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蛇甩了甩尾巴,立刻從水中飛了出來,直沖清瀾而去。
一眨眼的功夫,它直接盤在了清瀾的脖子上,小腦袋在清瀾的鼻尖前,十分興奮地看著她。
但很快它就發(fā)現(xiàn)清瀾的情緒不高,它落回地上,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了?”
清瀾搖了搖頭,“等老師回來再說吧。”
“那好吧……”
赤蛇雖然有些急迫,但看她這個樣子也沒有多問,轉(zhuǎn)而靠在她旁邊,一蛇一人就這么坐在平湖邊待著。
待到了傍晚,黃昏時分,荼蘼回來了。
清瀾站了起來行禮,赤蛇昏沉的腦袋突然沒了依靠,直接落在了地上。
“咳咳......”
它有些不爽的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無人在意它。
委屈,但是不說。
荼蘼靜靜地看著清瀾,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走上前來,和清瀾靠得很近。
她比清瀾略高一些,看著清瀾低垂的小腦袋和不開心的神色,她突然伸出一只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這一幕有些怪異,因為荼蘼的動作也很僵硬、很生疏,似乎是在笨拙地表達(dá)著屬于她的安慰。
赤蛇的嘴巴都要掉地上了。
“走吧,回屋說。”
......
清瀾緩緩說著這次任務(wù)的經(jīng)歷,荼蘼就坐在一旁,她的手指輕輕地拍打著桌面。
聽到長生不死,聽到神志不清的楊芙芙,聽到妖晶爆炸,這三個信息讓她的手指停頓了三次。
她的面色有些奇妙,似乎是沒有想到她的這個小徒弟,第一次出宗做任務(wù),便遇到這么復(fù)雜的事情。
“老師,我有些不明白。”
“嗯。”
“這世上真的有不死藥么,那不死藥真的來自于云宮么,那為何又和西海的鮫人扯到一起?還有楊芙芙,她其實不應(yīng)該死的……”
看著清瀾有些自責(zé)的神色,赤蛇臉上閃過關(guān)心的慌亂,“這,這事兒怎么能怪你呢?喂喂喂,臭丫頭,你可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安!明明是那個男人的錯,就算不是他,退一萬步講,那也是楊芙芙家人的錯。”
清瀾垂眸,沒有說話。
荼蘼輕聲開口道:“赤蛇說的沒錯。”
“作惡的人才需要對這一切負(fù)責(zé)。”
“楊芙芙愿意救你,這是她的愿望,她救下了你,做成了這件事情,她的愿望已了,已無遺憾。”
清瀾唇齒微動,欲言又止。
荼蘼頭也沒抬便知她意,她淡淡道:“你想說你不是青青,所以不該承受這一份恩情?”
清瀾輕輕頷首,“嗯”了一聲,聲音細(xì)若蚊蚋。
荼蘼聞言頓了頓,指尖輕輕摩挲著桌上的紋路,片刻后,她反過來問道:“可是真正的青青早就已經(jīng)死在了樂河之水中,她又如何能承受這份恩情呢?”
“楊芙芙執(zhí)念太深,損毀了心智,她一心想要了了這份執(zhí)念,你幫她圓滿了這份愿望,這也是一種慈悲。”
“世間生命的糾葛,是很難做到五五開、對半分的,很多時候這邊多一點,那邊少一點,得失難以計較,常與人虧欠才是常態(tài)。”
荼蘼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人世走一遭,你不可能與他人沒有絲毫因果。”
看著清瀾眼中似有一絲明悟,她轉(zhuǎn)移了話題。
“這世上不只有不死藥,還有不老藥,這兩種藥都出自九霄云宮。”
清瀾怔了怔,面上有一絲驚訝。
“那男子其實知道的也沒有很清楚,即便是以鮫珠煉成的上品不死藥,也無法助他入道成尊,只能保他肉身不朽。只是......肉身不朽也不代表真的能永遠(yuǎn)不死。”
“只能說他會很難死,即便是遭受了致命的重創(chuàng),只要還留有一絲血肉,都可以再長出來,只是恢復(fù)的速度比較慢,也比較痛。”
“相比之下,不老藥就簡單一些,它的確能讓人青春永駐,只是……服用之人很容易皮相受損,連一絲擦傷或磕碰都不能有,一旦受損傷恢復(fù)就無比艱難。”
“云宮的不死藥的確是依賴于鮫珠才能煉成,但早在兩千多年前,上一代的云宮宮主認(rèn)為這兩種藥華而不實,虛有其表,于武道修行無益,便封鎖了這兩道藥方。”
清瀾聽完,眉頭都皺了起來,“這兩種藥的副作用未免太大,我從迷霧鏡靈那里得知,靈虛境修士歲月綿長,但也有盡頭。這世上,真的沒有長生不老么?”
荼蘼聞言笑了笑,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著被暮色籠罩,已經(jīng)黯淡無光的平湖,她輕輕開口道:“有的。”
清瀾聞言,轉(zhuǎn)過頭認(rèn)真看去,便是赤蛇都豎起了腦袋,蛇信微微顫動。它作為妖族壽命悠久,但也無法做到天地同壽,這個問題的答案,它也想知道。
“自然法則的掌控者可以青春永駐。”
“生命法則的掌控者可以長生不死。”
清瀾愣了愣,“法則?”
好小眾的詞。
“等你入道玄境之后,我們再來說這個事情。”
看著老師意味深長的神情,清瀾有一種預(yù)感,或許這世上道玄與靈虛,也不是修行的終點。
“你這次外出的確是一波三折,便是我都有些意外,西海的局勢比我想的還要復(fù)雜一些。你最后見到的那個女人,如果我沒猜錯,應(yīng)該是妖族九大妖王之一的海瞳幻鱗。她是當(dāng)今鮫人族的女王,能來到內(nèi)陸,必是和守關(guān)的長老達(dá)成了某種默契,否則按照她對人族的憎惡和嗜血的本性,你們,都已經(jīng)死了。”
“一千年多年前,幻鱗的妹妹被一個人族男修欺騙,她苦修千年的身、魂、道都被吞噬殆盡,落得個魂飛魄散、道途盡毀的下場,故而幻鱗最是憎惡人族男性。”
清瀾再次被震驚,想到那慘烈的畫面,甚至寒毛都豎了起來。
荼蘼淡淡的聲音繼續(xù)傳來,“那個男人借此機緣,修為更進(jìn)一步,因鮫人純凈無匹的水系妖力與他的體質(zhì)驚人的契合,短短百年他便成為靈虛大物,如今,傲視世間已有五百年。”
記憶如潮水般涌回,清瀾耳畔回響著那男子臨死前的話,前輩......人族權(quán)勢滔天之人……
清瀾腦中靈光乍現(xiàn),她猛地一怔,震驚道:“是人王?”
荼蘼微微一笑,只是她的笑容有些冷,“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