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倉老鼠大如斗,
見人開倉亦不走。
健兒無糧百姓饑,
誰遣朝朝入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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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方羽追出門外,那人早已不知所蹤。正自揣測,忽聽有人來報,說商會的高夫人得了個養(yǎng)顏方子,想邀夫人今晚到高府一聚,一同分享。
這高夫人名叫韓穎,乃是漢水商會行首高中正妻,方二海的“賞心樓”順利開張他是幫了不少忙的,而高中更是掌握了數條商路,隱為臨安商家領袖,所以不能不去。
到得傍晚,柳詩妍挽著丈夫的臂膀去高府赴會,一婢女把她迎進后宅,高中則熱情的將方羽請進了正廳。
柳詩妍走進廂房,便見房中備了兩張矮幾,案上早已擺上酒菜,一身著鵝黃色曲裾深衣的婦人端坐在案后,正是高夫人韓穎。
這韓穎也非什么容色絕麗之人,但是勝在容顏精致,模樣甚是可人,身材豐腴,極具風韻,人前也是十分端莊。
見到柳詩妍走了進來,韓穎臉上頓時泛起笑意,上前兩步,斂身施禮,拉住柳詩妍讓她入座,柔聲說:“妹妹可來了,先吃點酒菜暖暖胃,我一會就遣人去把方子拿來?!?
“姐姐客氣了。”
“妹妹果然風華絕代,不僅男人,就是女人見了,都要動心?!?
“姐姐過獎了?!弊焐想m如此說,可心中卻在想,非親非故,平日素無來往,今日卻擺這樣的酒席,想必有詐,還是小心為上。
韓穎輕笑,素手執(zhí)壺,將柳詩妍身前酒爵斟滿,說道:“這是冰鎮(zhèn)梅子酒,消暑開胃,也是能養(yǎng)顏的?!?
如此勸著喝了幾杯,又閑聊了些城中軼事,養(yǎng)顏秘方,韓穎望著柳詩妍把第五杯梅子酒喝下,也不再上前斟滿,忽然笑道:“說起養(yǎng)顏,女人要沒了男人滋潤,再好的方子,也是要打個折扣的,卻不知方知府是否滿足得了妹妹,要不要姐姐給你介紹個精壯漢子,好生滋潤一番?哎呀,看妹妹臉色紅潤,莫不是昨晚和方知府共赴巫山?”
柳詩妍怔了一怔,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慍怒,雖不明白韓穎為何突然語出無禮,但也不代表她能對這無端侮辱無動于衷,當下便想摔門而去,剛要站起來,踉蹌一下便又跌坐回去,癱軟在地,似是全身無力。
酒里有毒!
柳詩妍臉色劇變,厲眼看向韓穎:“為何這般對我?”
“哈哈!”一聲大笑,從門外轉進一名精瘦男子,“夫人這回可是猜錯了?!?
男子走到韓穎邊上大刀闊斧的坐下,一把把韓穎摟在懷里,韓穎也是無復半點端莊,“咯咯”的貼了過去,嬌笑不已。
柳詩妍看清來人面目,又見韓穎放蕩的姿態(tài),頓時明了前因后果:“你是何人……姐姐,妹妹和你無冤無仇,你……豈有這般待客之道?”
韓穎嬌笑道:“妹妹莫要驚慌,并非毒酒,只是讓妹妹欲罷不能而已。”
“哼!”精瘦男子面目霎時陰狠起來:“我是何人不重要,關鍵是有人花了重金要買夫人的身子。”
“是誰?”
“先讓我嘗嘗夫人的味道如何,再告訴你。”男子哈哈笑著彎腰來抱,哪知柳詩妍突然一腳將男子踹倒,然后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原來,她剛才喝五杯梅子酒的時候,乘其不意偷偷的倒進了衣袖中,方才只是故做演戲而已。
精瘦男子臉色一變:“你竟然使詐?”
“哼!”柳詩妍正待拂袖而去,忽然風聲四起,前方赫然出現三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左側一人白哲清秀,一襲青衣作儒生打扮,另一邊人手持青色長劍,白花邊的武士服,氣魄懾人,眼神犀利如鷹,中間一名雄偉如山,身穿寬大的黑袍的健碩男子悠然走了過來,在距柳詩妍二十步左右停下,手上的長槍收在背后,槍頭在左肩豎起,形態(tài)風度都令人不寒而栗,柳詩妍當即判定三人中此人武功最高。
柳詩妍冷冷說道:“攔我去路,所為何事?”
