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石彈!!”
“躲開!!”
“架盾——”
“穩(wěn)住!!”
滾滾黑煙盤旋的天武關(guān),喊殺不絕下,突地有一輪石彈飛快掠過,撞擊到關(guān)墻之上,引得守城將士出現(xiàn)混亂,各種喝喊聲在嘈雜戰(zhàn)場上響起,似有安穩(wěn)軍心之勢,然關(guān)上守勢卻不可避免的發(fā)生錯亂。
李斌有些恍惚,血在臉上流淌,盡管他努力平穩(wěn)心神,可眩暈感不停,所頂鐵盔有塊很深凹陷。
“李子!!”
“李子!!”
在李斌恍惚之際,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可眼前出現(xiàn)人影時,李斌卻下意識舉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叫持盾握刀的董衡,立時便停下腳步。
緊接著,耳畔響起破空聲。
心下生驚的董衡,本能轉(zhuǎn)身舉起盾牌。
“鐺鐺鐺!!”
數(shù)枚箭矢襲來發(fā)出聲響,所舉盾牌上,幾枚箭矢來回晃動,但董衡卻倒吸涼氣,余光所過之處,一枚箭矢插在腰腹處晃動,幸得有寬厚腰帶護著,不然這一箭定會沒入體內(nèi),對他造成致命傷勢。
“小心!!”
怒吼聲響起,短暫失神的董衡,只覺得自己向后傾斜,腳不由自主連退,說來也是倒霉,連退數(shù)步似踩到了什么,讓董衡失去了平衡,跟著人就不受控制的側(cè)翻。
‘完了!!’
幾乎是在同一剎那下,董衡心底驚呼起來,心跳跟著變得急促,在如此慘烈廝殺下,出現(xiàn)這種失誤,必將受傷。
但一道踉蹌身影在此時頂?shù)角懊妗?
“啊!!!”
怒吼聲下,李斌一手持刀揮砍,一手遮擋在目前,一波數(shù)枚箭矢襲來下,金鳴聲在耳畔響起,震的李斌耳鳴不絕。
“都他娘給老子穩(wěn)住!”
“誰亂誰死!!”
“猛火油準備,給老子燒!!”
可李斌哪兒顧得上這些,關(guān)外來犯東逆徹底瘋了,在己部有死卒攻城下,竟然不顧己部生死,悍然朝天武關(guān)發(fā)動遠程攻勢。
箭雨、火箭、石彈是一波接著一波,越是在這等態(tài)勢下越不能亂,一旦叫東逆死卒先登殺上關(guān)墻,那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啊!!
似是怒喝起了作用,這段防線的守城將士開始穩(wěn)住,混在其中的各級將校,還有悍卒,對左右發(fā)號施令,像樣的反擊開始了。
“轟——”
“轟——”
兩丈有余的關(guān)墻上,帶有火焰的黑陶罐滾落,有磕碰到云梯上出現(xiàn)破口,火油滴落下被火引燃,炙燒感變得格外強烈,有的則快速向下墜落,直到砸到地上或盾陣上,沖天烈焰立時騰空而起……
“啊!!!”
“啊——”
慘叫聲不絕之際,混亂不可避免的出現(xiàn)。
在天武關(guān)的一處,出現(xiàn)了詭異一幕,這對近戰(zhàn)雙方或許沒有太大視覺沖擊,可對遠處觀戰(zhàn)的卻不一樣。
更令人感到絕望的,是這烈焰在迅速朝兩翼擴散,這導致攻城的死卒陣線,不受控制的出現(xiàn)混亂。
“可惡!!!”
天武關(guān)外,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潮中。
核心陣線中。
被數(shù)十眾將校、親衛(wèi)簇擁的一名中年武將,看到眼前一幕幕時,尤其是己部攻城的陣線從騷亂到混亂,緊攥韁繩的手青筋暴起,指節(jié)更是發(fā)白,一向沉穩(wěn)的他,這一刻終是沒有忍住內(nèi)心起伏的情緒,怒吼起來。
這聲怒吼響起,叫不少將校表情各異的看來。
“逆虞到底用了何等手段,竟然制出了如此厲害的火油!!”
“不清楚啊!!”
“陣線已亂,士氣大跌,今日攻勢恐難以奪回天武關(guān)啊!!”
“……”
在起來的小聲議論下,不安的情緒開始擴散,一連二十余日發(fā)起十幾輪猛攻,其中還包括數(shù)次夜襲,戰(zhàn)死不下萬余眾奴軍仆從及數(shù)千精銳,卻遲遲沒有將落入逆虞手中的天武關(guān)奪下,這對他們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尤其是核心所在的告急軍報不斷傳來,這造成的影響就更大了。
可打仗就是這樣,不是說人多就一定占優(yōu)!!
