用了劍陣之變化來搞棋局，還是被王機玄一子點破！
于是，這位金仙信心大損，在那擰巴著眉，死死盯著棋盤，試圖能夠給與風正一點幫助。
幾名弟子在旁駐足觀看；
白凝師姐就坐在王機玄右手邊品茶，她雖對下棋不感興趣，但對看王機玄下棋很有興趣，尤其是王道長表現出的這份從容淡定，讓她芳心又多偏了幾許。
此刻，白凝敏銳捕捉到王機玄情緒有所變化。
此前一直像是在玩鬧一般的王道長，忽然面容嚴肅了起來，低頭沉思不已。
——這是王機玄在嘗試理解牡丹說的這些詞語。
他對牡丹傳聲問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說，葉子身上找到了婆羅印記？葉子是因為陷入了婆羅的幻境，從而自身變得瘋瘋癲癲？”
“是的老板。”
牡丹輕吟一二：
“如果這么看，那婆羅在很久之前就試圖干涉我們。
“可能是因為仙禁之地，天道影響力比較低的緣故，婆羅埋的棋子并沒有發揮什么效果。
“又或者，婆羅是借葉子觀察我們……天道是能預知未來絕大多數可能性的，婆羅有可能也在利用這種能力。”
問題忽然變得有些復雜了。
王機玄低頭沉思。
他像是看著棋盤，實際上目光焦距有些渙散。
從邏輯上來講，他在老家須界修行界覆滅一戰，已經把自己徹底暴露在了婆羅的視線；
他在想辦法對付婆羅，婆羅自然也在想辦法搞他。
怪不得，葉子覺醒的那一晚，王道長總覺得有一股巨大的黑暗籠罩在自己身周。
那極有可能是婆羅的影蹤。
王機玄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了這般畫面：
【倒在血泊中的托瑪斯和房東老太太的尸體，天板上的縫隙，以及湊在縫隙中看著下方的那雙眼眸，少女在迷茫地喊著‘媽媽’，而她背后，一雙扭曲的、環繞著一只只詭異符號的眼眸緩緩睜開。】
王機玄輕輕吐了口氣。
現在有兩種最壞的情況。
第一，婆羅在他身邊還埋藏了其他后手，一直在觀察他、注視著他。
第二，他現在走的路，都是婆羅間接干涉后的結果，而這條路指向的未來，對婆羅是有利的，所以婆羅并沒有強行干預。
王機玄仔細琢磨，覺得第二種情況是不對的。
婆羅一直在阻止他成仙。
玲瓏仙子的刺殺，暗教的瘋狂追擊，天羅副盟主直接現身試圖抹殺，成仙時的數道天罰……
是婆羅一體兩面、自身本就分裂的原因？
王機玄只覺自己如墜云霧。
那個敵人仿佛就在天邊靜靜地注視著他，等待著他前行，抵達某個事件線的節點，再站出來將他一口吞掉。
“老板，”牡丹傳聲提醒，“多想這些是沒有益處的。”
“嗯，葉子此刻怎么樣了？”
“一縷殘魂被浪浪子存放在了儲魂的容器中，沈教授在研究婆羅……對了，沈教授那邊也有一點異常。”
“什么？”
“她看到那雙眼睛，直接就蹦出了婆羅這個名字，她說是她大腦告訴她的。”
“漂亮。”
王道長現在更懵逼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跟婆羅搞腦筋這種事，有牡丹，也有白古前輩，他就做個沖鋒陷陣的小劍修，也挺好的。
“提醒他們注意安全。”
“這要等明天了，傳送信息用的機器已經開始冷卻了。”
“這一步很關鍵嗎？”風正在他對面輕聲問詢。
王機玄下意識點點頭，風正像是又找到了一點自信，頓時昂首挺胸、坐姿都多了幾分劍神宮高徒的出眾氣質。
王機玄沒再傳聲，隨手按牡丹給的提示落下了一子。