青衣男子嘴角逸出冰冷的笑意,輕輕道:“聽聞方知府的夫人國色天香,我等專程來此一觀。今日一見,心中更是想念?!?
柳詩妍冷冷說道:“既然見過了,便請讓道?!?
青衣男子道:“夫人且慢!”
柳詩妍道:“你想作甚?”
青衣男子笑道:“有人花了一千兩黃金欲和三娘一夜春宵,不知三娘能否賞光?”
柳詩妍慍怒道:“我豈是那種人?!”
青衣男子“嘿嘿”一笑,道:“三娘只要躺在床上,張開雙腿便可,毫不費事,輕輕松松便賺得了一千兩黃金,何樂不為呢?”
柳詩妍怒火又騰地竄了起來,滿臉怒容,未及近身,便利劍出鞘。青衣男子見柳詩妍一言不發(fā)便突施辣手,也是大驚,趕緊拔刀上前阻擋。
柳詩妍見那人揮刀劈來也不緊張,拔劍出鞘,沉腕使力,劍尖朝上往他刀身一貼一崩,便把大刀崩飛。武士服男子大吃一驚,剛出手,柳詩妍隨即劍尖下劃,朝這人手腕猛點下去,武士服男子鐺啷一聲也告掉地。柳詩妍邁步越過兩人,也不看一眼,反手便用劍身把兩人拍得趴下,掙扎著起不了身。
精瘦男子見狀倒抽一口冷氣,正欲逃離,柳詩妍哪會給他這個機會,劍鞘往前一擲,精瘦男子腳還沒離地便被往前踉蹌一下,跌勢未盡,柳詩妍便已欺近身來,一腳踹向膝后腘窩,一手揪住腦后散發(fā),迫使精瘦男子當場挺身屈膝跪下。
精瘦男子掙扎幾下脫不了身,立即開口罵道:“柳詩妍,無緣無故行兇,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眼里可還有王法?”
柳詩妍怒極反笑:“你也配談王法?”也不待申辯,劍身正反兩下抽動,拍向精瘦男子面頰,用勁極巧,只把他嘴巴拍出血來。
黑袍腦子突然冷笑道:“把劍放下,如若不然,把你賣到青樓,讓千人跨萬人騎!”
柳詩妍柳眉倒豎,劍背狠狠拍在精瘦男子臉上,直把他原本就瘦削的臉龐打得面目全非。
這時,聽到一聲大喊“手下留情”,卻是高中聽得信匆忙趕來。柳詩妍不管不顧繼續(xù)拍打,又聽得精瘦男子一聲慘叫,方才好整以暇的抬頭望向高中,看他有何話說。
在護衛(wèi)簇擁下走到近處的高中,聽到慘叫眉頭也是一抽,顧不得擦去額頭的汗跡,連忙說道:“都是我兒不曉事理!還請方夫人手下留情!”
“他是你兒子?”
“正是!還請方夫人高抬貴手!”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兒子都已經是這樣了,老子張開不會好到哪里去。正要發(fā)怒,卻聽方羽道:“娘子,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我們回去,自有要事相商?!?
看著滿嘴猩紅,哀嚎不已的精瘦男子,柳詩妍慢悠悠的說:“看在我家官人的份上,放你一馬,只是你需得謹記,行事當慎獨、慎微、慎初,此地豪杰甚眾,不是每次都能有今天這么好運的?!?
說完也不看高中反應,挽著丈夫的臂膀說笑著離去。
高中冷眼看向明艷動人的柳詩妍,心里發(fā)狠,總有一天要將這個女人剝光狠狠蹂躪一番。
一邊黑袍男子見柳詩妍走遠,便行近幾步,低聲對高中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若是高兄肯悠著點來,使點銀兩,在下倒是有辦法讓你一親芳澤……”說著便又稍稍提點了下,高中聽著眼睛漸漸放亮……
聽聞糧價又要上漲,那或為倒賣或為飽腹的人立刻流蜂擁而至,氣勢洶洶地撲向糧行。城內一處閣樓中,一對男女一坐一立,意態(tài)閑適,將底下百態(tài)盡收眼底。男子約莫三十二三,身著一襲黑袍,倚欄而立,顧盼間眉頭深鎖,只有望向身邊女子,才會顯露出濃濃柔情。一旁端坐的女子雖年方二八,卻無比的嬌艷嫵媚,身著淺藍色的對襟褙子,雖是跪地而坐,卻也能看出她的身材妖嬈。
不多時,便聽得男子低沉有力的嗓音響起:“寶貝,你說這糧價怎么就突然上漲了呢?”