“下令!!鳴金收兵!!”
帶有不甘的怒吼響起,讓不少人心驚之余,但卻并不奇怪的看向中年武將,今日之戰(zhàn)打到這份上,再打下去已無意義,除了徒增傷亡外,根本帶不來任何實質(zhì)性改變。
與其這樣倒不如先撤兵再言其他。
帶有節(jié)奏的聲響出現(xiàn),與此同時在中軍所在沖出百余眾騎卒,在滿是威脅的戰(zhàn)場上馳騁,傳達自家主將撤兵的軍令。
時間在極慢的流逝下,攻防之勢出現(xiàn)差別。
而到了一個臨界點,攻打天武關(guān)的人潮,如退潮一般快速撤離戰(zhàn)場,而在空中鳥瞰下,在不少烈焰燃燒下,尸骸,殘肢,血坑,軍械,器械……散落在天武關(guān)外各處,這無不道明先前廝殺何其慘烈。
這就是人間煉獄般的修羅場。
“撤了!!”
“撤了!!”
“啊——”
而在這等境遇下,分守天武關(guān)各處的兵線中,有不少將校、兵卒怒吼起來,他們或振奮,或激亢,或大笑,對剛經(jīng)歷過生死的他們來講,這等發(fā)泄是極為振奮士氣的。
但很快就有人動了起來。
“叫喚什么!!”
“檢查傷員!!”
“都他娘的警覺些!!”
“把東逆梟首,余下的丟下去!!”
“你他娘的嘚瑟什么!!”
“有傷的……”
而在這些怒斥聲下,守城的將士多從亢奮下回歸現(xiàn)實,而在看到眼前血腥場景,有些嘔吐起來,有些則癱軟倒下,對于這些,左右沒有去上前的,因為早已麻木的他們,知道這不是恐懼了,而是力戰(zhàn)下出現(xiàn)的反應。
當廝殺沒有停下時,還能活著在戰(zhàn)場上的,沒有一個是孬種。
“快點!!”
“把傷員都抬下去!!”
“別他娘的抬尸體,先抬喘氣的!!”
而在這等境遇下,從城階處涌出的人群,一些怒吼聲響起,沒有持兵的那些將士,以近乎冷漠的方式,快速掃視著眼前,其中有喘氣的,掙扎的,哀嚎的,他們都第一時間沖上去抬起。
見過太多次這種場景,他們已經(jīng)能冷酷的應對了。
盡管他們的心在滴血。
可在殘酷的戰(zhàn)場上又有誰會在意這些?
“沒事吧?”
亂糟糟的關(guān)墻上,董衡一手持盾,一手握著卷刃的刀,整個人雖然在哆嗦,但依舊穩(wěn)穩(wěn)的站在原處。
有些沙啞的聲音,對身旁的李斌講起。
說這些時,董衡的余光,落在那開裂的眉骨處,血紅一片下,他看到了一絲絲白,盡管心中帶有擔憂,但他卻沒有表露出來。
“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李斌咧嘴笑了起來,“老子算是有運,飛濺的石塊沒砸到臉上,砸到了鐵盔上,呵呵,不然啊,你可要為老子收尸了。”
“滾蛋!!”
一聽這話,董衡就怒瞪李斌,呵斥道:“你他娘的想也別想,老子是不會做這些的!!”
“哈哈!!”
李虎聽后大笑。
這笑聲引來一些人回首。
“將軍這是掛彩了啊。”
“也不知嚴重不嚴重。”
“你他娘的動什么,還沒來換防的,擅離戰(zhàn)線,你找死啊!”
“可是……”
“沒他娘的可是!”
一些聲音在各處響起。
在一次次廝殺下,李斌、董衡他們的表現(xiàn),早已征服了麾下將士,或許有些是臨調(diào)過來的,但這一連二十余日的并肩作戰(zhàn),早已叫他們見識到擔當與智慧了。
軍隊向來以強者為尊,出身或許能引來表面的恭維,但是卻贏不來真正的尊重,唯有真正的強者,才能在軍中傲然立穩(wěn)。
“準備換防!!”
“嗶嗶!!!”
“準備換防!!”
不知過去了多久,怒吼聲在天武關(guān)各處響起,而其中還伴有急促且刺耳的銅哨聲,卻見一隊隊精神抖擻的銳士,操持著各自所配軍械、器械,在無聲的眼神碰撞下,開始了換防事宜。
帶隊接管防線的宗織,本打算對麾下明確一些指令,可當迎面撞見李斌時,宗織的瞳孔猛然一縮。
“斌子!!不礙事吧!!”
