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歸云山莊四外結界封印已破,澈水云缺他不得已命人在山莊外圍日夜趕工的修筑了三層暗碉堡壘,這些暗碉堡壘的最外一層與鳶尾祎陀親率的三十萬忉利天庭天兵天將駐扎營地相距僅僅六十余里上下,雙方兵將經日里摩拳擦掌劍拔弩張的,生死一決的仙妖混戰看似無可挽救,一觸即發。
澈水云缺經日里在歸云山莊之中自是沒有閑著,除卻夜夜辛苦修習太若真訣之外,白日里還要親自帶人在山莊左近巡視敵情,排兵布陣,他心中自是知道此次仙妖大戰歸云山莊縱是傾巢而出背水一戰,大獲全勝的希望也必定是微渺之極,唯有以太若真訣中的金鐘陣法撒天網自保才可堪堪將戰事拖延到中元燈節前后,只是如此歸云山莊之中眾將領的折損犧牲必定是十分慘烈龐大,他心中自是無法容忍,因此上現下只將此計當作下下策待議,他現下一心只想著若是能夠施離間計設計挑撥離間敵軍中主副二帥心意,那縱是歸云山莊在此戰之中全軍覆滅,至少也能拉上忉利天庭上那三十幾萬天兵天將一起陪葬,只是看樣子那兩個帶兵的看起來都不像傻子,一時之間也未必是很容易下手,不若先自二人身邊那幾個生性兇殘愚蠢的羅剎參軍下手,只待先行順利將枝葉剪除掉了,兩個光桿將軍還不好下手的嗎?
但是據前日里分派出去的各路探子飛鴿傳書回來上報,忉利天庭大軍駐扎之地的幾處中軍大帳之中卻一連幾天也并未見到二位將軍影子,聽軍中兵士閑話之中透露,二人現下正在距歸云山莊三百多里之外的宣城城內的水陽江上絲竹聲聲的花船畫舫之中各自各的飲酒行令,尋歡作樂呢,軍中大小事務悉數交由帳下幾位羅剎參軍全權料理,左右不過一個小小歸云山莊,不拘怎樣,只要能將澈水云缺這個欺天叛逆的天庭要犯給設法生擒活捉住即可。
澈水云缺在山莊之中乍一聽見這個絕好消息,心中自然是心花綻放之極,當即苦心設計下一條甕中捉鱉的陰狠詭計,只等著中軍帳中那幾個又蠢又笨的羅剎參軍自己送上門來。
此計策在歸云山莊一眾大小頭目眼中其實不過是一條好似請君入甕般的雕蟲小技,本自完全不值一提,左右是因為凡妖域轄下的鎮江府地界上有一處名為牛花村陸家莊的土豪惡霸莊子,莊主飛天蜈蚣蕭道成昔日里曾是一個橫行長江沿岸的江洋大盜,經年里在長江之中劫殺過路商賈船客,劫下財物之后先將船上男丁一律裝在粗麻袋中拴塊石頭沉江溺死,船中女眷留待奸殺之后再一起推進江中了事,據說他后來因為一心想著要尋座前堂后園堪比侯門王府的大戶莊子落腳棲身,而在夤夜之間將自來在牛花村中樂善好施的陸家莊主全家三十余口滅門,自己取而代之,現下他的陸家莊中經日里大肆豢養著不下五百毛賊雜兵,平素里舞刀弄槍的威嚇威嚇相鄰四里,依仗著人多勢眾強索盤剝方圓三十里左近買賣商鋪中一些孝敬供奉,私下里仍舊派人在鎮江兩岸暗地里做些殺人劫掠,謀財害命的無本買賣,近年來鎮江當地官府沒少派兵來清剿這個經日里欺男霸女為禍四鄰的陸家莊子,但是因為長年以來有歸云山莊暗中幫扶護佑,當地官府也一直無可奈何,常言道,投之桃李,報之瓊瑤,受人滴水恩該當涌泉報,澈水云缺知道,現而今要這個飛天蜈蚣蕭道成連本帶利的報效歸云山莊素日里的無上恩德的良辰吉日,眼看著總算是快要到了。
