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明明有六趣,覺后空空無大千。
在佛經(jīng)的梵唱與道訣的靈光交織下,一個介于虛實之間的世界正在形成。
紫竹林的蓮臺上法器與儀軌構(gòu)筑出精密的陣法,將大千世界的縫隙撐開,搭建出一片虛幻的天地。
而這片夢境世界的核心,是兩道相互纏繞的靈光。
一道皎如明月,清冷純粹。
一道混沌難明,卻暗藏星火。
白素貞的靈光將“入情劫”與“破情劫”的因果架構(gòu)注入其中。
手法精準(zhǔn)而克制,每一個符文都經(jīng)過千年修行的淬煉,確保夢境能按計劃演進(jìn)。
而許宣那邊……靈臺中飄出的,竟是無數(shù)支離破碎的愛情故事片段。
有才子佳人的橋段,有江湖俠侶的傳奇,甚至還有幾段明顯來自異域的浪漫故事。這些碎片歡快地融入夢境世界,像是不受控的變量。
到了此時依舊在白素貞的掌控之中,知道這是夢境自有的修正之力。
合力構(gòu)筑,才能共同沉淪。
兩道靈光終于落入成型的世界,隨著一層層封印加持,他們的記憶開始如沙漏般流逝。
洞庭云夢之劫,被一枚浪花紋章遮蓋;陰陽法王之戰(zhàn),化作水墨丹青消散;龍宮奪寶、三打長眉,秦溪山麓奪劍,二打長眉,大慈回歸家鄉(xiāng),三奇地獄行,新年快樂……每個驚心動魄的往事,都被不同的印記封印。
最后消散的,是那個在古樸小院中清理血跡的畫面。
白蓮神魂固然超脫,但境界終究未臻至境。
那些記憶并非被徹底洗去,而是被一層層玄妙的禁制暫時遮蔽。
如同給灼熱的因果烈日罩上紗帳,只留一根紅線隱隱牽連,既不讓其徹底沉寂,也不容其干擾夢境。
這便是白素貞精心設(shè)計的“斬劫”之法。
唯有讓許宣真正“忘卻”自我,才能徹底沉入情劫;而唯有徹底經(jīng)歷情劫,才能以最圓滿的方式將其斬斷。
隨著最后一道禁制落下,許宣的那道靈光已被重重迷霧包裹,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然而……她自己的那道白色靈光,雖被同樣的薄紗籠罩,內(nèi)里的光華卻絲毫未損。
“對不起。”
一道細(xì)微的波動自靈光深處泛起,轉(zhuǎn)瞬即逝。
外界護(hù)法的若虛依舊專注維持陣法,對此毫無察覺。
白素貞繼續(xù)執(zhí)行計劃的第二階段。
她根本沒有真正封印自己的記憶,而是將所有關(guān)鍵記憶凝成一支白玉簪,悄然簪在發(fā)間。只要觸碰簪身,就能立即恢復(fù)清醒。
因為這個斬劫大陣的真正核心,從來都不是自己。
若有人能看穿陣法本質(zhì),將儀軌翻轉(zhuǎn)七次,便會驚覺許宣的靈光端坐主位,而白素貞的身影早已退居輔星之位。
“情劫之線雖在,情意卻無?!?
白素貞在入陣前就明白:她與許宣之間只有天道強加的劫數(shù),并無半點愛情。
因此真正的破劫關(guān)鍵,在于引導(dǎo)一無所知的許宣在夢中作出“斬情”的選擇。
此乃欺天之法!
那些繁復(fù)的佛經(jīng)道訣,不過是障眼法;
所謂的記憶封印,九成九都用在許宣身上;
就連若虛這個護(hù)法者也被算計在內(nèi),他的作用本就是確保許宣“乖乖入劫”。
為了渡劫她已經(jīng)施展了全部手段,也付出了相應(yīng)的代價。
儀軌中每一件珍貴靈物都在無聲無息地滋養(yǎng)許宣的根基。經(jīng)此一劫至少能奠定散仙道基,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希望……能夠成功。
若是許宣還清醒定然會發(fā)出和張無忌他媽一樣的感嘆,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啊。
然而白素貞沒有察覺,那個男人的靈光在失去三年記憶后突然陷入一種玄妙狀態(tài):似存非存,似滅非滅。
就像黑夜中將熄未熄的炭火,表面灰暗死寂,內(nèi)里卻蘊藏著驚人的熾熱。
就在陣法即將閉合的最后一瞬。
“唰!”
光芒在最后一刻閃耀于虛空之中。
故事……開始了。
話說在五百年前,王朝末年,朝廷腐敗不堪,皇帝昏庸無道,沉迷于求仙問道、追求長生不老。
國師太陰真君掌握邪術(shù),威逼利誘百姓捕蛇以供他修煉法術(shù)以重獲皇帝信任。
同時還有妖魔鬼怪禍亂天下,藩鎮(zhèn)割據(jù)、戰(zhàn)亂頻繁等等亡國之相接連出現(xiàn)。
永州某處山村之中。
少年郎從睡夢中驚醒。
“好硬的床板,我是掉地上了嗎?”
腰酸背痛的許宣不得不從睡夢中驚醒,他現(xiàn)在的年紀(jì)還是挺喜歡睡軟床的,所以就算是經(jīng)濟(jì)條件不是很好,也咬牙淘了一張……一張……
哎?嘶?我艸?