他前方，風正盯著棋盤看了一陣，眼神再次呆滯……
“下不過，不玩了。”
“下不過就起開！”
一旁已是有失敗者聯盟的成員按捺不住沖了上來，一把將風正拽開，搓著大手、雙眼放光的落座。
“我已經找到打敗你的法門了！”
“是嗎，呵呵呵，”王機玄干笑了聲，隨手拂過棋盤，棋子各自歸位。
可惜，兩人還沒開始下，旁邊天空傳來了一聲久違的大喊：
“你們劍神宮的三代崽子們干啥呢！怎么在邊緣轉悠不進來啊！”
黃沙彌漫處，一群流光飛射而來，為首的還是王機玄的老熟人——羅田燼。
這位羅田燼乃槍神宮金仙，比劍九高了一輩，為人豪爽、義薄云天，酷愛鎖子甲，尤其是不加內襟的單穿，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野性的美感。
路玄德含笑向前，略微拱手，口稱：“羅師叔，這次又是你出來啊？”
“哈哈哈！”
羅田燼落在云臺邊緣，扶腰大笑：
“沒得辦法嘛，那群老東西一個比一個懶散，也就我喜歡湊熱鬧。
“這次的古戰場，我們撈到的好處，我七你三，怎么樣？
“你們不用沖鋒陷陣，關鍵時刻牽制下那些百族的高手就行了！”
路玄德含笑道：“這個要跟我們劍神宮的領隊弟子商量……白凝？還不向前來？”
白凝答應了聲，向前對羅田燼欠身行禮：
“羅師叔祖，我倒是覺得，寶物都是其次，我們劍神宮弟子能有這般好的歷練機會，也著實不易。
“倒不如等咱們真得了好處，再看適合哪家弟子，也不必非要做那什么七三分之事，讓外人還覺得咱們兩家生分了呢。”
“哈哈哈！”
羅田燼左手舉起食指左搖右晃：
“你個小妮子，怎么比你師父還滑頭。
“放心吧！這要是下面找到幾把絕世大寶劍，我們也不好意思跟你們劍神宮搶啊！
“對了，那個機械兇魔來了嗎？”
王機玄起身拱手。
還在想葉子之事的他，略有些神不守舍。
羅田燼身形一閃就到了王機玄面前，熱絡地勾肩搭背。
王道長略微有些抗拒，但這位金仙高手實力僅次于他的新老師，當真是閃躲不得。
一股強烈的男子漢氣味撲面而來。
王道長差點就翻白眼了。
“小子你跟我過來，我們旁邊說話，有點事跟你商量。”
“好說，前輩我自己走。”
“生分了是不是，”羅田燼笑罵，“我跟你師父，那也算是知己忘年交，知己懂不懂？一起月下遛過鳥的交情！”
王機玄：……
他咋就這么不信呢？
于是，在眾弟子好奇的目光中，王機玄跟羅田燼去了云臺角落，兩人開始傳聲嘀咕。
“你此前說的那些事，我們派人去查了，還真他娘的是真的！”
“啥事？”
“暗教在下界搞事，天羅在裝死。”
羅田燼沉吟幾聲：
“現在我們有個問題，就是如何讓各位大羅金仙相信，天道出問題了，天道里面那個寄生蟲——這是你原話啊，可不是我說的。
“咱們怎么才能讓這個寄生蟲露出馬腳？”
王機玄問：“大羅金仙，能制約天道？”
“據我所知，不能。”
“那沒轍，”王道長搖搖頭，“我就算站出來說，那個婆羅曾化作人形，與我碰面過，各位大佬也不可能輕易相信啊。”
羅田燼沉吟一二。
能看出，這位羅前輩對這些事是真上心。
羅田燼道：“現在的問題，其實就是我們沒辦法對天道形成反制。”
“其實也有辦法……敲掉暗教。”
“敲掉暗教？說的容易，哪有那么簡單。”
羅田燼嘀咕道：
“暗教已是第九大勢力，天羅是第十。
“過去這百萬年，暗教和天羅發展尤為迅猛，他們兩個還斗來斗去、彼此仇恨，給我們的感覺就像是太極中的那兩個魚眼，所以我們各家都沒多管他們。
