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明君、仁君、賢君、暴君、大帝……對于上述這些稱謂,楚凌是一點不在意,名聲這玩意兒,你越在意它,就越會有人從中算計,這反倒會成為束縛自己的枷鎖。
楚凌就明白一個道理,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活在當下,做好自己想做的即可,與其在那里糾結(jié)于虛名,不如專注于實現(xiàn)抱負與追求。
人就這一輩子,算算不過三萬多天,做好自己即可。
作為大虞天子,向來只有他去點評臣子,何來臣子置喙之理?
牽扯到大虞的未來,楚凌早已繪制出一幅宏偉藍圖,內(nèi)外兼濟下,讓國力穩(wěn)步攀升,唯有這樣方能持續(xù)變強。
解決內(nèi)部的遺留問題,是現(xiàn)階段的首要問題,任何人都不能違背這一主旋律。
做好份內(nèi)事,這絕非什么空話,而是實實在在的。
先前的大虞,有太多的人在其位不謀其職,這給大虞是帶來深遠影響的。
“這是要出事啊!!”
“是啊,宗藩都牽扯其中了,這還了得!”
“陳王到底想干什么?為何跟一些人涉足糧布邊貿(mào)?”
“不止是這樣,其所在藩地治下,還私建有十數(shù)處鐵坊,豢養(yǎng)數(shù)千匠戶……”
廉政總署,議事堂。
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聲,打破了此間的平靜。
而談及的事宜,讓這里氣氛格外壓抑。
夏睿、廖烺、雷燮、藺東、黎沅等一眾廉政總署官員,個個是眉頭緊鎖,神情凝重,顯然這些消息對他們而言太震動了。
起初廉政總署查的,是牽扯到邊榷員額競拍的相關(guān)事宜,可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事情也跟著變復(fù)雜了。
這前后的形勢是一變再變。
盡管他們已非初涉仕途的新人了,經(jīng)過此前的歷練與磋磨,對于朝中的形勢,都是有著自己的判斷的。
可是眼下的形勢并非這樣啊。
好端端的,在這關(guān)鍵時刻,爆出這樣的消息,這很難不叫人多想啊。
對于大虞而言,因為發(fā)生過逆藩叛亂,所以有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指向這里,就會叫人警覺起來。
正統(tǒng)朝初期的叛亂,是引起大虞內(nèi)外皆亂的。
如果在那個時候,沒有太皇太后坐鎮(zhèn)中樞,更有一批賢能為之而動,恐大虞將丟掉很多疆域,這屈辱可就大了去了!!
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大虞有今日極其不易,豈能容得半點閃失?
夏睿沉聲道:“此事非同小可,需即刻上報陛下。”
廖烺點頭,眉頭緊鎖:“陳王此舉恐有深意,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雷燮接口:“邊貿(mào)鐵坊,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需嚴防其背后勢力。”
余下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皆知這場風(fēng)波,怕是要掀起巨浪了。
陳王楚霸的藩地是在宗慶道治下的,而與宗慶道相隔的就是東吁,這里本該是大虞所轄疆域,但因為一些原因,使得在太祖朝初期就不再歸大虞了,有幾次,大虞都要收復(fù)這片疆域了,卻因種種變故未能如愿。
如今陳王涉足邊貿(mào),私建鐵坊,無疑是加劇了這一帶局勢的復(fù)雜性。東吁的動向亦需密切關(guān)注,以防其借機生事。
“你們說,當初宗慶道治下所出叛亂,會不會有陳王的手筆在?”
在氛圍凝重下,葉啟深吸一口氣,看向堂內(nèi)眾同僚,語出驚人道,“還有,在陛下頒布旨意,召諸藩進都祭祖,在諸王之中,屬陳王是最拖沓的,這也是北疆傳回露布飛捷,陳王者才趕來虞都。”
一言激起千層浪。
葉啟的話如重錘擊心,眾人心中疑云更甚,不少人的臉色更是變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事兒就更復(fù)雜了。
“此言非虛。”
藺東沉吟道:“若真有其事,恐牽連甚廣啊,但眼下沒有直接的證據(jù),這……”
“這就需細細追查了。”
夏睿皺眉道:“特別是陳王與東吁方面,是否存有秘密往來,如果真的有,那這事兒就不是廉政總署能插手的了。”
眾人默然。
廉政總署是查內(nèi)部貪腐、徇私舞弊、以權(quán)謀私等事的,若涉及外藩勾結(jié),則需要對應(yīng)有司負責了,可這件事不是查出來的,而是在虞都內(nèi)外散布的消息,被很多人議論這才引起警覺的。
這就耐人尋味了啊。
消息來源成謎,背后或有更大陰謀。
與此同時,在宗正寺。
“殿下,您真不打算去廉政總署?”