其實蕭道成他身為紅塵人間之中一凡夫俗子,江湖莽夫,自是不知道素日里被他燒香磕頭,三拜九叩的歸云山莊為何卻是定要他帶著莊子里面的五百多生死弟兄在五月初五上弦之夜的三更時分依約埋伏在距離齊云山下三百里之外的青弋江畔松樹林里一座名為春秀觀的荒棄道觀之中,澈水云缺自是不會輕易透露給他的,因為春秀觀中的后院地牢之中長年鎮壓著左近一處亂墳崗中陰魂不散的五百余冤孽惡鬼,地牢之中的符咒封印前日里已經被他暗自派人強闖春秀觀中施法破除干凈,這些惡鬼因為身上有道法掣肘,輕易還不能逃離春秀觀中,但是只要在每月初五的上弦之夜三更時分之前能夠附上人身,既能順利逃離春秀觀中,因為天妖界中自來喜好在三界之中廣結善緣,妖魔鬼怪一律來者不拒,因此上這五百余惡鬼想要藉此投奔歸云山莊聽命效力,那自是再好也不過的,只要讓他們假意扮作自歸云山莊之中反水叛變出去的忤逆叛徒,以活捉歸云山莊圣主為名將那幾個立功心切的蠢笨參軍給引誘去青弋江畔松樹林里的那處亂墳崗子左近,到時五百余惡鬼一齊吸取幾人身上精氣,任是修羅羅剎也無一能得逃出命去,之后松林中的夜貓子精自會前來分食幾人血肉,吃剩下的骨骸就地往亂墳崗子里面一埋,毀尸滅跡的無影無蹤,界時天兵天將之中群龍無首,立時即會大亂,他歸云山莊在肆意躺在水陽江中花船畫舫之中流連浪蕩的那兩個酒色將軍急急趕回齊云山下之前,難道竟自連十萬天兵天將也斬不絕殺不盡的嗎?
“圣主,恕手下多慮,能在化自在天上混上參軍一職的,想來也不是蠢物,”云缺身邊一只小小狐妖一臉深思憂慮的低頭揣付著說,“更何況幾個參軍死了,對那三十萬天兵天將也未必能有多大驚動,”他說,“左右只要咱們歸云山莊在中元燈節之前一直堅守不出,待到妖皇妖后二位大人完滿出關,豈不是更好?”
“哼,天上的神仙各個陰險狡詐至極,現下不趁此機會來一個殺一個,只等著他們再來花言巧語的煽動蠱惑江湖上的各路英雄好漢一起圍攻歸云山莊來嗎?”他聽了之后忍不住冷冷笑了一笑,“歸云山莊之中現下還有多少人一心惦記著叛逃歸降,打量本王心中一點底子也沒有的嗎?”他說。
“圣主息怒,小臣方才只是無意冒犯。”
“怎么,你這么多心,本王平素里難道當真那么令人恨嗎?”他問。
“只因王爺你是仙身,眾妖心中難免對王爺你將信將疑,心存芥蒂。”
“所以本王才要先拿那幾個參軍開刀,”他冷冷笑笑,“就自當是一道遲來的投名狀也好,”他說。
……
但是誰想到,天不隨人愿,這里澈水云缺心中確是暗自盤算的很好,未料到他一心里處心積慮的要設計鏟除掉的那幾個羅剎參軍卻當真也并非是他想象中的愚蠢魯莽之輩,幾人其實一早看出眼前打著降旗來中軍大帳之中棄暗投明來的莊主大人是個已經被惡鬼上身的活死人,因此上將計就計,暗中秘密吩咐帳下五萬天兵天將緊隨其后包圍在松樹林外,一聲令下之后四面圍堵包抄,最終將五百余附身惡鬼全數圍困在松樹林中一座雜草叢生的亂墳崗子之內,方才想要就地將