“這兩家本質上是一家，這么簡單的道理，我們現在才反應過來。
“想來，是我們太過于傲慢了吧，之前也沒把天羅和暗教放在眼里。”
王機玄恍然：“所以前輩您想對各家大勢力證明，天道出了問題，然后號召八大仙宮圍攻暗教和天羅？”
“對嘍！”
羅田燼道：
“只要羽神宮、獸神宮、火神宮、夜神宮他們不搗亂，我們劍神宮、槍神宮、戮神宮一起出手，滅他們足夠了。
“現在我們比較擔心的是，暗教跟羽神宮、獸神宮走的很近，天羅跟火神宮關聯也密切。
“這群上古跟我們干架干輸了的百族啊，很容易投靠天道來壓制我們人族。
“這事就麻煩了。”
王機玄抱起胳膊，仔細思考著。
“那前輩你給我半天時間，我跟我助手討論一下。”
“行，這事你記心上就行，也不用非半天內給答復，也不急這一時半會。”
羅田燼拍了拍王機玄的肩頭，笑道：
“加油干，本師祖看好你。”
“師叔祖吧。”
“反正本宮主是你師祖輩兒的！”
“是，羅副宮主。”
羅田燼一瞪眼，王機玄已是笑呵呵地溜走。
羅田燼嘿了聲，倒是對王機玄多了幾分興趣，于是高聲吵嚷著：
“走了！我帶你們去營地跟主力匯合！路玄德！我來開云臺！”
眾弟子趕忙用仙力穩固好自身位置。
羅田燼的云上車技，那叫一絕。
……
所謂的營地，其實是一座懸浮在空中的仙島。
這仙島是槍神宮搬過來的，其上藏了仙兵十萬，每個仙兵都是制式鎧甲、手持長槍，道境都在四品元仙之上，已可稱之為精銳。
除卻仙兵，仙島正中就是一座巨大的挪移陣，可以隨時從槍神宮搬來更多兵馬。
仙島本身的防護力也是不用多提，巨型大陣六七座，后備陣法三四座，此間更有槍神宮十數名金仙高手坐鎮。
很顯然，這次的古戰場遺跡，槍神宮已是志在必得。
來助拳的也不只是槍神宮一家，人族第三勢力戮神宮，也派來了一批門人弟子。
三家弟子碰面，倒是其樂融融。
每個能被派來歷練的弟子，都是天仙之境，且都有沖擊長生的機會。
當然，天仙成長生的概率，比修士成仙的概率還要低很多。
這群弟子們若是一百人中能有七八名金仙，人族三神宮都會笑得合不攏嘴。
——成金仙后壽元悠久，可跨越不同時代與紀元，而天仙壽元終究有限。
機械兇魔兇名在外，王機玄今天又剛懟了一次某副教主，他不出意外成了此間的‘明星’。
另外兩家的弟子們輪流向前與他碰面，寒暄幾句、互道久仰。
也有戮神宮弟子試圖與他切磋比試，被白凝與風正幫忙推脫了出去。
比起戮神宮的愣頭青，槍神宮的青年才俊就理智的多；
畢竟，王機玄在三十三重云梯的那一戰，槍神宮不少弟子都親眼見了。
下方黃沙漫漫，龍卷橫行；
仙島人影憧憧，相聚歡談。
不少散修見了，自也是會羨慕嫉妒，這般大勢力的弟子，與他們仿佛兩個維度。
王機玄身周逐漸清靜了下來。
他放出牡丹，讓她出來欣賞下斷云荒漠的壯觀景色，就算各類傳感器再清晰、再詳盡，都不如靈體親眼看到的真實。
他們來了不過兩個時辰，此地就出現了異樣，下方沙丘上出現了一層層血霧。
有槍神宮的弟子喊道：
“這里又有血霧了！”
“果然是這里最活躍，大家仔細探查！發現蛛絲馬跡立刻喊！”
眾弟子湊到仙島邊緣，有用目視類神通術法向下看的，也有隨時準備好跳下去找人干架的。
風正就屬于后者。
王機玄和牡丹對視一眼，直接將牡丹收回袖中藏著的第二基地，讓牡丹居中指揮、全面探查。
王道長則是放出仙識，尋找著赤蛇的蹤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