郭煌猶豫了許久,不時看向王瑜,但見對方?jīng)]有反應(yīng),終是下了決心,遂對坐于主位的楚徽作揖拜道:“夏睿他們得知一些消息,就聚在一起談?wù)撽愅踔T事,此事還在虞都內(nèi)外鬧得沸沸揚揚,恐……”
“恐什么?”
楚徽眉頭微挑,看向郭煌道:“恐他們會聯(lián)名上疏到御前?”
郭煌沉默了,心中卻暗暗道。
聯(lián)名上疏不過是遲早的事。
“你啊,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楚徽笑笑,輕嘆一聲道:“在陳王諸事傳的沸沸揚揚下,還有別的輿情,是在虞都內(nèi)外傳開的,但是這規(guī)模卻沒有陳王諸事大。”
“你可曾想過是為什么?”
楚徽這一問,叫郭煌不由生疑。
“有人在故意為之。”
一直沉默的王瑜,此刻沉聲道:“在這些事發(fā)生之前,朝野間關(guān)注的,是左相國徐黜,是大司馬驃騎將軍徐恢,與此同時,還有因為這件事,而出現(xiàn)種種動作的其他重臣及有司。”
“這其中,武安駙馬的輿情就沒有停過。”
“可偏偏在此等態(tài)勢下,就發(fā)生了這樣的變數(shù),如果臣猜的沒錯的話,有人故意想將殿下拉進旋渦中!!”
楚徽露出贊許的神色。
這是說到關(guān)鍵所在了。
在今下的大虞中樞,誰的身份最特殊?
毫無疑問,就是他!!
宗藩出身,得賜號睿,領(lǐng)宗正寺,暫領(lǐng)廉政總署,并且還深得天子信賴,這在大虞先前是從沒有過的。
“此前啊,本王動的有些頻繁了。”
楚徽雙眼微瞇,言語間透著些許冷意,“以至很多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本王身上了,現(xiàn)在這朝局,明顯是不正常的。”
“誰都想從中撈取些什么。”
“本王不管他們是誰,但想撈取私利,繼而損害大虞社稷,這是絕對不行的!!”
“廉政總署的人想動,那就叫他們動動,畢竟本王不可能護他們一輩子,如果連這點風(fēng)波都承受不了,連其中藏著的深意都揣摩不到,那他們就不配待在廉政總署。”
“畢竟廉政總署,可不是只待在中樞,待在虞都的,今后是要深入到地方,去暗查地方的貪污舞弊的!!”
“地方上,可比中樞更為復(fù)雜,別覺得地方比中樞小,事兒就比中樞少了,恰恰相反,天高皇帝遠,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發(fā)生的!!”
講到這里,楚徽撥弄著手中念珠。
他在壓著怒意。
對于楚徽而言,他最厭惡的,就是有人敢算計他,當初還小時,在十王府的經(jīng)歷,楚徽是至今沒有忘的。
他那時是小,但他不傻,更不蠢!!!
郭煌、王瑜相視一眼,二人露出各異神色。
“殿下,那接下來要做些什么?”
王瑜想了想,遂對楚徽作揖拜道。
楚徽深吸一口氣,目光如炬:“先靜觀其變吧,錦衣衛(wèi),榷關(guān)總署都沒有新的動向,看來此前要查的,現(xiàn)在還沒有什么眉目。”
以不變應(yīng)萬變。
直到此刻,楚徽這才深刻理解,自家皇兄當初對自己講這話時是何深意了,而在那一時期,恰是處在皇兄剛擺駕歸宮之際,看起來一切都理所應(yīng)當,可實際上卻是步步驚心。
當初沒有太深的感覺,是因為自家皇兄把所有的都自己扛著了。
而現(xiàn)在呢,他作為大虞宗藩,以王大臣的身份參與到中樞權(quán)力旋渦中,那么他就要直面很多事情了。
……
“朕這位王叔,眼下在干些什么?”
虞宮,大興殿。
楚凌倚著憑幾,似笑非笑的盯著所持奏疏,對身旁服侍的李忠說道。
彈劾奏疏已經(jīng)有了。
這就是大虞的中樞。
在一些人還在揣摩之際,就有人動了起來。
而彈劾陳王的,正是中書省的人。
這其實是有問題的。
可偏偏就是出現(xiàn)了。
“稟陛下,據(jù)梅花內(nèi)衛(wèi)來報,陳王得知此事,嚇得失去心神了。”李忠如實稟道:“陳王本想進宮覲見的,但在收到一封密信后就止住了,眼下陳王對外宣稱病重了,此事……”
“哦?”