這群作惡多端的冤孽惡鬼亂刃斬殺,誰想到遠處一棵千年古松枝下倏忽之間一剪清逸白影恍然一閃,眾人好奇之下急忙追趕至古松枝下,只見方才那道清逸白影雖然轉瞬之間即如清風掠影般消失彌散的無影無蹤,但是松枝上去堪堪懸墜著一卷蓮香四散的上古青竹簡牘,眾人見狀急忙將簡牘自松樹枝子上面小心摘取下來,信手打開一看,頓時間驚出一身冷汗,原來簡牘上清晰釋解著亂墳崗內五百附身惡鬼的淵源來歷,敢責這群惡鬼是八百年前被一游方道士施道法鎮壓在春秀觀內的喪魂惡鬼,因為三魂之中的天地二魂盡皆被人以禁法吸盡精氣成為死魂無法牽制七魄之中惡氣而成為一群喪心病狂,瘋癲兇惡至極的喪魂惡鬼,他們現下即附身在凡人身上,若是冒然將附體凡人斬殺,即會就近附上左近過路凡人的身,再同樣以禁法吸盡天地二魂精氣而讓宿主一般成為喪魂惡鬼,這些喪魂惡鬼會喪心病狂的四處吸取凡人天地二魂精氣,如此無限蔓延下去,用不了三五十年,人間大地上即會遍地全是此等喪魂惡鬼,到那時可當真即是再斬不絕殺不盡的了。
但是,只要依照青竹簡牘上的上古秘法行事,那些惡鬼即會被永世禁錮在亂墳崗內無法再附上人身殺生害命,只是此上古秘法對那些被附體的凡人卻當真是殘忍暴虐至極,需要先圍繞亂墳崗子四外依九宮八卦陣法挖出五百余個土坑,再以庖丁解牛之術用下過符咒的金刀自頭頂上開刀將活人整幅骨架自血肉中整剔出來,其中只留一條筋帶不斷,再用這條筋帶將骨架血肉扎在一起,將這些骨架血肉埋入坑中連成一圈,既能以此阻攔惡鬼出逃害命,只一樣,做這一切時下刀必須要快,不能讓坑外地上見血,不然人墻禁術會被穢血破掉,此秘法雖然因為殘忍至極而在上古年間即遭禁用,但是眼下危機情勢卻當真已經是到了刻不容緩的千鈞一發之際,幾位參軍心中稍稍盤算一下之后自是來不及耽擱,趕緊命人前去松樹林之外三十里不到的青陽縣城之中多多用攝魂之法捉來幾個刀工精湛的庖丁廚子屠夫,甚至是刑場上最善凌遲剔骨的儈子手,趁夜將這一圈看似慘絕人寰的禁術邪陣盡快填埋起來了事,幾人事后自是不會忘記施法將這些庖丁廚子屠夫儈子手的記憶自心中完全抹殺消磨干凈,只是誰料到這些庖丁廚子屠夫儈子手事先竟自未卜先知的盡數服侍了一丸不知自何處而來的大羅金丹,翌日清早一覺醒來之后,竟自對昨夜城外松樹林中所發生之事一個個的記憶猶新,心驚肉跳,彼此間在街坊四鄰街頭巷尾之中一通加油添醋的四下散播,不上三日工夫就已經栩栩如生的胡亂謠傳至百里之外的水陽江上一片仙樂繚繞,絲竹聲聲的飄蕩畫舫之中……
幾個自化自在天上偷溜下凡來的宮奴婢女隱約聽到水陽江上眾多迎來送往的花船畫舫之中竟自紛紛八卦傳言出此等令人毛骨悚然的隱秘八卦傳聞,恍然不知所措之下只得急急來到瓔珞閨閣之中低聲向她悄然耳語了幾句,瓔珞這次本自是跟隨鳶尾祎陀來到紅塵人世間的水陽江畔游玩閑逛幾日來的,只待鳶尾祎陀率兵將歸云山莊莊主生擒活捉住之后即會跟隨他一起回轉化自在天上,誰想到才在水陽江上漂來蕩去的盡心玩耍了七日不到,竟自倏忽之間自身邊宮女口中聽到這等欺天禍事,現下祎陀他還尚在畫舫后面和大祭司他一起把酒臨風,品茗對弈,瓔珞在閨閣之中思來想去之后,還是覺得該將此事盡快告知二人才好,不然若是被當地山神土地搶先一步給一狀告到玉皇大帝那里,事情就太糟糕了。