看到宗織神情有變,李斌咧嘴笑道:“就是被石子咬了個口子,不礙事,呵呵……”
“你他娘的就嘴硬吧!!”
不等宗織再問,走來的董衡,忍不住罵了起來。
“是,是。”
李斌沒有反駁,看了眼董衡后,隨即便朝宗織走去,伸手輕拍其肩甲,“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放心。”
宗織拍拍李斌臂甲,沉聲道。
“嗯。”
李斌應了一聲,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瘋子呢?”
董衡生疑的上前,詢問起宗織。
“嗯。”
宗織沒有說話,而是眉頭挑向一處,順著宗織的提醒,董衡扭頭看去,卻見昌封半蹲在一處,似在觀察什么。
可很快,昌封的聲音就響起,“宗子,你來,瞧老子發(fā)現(xiàn)什么了!!”
聽到這話,宗織伸手拍拍董衡,“下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好。”
董衡點頭道,“一切小心。”
“放心。”
宗織回了句,便快步朝昌封走去。
看了眼二人的董衡,輕嘆一聲,便朝城階處走去,此刻的他除卻記掛李斌的傷勢外,剩下的就是想睡一覺。
他太累了。
連著跟來犯東逆廝殺,哪怕能進行輪換,可如此高強度下,體力與精力,根本就無法恢復過來。
對董衡來講,他根本不想別的了。
等這一仗打完后,他一定要好好睡一覺,睡他個昏天黑地!!
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這一路從城階上走下,當看到一處擺放不少尸骸的地方,董衡停下了腳步,他的眼神閃爍著復雜。
又死了這么多。
垂著的手,本能下緊攥起來。
董衡不知這樣的仗還要持續(xù)多久,但他卻知來犯的東逆愈發(fā)瘋狂了,其實這意味著什么他比誰都清楚,但這樣的仗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沒事吧。”
曹京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董衡復雜思緒。
循聲看去,卻見曹京面露復雜的走來。
“能有啥事,這不,全胳膊全腿的下來了。”
董衡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道。
“可是斌子他……”
曹京聽后,欲言又止起來。
“這家伙去縫合傷口了?”
董衡的目光開始找尋起來。
“是。”
曹京點點頭道。
“真他娘沒義氣,也不知等等老子。”在曹京注視下,董衡忍不住罵道,“就不該擔心這狗東西。”
“不然,叫我來替換……”
“這話別對我講。”
不等曹京的話講完,董衡就伸手打斷,“那狗東西都不換,你叫我換下來,你叫我以后怎么見這狗東西。”
“可是……”
聽到這話,曹京面露擔憂道。
“沒啥可是的。”
董衡走上前,拍其肩膀,“生死簽,是各自憑本事抽的,你小子很不幸,抽到了預備隊的生簽,所以啊,就等著吧。”
“可別小看這簽啊,說不定到哪天,咱們就他娘的不守關(guān)城了,就他娘的殺出關(guān)去反偷襲那幫東逆去。”
“我……”
曹京伸手要說些什么,但卻被董衡再度打斷。
“行了,不跟你說了。”
董衡擺擺手道:“我去看看那狗東西,沒事的話,就找個地方睡一覺,對了,那些戰(zhàn)死的,好好收斂。”
講到這里時,董衡的眼眸,流露出復雜神色的看向一處,停留剎那,便嘆口氣朝前方走去了。
“你……”
看著董衡離去的背影,曹京伸手說道,但話到了嘴邊卻停了下來。
“這一仗,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不知過了多久,曹京喃喃自語起來,而隨后,曹京扭頭看向關(guān)墻上,一面有破口的帥旗迎風飄動。
那帥旗顯得是那般刺眼。
曹京垂著的手緊攥。
相較于徐彬、孫賁二人所守天雄關(guān),他們是都集中于天武關(guān)不假,但與之相對的,是代表孫河的帥旗,卻插在了天武關(guān),盡管東線兩關(guān)都遭到了東逆猛烈攻勢,但聚在天武關(guān)外的東逆規(guī)模明顯更多些。
也是這樣,才有了論戰(zhàn),才有了抽簽。
這就是孫河的手段。
不止是在東線兩關(guān),在西線兩關(guān)也是這樣,孫河用自己的方式,不僅刺激到負責守關(guān)的這些群體斗志,還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了東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緊密圍繞奪取核心三關(guān)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