楚凌眉頭微挑,饒有興致的看向李忠。
“這封密信,經(jīng)查,是慶王的嫡次子送的。”
李忠如何不知天子何意,當即便道:“不過令奴婢感到疑惑的,是慶王的嫡次子,不是得慶王授意才這樣做的,而是因為齊王才寫的這封密信。”
‘宗藩私下的接觸,比想象的要頻繁啊。’
楚凌雙眼微瞇,隨手將所持奏疏丟到御案上。
對于這些宗藩,包括在十王府待就藩的,在百孫院的那些,楚凌始終是帶著提防的,對于他們,楚凌是沒有信任的。
如果不是將他們?nèi)砍簦瑫o大虞引發(fā)嚴重動蕩,楚凌早就設(shè)計把他們之中的大多數(shù)都給解決了,
有件事,是楚凌都不能否認的,即他所掌皇權(quán),一部分就是來自于宗藩的。
也是這樣,楚凌將楚徽留在身邊,留在中樞。
在今后的一段時期內(nèi),楚徽會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在其位置上發(fā)揮重要作用,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似楚徽這樣的王大臣,還會增添幾位,以制衡宗藩,制衡群臣,從而鞏固皇權(quán)。
不過這個人選,楚凌還要好好考察。
楚徽是他養(yǎng)大的,所以楚凌不會有懷疑。
但別的就不一樣了。
而楚凌宣宗的人選,必須絕對忠誠,且能力出眾,方能在這權(quán)力漩渦中立足。
“繼續(xù)盯著此事。”
沉默許久,楚凌這才開口道。
“奴婢遵旨。”
李忠當即作揖拜道。
“長壽得知此事,是何反應(yīng)?”
楚凌想了想,看向李忠道。
“稟陛下,睿王在宗正寺待著。”李忠沒有遲疑,“不過廉政總署那邊卻吵成一鍋粥了。”
“呵呵…”
聽到這,楚凌忍不住笑了起來。
廉政總署的人,還是太年輕了。
不過對此,楚凌也沒多說別的。
如果出現(xiàn)這樣的事,廉政總署沒有任何反應(yīng),那楚凌就要懷疑,他選的這些人,對他到底有多少忠誠了。
至于楚徽,楚凌知道他這位皇弟,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所以才會有此反應(yīng)。
畢竟是自己養(yǎng)大的,楚徽脾性怎樣,楚凌一清二楚。
這就不是個輕易吃虧的主。
看起來很謙遜和善,可骨子里卻是有仇必報的性格。
尤其是誰敢算計他,他要是不想方設(shè)法的報復(fù)回去,那這事兒就不算完。
“這個沈逸是何來歷?”
想到這里,楚凌的目光,定在御案上所擺奏疏上
在朝中多數(shù)重臣及大臣,都沒有任何動靜下,偏偏在中書省的沈逸,就呈遞了這樣的奏疏。
要說這背后沒有貓膩,楚凌是不相信的。
“沈逸是寒門出身,太宗朝因才學(xué)出眾被擢升,近年漸露鋒芒。中書省雖權(quán)重,但其行事謹慎。”
李忠沉聲道:“而據(jù)奴婢探查到的,這個沈逸,跟崔氏是同籍的,但奇怪的,是沈逸自入中書省以來,卻是獨來獨往的。”
“你的意思,是這個沈逸,私下跟徐黜有聯(lián)系?”
楚凌雙眼微瞇,講出李忠所想,“而這次彈劾,很有可能是徐黜的授意?”
“奴婢不敢妄加揣測。”
李忠低垂著腦袋,作揖拜道。
“有意思。”
楚凌笑笑,摸摸下巴,“既如此,那就好好查查,朕倒是要瞧瞧,有些人到底要怎樣撥弄風(fēng)雨。”
“奴婢遵旨!!”
看著李忠離去的背影,楚凌眸中掠過一道寒意,這才消停多久,一個接一個問題就蹦跶出來了。
宗藩。
黨派。
這就像是深深扎在大虞的毒瘤,如果不設(shè)法給他們解決掉,那么大虞的元氣,始終是處在逸散狀態(tài)下的。
這樣的大虞,如何能承載楚凌的宏偉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