……
其實不等瓔珞開口,青蓮就已經心知她自閨閣之中急急跑來畫舫后面的亭臺軒窗跟前究竟到底是為了什么,他的一雙翦水清眸雖然在眼前一杯碧螺清茶之中看似心若止水波瀾不驚的連半點眸光都不曾隨波顫上一顫,但是眼神中那一瞬而逝的爽然若失和紛擾愁緒,還是沒能僥幸逃脫茶案對面另一雙翦水雙瞳的靈犀蠢動和敏感。
“他是在擔心你,”青蓮見狀忍不住淡然笑了一笑,“人心難測,那幾個大膽參軍轉頭將責任盡數推卻在你的身上也不一定。”
“若當真是萬不得已,這個罪孽祎陀自該一肩擔下,”說話間,他已經淡然揮手讓身邊幾個侍女扶瓔珞自茶亭前退了下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還是等到回去之后將他幾人叫來仔細尋問對質一番才可。”
“這個不勞大祭司費心,祎陀自己的手下,祎陀自己回去親自審問即可。”
“你若對皇兄沒有疑心,瓔珞還是先留在宣城城內,找間清凈客棧讓忉利天庭上的那幾個跟隨青蓮下界降妖的護法侍衛暗中隨侍護持即可。”
“若是祎陀沒有猜錯,太子妃她現下正棲身在宣城城內的水鳶青樓里面,”他冷冷笑笑,“你身邊的那幾個護法侍衛,又豈有一個平日里不去水鳶樓里尋歡買醉的?”
“求你嘴下積德,”青蓮忍不住笑笑,“青蓮近日里可還不想擅動七十二刑呢。”
“你那刑罰自來只對沒交情的,”他忍不住拈手端起案上茶盞來低眉順目間終于還是忍不住蹙起眉睫來淡然沖他一笑,“有交情的犯了清規,你自來即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他說,“不然太子妃她,現下也早該被押回天庭去了。”
“你疑心青蓮是不想在天上看見她才放任她在水鳶樓中自甘墮落的?”青蓮手中茶盞不自覺間微微動了一動,“其實她也很可憐的,不管怎樣,她現下只是在青樓之中輕歌曼舞的賣笑度日,又不曾當真肆意賣身糟蹋自己,”他說,“非是青蓮對不起她,實在是因為三世之前那個真心愛過他的男人,與她今生緣分卻是還未曾徹底斬斷干凈。”
“你那皇弟心中早就已經沒有她了,”
“不,青蓮說的是另一個男人,”
“哼,你是存心就這樣一直形單影只的討人猜疑嫌憎,不然又豈會當真在天庭御苑之中找不到一個指婚仙子?”
“你不必多心,”他說,“西天極樂凈土上的斬情圣尊被貶下界之后,這首座護法的位置,可還一直空缺著呢。”
“哼,你當真想要背叛忉利天庭,跑去西天極樂凈土當小和尚?”
“別得意太早,”青蓮忍不住笑笑,“那個位置,我現下只是一心替明王殿下他算計下了。”
“那敢責是好,左右他的心思也不在成親立室上面,早該發到那里去當和尚才對。”
“要說多少次你才記得,即是在西天極樂凈土,護法也一律算作是俗家弟子的,”他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