昏暗的光線裹著塵埃在眼前浮動。
茅草屋頂漏下幾縷細(xì)弱的天光,土墻上的裂縫蜿蜒如蛇,滲出陰冷的潮氣。
墻角堆著曬干的藥草,當(dāng)歸的苦澀混著陳皮的酸朽。一張瘸腿的柏木桌斜立在屋中央,桌面的裂紋里嵌著深褐色的藥漬,三條腿的板凳歪在旁邊。
陶罐在灶臺上裂著口子,罐底還粘著些黢黑的藥渣。一只缺角的藥碾倒伏在柴灰里,碾槽中殘留的黃芪碎末。
“我這是……”
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衫,又摸了摸臉——觸感陌生又熟悉。
一個可怕的認(rèn)知突然擊中了他。
“我穿越了?!”
重新躺下再次睜眼試圖重啟系統(tǒng)的操作真的很中二。
所以再次睜眼后就確定了一件事,自己……可能真的穿越了。
對穿越本身許宣并不抗拒。
上一世也只是一個有些倔強的普通人,學(xué)校的老師總說他是一塊棱角分明的頑石。
沒有什么顯赫的家世,也沒有需要修補的童年。
或許小時候有一些豪情壯志,但伴隨著成長和時間的磨礪終究歸于普通。
然后一個意外,救人的時候沒了……
能有第2次重開的機(jī)會,自然是有一種賺到的感覺。
在度過慌亂之后順便接收了記憶。
記憶很簡短。
捕蛇為生的村子,少年阿宣……這故事……即視感太強了。
踉蹌著走到窗前,猛地推開斑駁的木窗。
“臥槽……”
眼前的景象讓他徹底呆住。
整座村落像是從懸崖上長出來的!
一簇簇木屋如同鳥巢般懸附在峭壁之間,由縱橫交錯的吊橋相連。
山風(fēng)掠過時,那些吊橋便輕輕搖晃,木板發(fā)出吱呀的呻吟,整座村子都在云霧中微微蕩漾。
深秋時節(jié)楓葉染透了整片山谷,赤紅、金橙、赭褐層層迭迭,風(fēng)一吹便掀起一片燃燒的浪。
炊煙從茅草屋頂裊裊升起,和山間的薄霧交融,朦朧了楓林的絢爛。
讓一切顯得更加虛幻,仿佛一場斑斕的夢。
眼前的一切太過夢幻,以至于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場荒誕的夢。
破舊的木門上,歪歪斜斜掛著“保安堂”的牌子;旁邊貼著一張褪色的人體經(jīng)絡(luò)圖,墨跡都暈開了;墻角還靠著幾把骨架變形的油紙傘,傘面上畫著拙劣的荷花……
更離譜的是還有主角標(biāo)配。
“旺!旺!”
一條肥嘟嘟的小黃狗搖著尾巴湊過來,這狗叫肚兜。
許宣:“……真是一個不知羞的名字,古代年輕人這么奔放的嗎?”
還有這名字怎么這么耳熟???
他蹲下身揉了揉狗頭,試圖從記憶里找出點什么??蓜偧芯?,眼前突然一黑,差點栽倒。
“咕嚕?!?
肚子發(fā)出抗議的轟鳴。
“……行吧,先填飽肚子再說?!?
回到屋里翻箱倒柜,最終只在米缸底掃出一小捧發(fā)黃的糙米,灶臺角落還找到半截風(fēng)干的蘿卜。
很好,比開局只有一個碗強多了。
折騰了半天,好不容易生起火,煮了一鍋分不清是粥還是糊的黑暗料理。
閉著眼,硬是把那碗黏糊糊的東西灌了下去。
別說,還挺難吃。
許宣正揉著發(fā)脹的肚子,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光著屁股的小孩“啪嗒啪嗒”跑過來,扒著門框探頭喊道:
“阿宣哥!城里來人收蛇啦!村長讓你趕緊過去!”
許宣一愣:“收蛇就收蛇,找我干什……”
話到一半,記憶猛地涌上來。對了,這村子是以捕蛇抵稅的!
朝廷征稅分夏秋兩季:夏稅六月前繳,收錢、帛或?qū)嵨铮磺锒愂辉虑袄U,主要收糧食。
但這窮山溝里根本種不出多少糧食,村民世代以捕蛇抵稅。
而許宣……是村里唯二識字的人,負(fù)責(zé)計數(shù)記賬。
“嘖,推不掉啊……”
嘆了口氣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小孩出門。一邊梳理記憶,一邊試圖表現(xiàn)的和往常一樣。
只是……
“阿宣哥,你今天怎么走的這么慢,往常不都xiu~~`一下就跑過去了嗎?”
許宣面色淡然:“今日腿腳有些酸疼?!?
實話,現(xiàn)在腿有些軟,而且內(nèi)心慌得不行。
“小孩哥……你低頭看看下面行嗎?!”他在心里瘋狂咆哮。
這吊橋木板縫隙寬得能漏人,藤繩被磨得發(fā)亮,隨時會斷的樣子,山風(fēng)一吹整座橋像秋千似的晃悠……
底下可是萬丈深淵啊!
之前那個阿宣哥是什么跑酷達(dá)人,真是夠野性的。
只是這種考驗很明顯不止一個。
剛剛過了幾座破破爛爛的吊橋,還沒有把心放下來呢就有人喊道:“啊宣,幫我把蛇抓過來,不知道為什么簍子破了一個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