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漢子用很熟捻的語氣希望好友幫忙。
只是……阿宣現(xiàn)在有點麻爪。
他確實看到了對方話里說的那條蛇,這玩意就在自己眼前耀武揚威好不囂張。
但有句古話說得好,共建人與自然和諧社會,人類只是地球的一份子。
我們是不是有其他更溫和的方法和小動物和平共處。
比如眼前這條黑底白紋所過之處草木干枯而死的小蛇……這是什么品種的毒蛇?!
還讓我抓?!
我拿什么抓?拿頭抓嗎?
阿宣哥現(xiàn)在的肌肉記憶我是不敢相信一點好不好。
許宣和毒蛇對峙幾秒鐘后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英雄人物都在給自己加油鼓勁。
“大牛!”他后退兩步,聲音無比堅定,“收稅的來了,我得去幫村長!”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腳步越來越快,最后幾乎跑出了殘影,竟真有了幾分“阿宣哥”往日飛檐走壁的風采。
大牛在后面目瞪口呆:“哎?你以前不是最愛抓蛇……”
許宣一邊快步往村口趕,一邊暗中打量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山崖上的楓林依舊美得驚心動魄,但當他真正看清村子的細節(jié)時,那種夢幻感瞬間破碎。
穿越,其實并不快樂。
角落堆放的竹簍早已破損,邊緣還沾著干涸的血跡;茅草屋的墻壁裂縫縱橫,用泥巴草草糊?。?
村民們瘦骨嶙峋,身上的麻衣補丁摞補丁,卻還在埋頭編簍、曬藥、磨刀……
貧窮、疲憊,但……竟然還算“幸?!保?
從記憶里得知,幾年前朝廷還沒征收毒蛇時,村民過得比現(xiàn)在慘十倍。
有人為采藥摔下懸崖;有人進山被猛獸咬死;有人在土里刨食然后活活餓死。
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一句話:則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復(fù)吾賦不幸之甚也。向吾不為斯役,則久已病矣。
這即是現(xiàn)實。
許宣感覺自己來的這個時空,可能會需要自己做點什么。
“阿宣哥!”
“阿宣,吃了沒?”
一路上不斷有人打招呼,語氣熱絡(luò)。原身顯然是個受歡迎的角色,但對現(xiàn)在的許宣來說就很麻煩了。
硬著頭皮點頭應(yīng)付,心里叫苦不迭。
幸好村落只是陡峭難走,實際面積并不算大,很快就靠近了村口。
正看到一個身穿青色圓領(lǐng)襕袍的稅吏背著手,居高臨下地睨著跪在地上的老村長。
“之前的蛇抵田賦是夠的?!蹦嵌惱粽Z氣平淡得像在談?wù)撎鞖?,“但現(xiàn)在水硙稅、柴薪稅也要一并征收。還有加耗、雀鼠耗、橋道錢……”
村民們面面相覷,他們大多聽不懂這些名目,但“加稅”二字卻如巨石般壓得人喘不過氣。
“大人!不能加??!”老村長突然撲上前,枯瘦的手抓住稅吏的衣擺,“再加稅……村里是要餓死人了!”
稅吏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平靜地拂開村長的手:“整個江南西道都是這個數(shù),下個月必須繳齊。”
沒有惱怒,也沒有憐憫——這一路走來,哪個村子不是哭天搶地?餓死人?太尋常了。
你們村有榮幸為國師大人做事才能茍活至如今,怎么現(xiàn)在還來討價還價。
果然山野村民不通教化,不講道理。
老村長到底是在毒蛇堆里摸爬滾打一輩子的狠角色,見哀求無用,骨子里的倔勁頓時涌了上來。
“官爺!您這是要逼我們?nèi)迦ニ腊。 ?
稅吏的眼神驟然陰冷。
“打十鞭?!彼p描淡寫地一擺手,“讓這老兒醒醒腦子?!?
“是!”
兩名衙役立刻沖上前,一腳踹翻攔路的村民。
牛皮鞭子在空氣中甩出炸響,鞭梢的鐵鉤寒光閃閃,這十鞭下去老村長就算沒有當場死著,也會因為傷口破潰而亡。
“我們交!我們加稅!”村民們哭喊著跪倒一片,“求官爺開恩??!”
只是吏員鐵了心要殺雞儆猴,這鞭子今天必須打,不然這群賤民骨子里的叛逆勁還下不去。
他是讀過書的,知道什么叫做小人無恥。
衙役們刀鋒出鞘,對準了下方的賤民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省得以后再來還要拉扯。
許宣站在人群后方,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腦門。
這幫狗官,欺人太甚!
剛從新時代來到這個舊世界,但凡是個受過教育且心血未冷的青年都不會坐視不管,何況還是個頑石一般的青年。
只是自己不過一個普通人,手中又無武器,竟然沒有什么方法阻止對方行刑。
下意識攥緊拳頭,怒目圓睜。
目光掃到旁邊堆積如山的竹簍時,突然靈光一閃!
以空間換時間,積小勝為大勝!
“快!“他一把拽住身旁的村民,壓低聲音道,“去叫全村人都來村口!“
不等對方反應(yīng),許宣腎上腺素瘋狂分泌之下,借用人群的掩護走到竹簍旁邊。
要知道原身可是個捕蛇高手,身上帶著上位捕食者的氣息,本就不該怕蛇。
雙手如電,憑著身體本能精準掐住兩條毒蛇的七寸,轉(zhuǎn)身就朝衙役們甩了過去。
“嗖——嗖——“
兩條黑影凌空飛向稅吏面門!
“大人小心??!“
衙役們頓時亂作一團,刀子對人好使,可對突然貼臉飛來的毒蛇?
跑為上策!
趁著這個空檔,許宣帶著村民們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把毒蛇又捉了回來。
場面頓時雞飛狗跳,原本肅殺的征稅現(xiàn)場,硬生生變成了混亂的捉蛇大會。
稅吏狼狽地躲到樹后,臉色鐵青:“反了!你們這是要造反?!“
盡管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肯定是賤民的錯。
當村民們七手八腳終于把毒蛇重新抓回竹簍時,場面一時安靜下來。
許宣深吸一口氣,拎著仍在扭動的毒蛇緩步走向稅吏。衙役們立即橫刀相向,刀刃在陽光下泛著寒光。
“大人,“許宣恭敬行禮,手中毒蛇卻有意無意地晃了晃,“稅賦我們自當如數(shù)繳納,絕不叫大人難做。還望大人開恩,饒過蔣老這一次?!?
驚魂未定的吏員心中大怒,你們還敢?!
嗯?
看著近在咫尺的毒蛇和許宣心中一緊。
心中從大怒變成中怒。
“山高路遠,我等賤命一條,不敢耽誤朝廷大事。“許宣又補了一句,聲音不卑不亢。
同時身后因為騷亂而來的村民正在逐漸匯聚,還有幾個漢子是許宣搖人喊來的,手中還拿著捕蛇的工具。
稅吏到底是懂算術(shù)的,暗自盤算自己這邊算上衙役不過十人,對面壯年村民已有二三十人圍攏過來。
雖說有刀在手,但真要沖突起來
都說山里民風彪悍,現(xiàn)在看來還是收斂了。
于是中怒變小怒。心中是有火又不敢發(fā)。
“大人,毒蛇要緊,朝廷大事要緊。“許宣又適時提醒,手中毒蛇也配合著扭動了一下。
稅吏眼角一跳。
確實,國師交代的差事要緊,何必跟這些刁民糾纏。
“既如此“稅吏整了整衣冠,順勢下臺階,“念在初犯,就饒他這一次。下不為例!“
他轉(zhuǎn)身對衙役喝道:“還愣著干什么?清點數(shù)目,準備返程!“
車隊遠去后.
貼身隨從湊到稅吏耳邊:“大人,那小子分明是故意“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了他的話。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稅吏面色陰鷙,“把他弄死了,你去抓蛇?“
他揪住隨從的衣領(lǐng):“別忘了——你也不過是條賤命!“
捕蛇村之所以可以一直存在,就是因為這件事是要死人的,所以都是一群亡命徒,有今天沒明天。
和這群人置氣豈不是拿玉器碰石頭?
等到國師不再需要捕蛇,你看我怎么整死那個小子。
話說回來,其實下個月多帶一點人也是可以找回場子的。
不過現(xiàn)在嘛……憋了一路的怒氣,終于找到了發(fā)泄口。
后續(xù)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陣毆打。
村子里……
“阿宣哥太厲害了!“
“多虧了你?。 ?
許宣被村民們團團圍住,歡呼聲此起彼伏。老村長更是老淚縱橫,拉著他的手不停道謝,這可是救命之恩。
不管下個月如何難過,起碼現(xiàn)在是活下來了。
可當人群散去,回到破舊的小屋后……
“嘶……“
許宣癱坐在木板床上,雙手止不住地發(fā)抖。
徒手抓毒蛇、直面刀鋒……這哪是現(xiàn)代人能承受的刺激?!
他盯著自己的手掌,上面還有毒蛇鱗片留下的刮痕。
今天被稅賦逼到這種程度,也算是驗證了‘孰知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恼_。
但……下次還是不要這么沖動了。
“這次只是腎上腺素上頭罷了……“
“以斗爭求和平則和平存……有道理,至于事后的反撲……或許再做幾個預(yù)案。”
“總之,我的穿越之旅才剛剛開始,一定要活下去?!?
許宣不自覺的陷入自我分析之中,并且開始收集情報。
這不是記憶,這是本能。
與此同時,某條湍急的河流中……一道白色身影順流而下。
小白臉色蒼白在水中沉浮,刺殺國師失敗,反倒中了埋伏。
冰冷的河水沖刷著傷口,她勉強保持清醒,朝著預(yù)定的方向漂流。
只是她不知道盡管是同一天降臨,但.
這個愛情故事的開端,似乎出了點“小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