“ 嗯,誰知道呢?”女子懶洋洋的應道,似是不愿多費腦力去推想。
這兩人,正是方羽、柳詩妍夫婦。
這半年來,柳詩妍盡心盡力的給方二海打下手,廚藝自然精進不少,可又要疲于應對各色男人的覬覦,卻是十分的辛苦。
終于盼來了丈夫的歸來,在這難得的愜意時光,久別的柳詩妍也是滿心歡喜,倚在方羽的身邊,身子懶洋洋的,腦子空空也不去想其他東西,只安靜的望著丈夫側臉,嘴角嫣然。
臨安守備王煥聽聞朝中好友送達的信息后,慌忙換上官服,帶上三兩伴便往臨安知府奔去,方羽以晚輩自居,他卻是萬萬不能托大,要惹惱了這位國公,說不得便被發(fā)配去哪個窮鄉(xiāng)僻壤“ 教化生民”去了。
轉過幾個街角,規(guī)模頗大的方府出現在眼前,王煥帶著伴敲了敲門。沒過多久,便見門微開,一個十六歲的女子俏生生地立在門后。
女子一身鵝黃深衣,雖然包裹得嚴實,但胸口仍是被撐起一個飽滿的弧度,腰肢細細一收,看起來非常柔韌有力,包臀的下裳將挺翹的臀部勾勒的輪廓分明,甚至能隱隱看出其下圓潤筆直的長腿曲線。豐滿的身材,竟是連稱作被體深邃的深衣也遮掩不住。
女子掃了一眼門外眾人,朱唇輕啟:“諸位是……”說話間眼波流轉,別有一番說不出的韻味,委實勾人心魄。
似乎覺得盯著人家的臉看不太禮貌,王煥將目光下移,又瞄見美婦高高的胸脯,“咕?!蓖塘丝谒?,連忙眼觀鼻鼻觀心,拱手回道:“ 這位……夫人,在下臨安守備王煥,聽聞方國公歸來,特來拜會。”吃不準這貌美女子和方羽的關系,王煥猶豫了下,以夫人稱之。
“王兄!” 一聲驚喜的呼聲響起,女子旁邊閃出一個人來,“王兄快快有請……這位是賤內,這位是臨安守備王煥?!?方羽邊為二人介紹,邊招呼著往里走。
“夫人真是國色天香,幸會幸會。” 王煥頗有深意地看了柳詩妍一眼,舉步走進屋里,柳詩妍不以為意地淡淡一笑,緊隨丈夫身后。
方羽皺眉道:“王兄來的正好,臨安糧價高漲,百姓怨天尤人,若任其發(fā)展,恐生嘩變。你看如何是好?”
“有果必有因?!?
“愿聞其詳?!?
王煥嘆口氣,道:“安撫使趙德邦阿附權相彭山,任人唯親,在軍中大量起用自己的族人和同鄉(xiāng),日漸跋扈,已是勢大難制;蒙古軍在江陵、臨安一帶四周游弋,商路受阻,眾糧商囤積居奇,城中糧價日漲,民心慌亂;月前擊退蒙古軍,朝廷之賞未足酬功,軍餉也遲遲未發(fā),前方將士士氣不振,軍心不穩(wěn)遲早有嘩變之虞。只是蒙古如今退兵以后再也無糧商敢到臨安做買賣……”
“你看此事我夫婦二人一一登門拜訪,曉以大義,再做擔保,不知能成否?”
王煥道:“何勞國公出面,由方夫人代勞此事便可落成?!苯又闳绱诉@般的一番諫言,聽得方羽頻頻點頭。
同時,王煥應允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提供幫助后,很快便告辭離開。沒有受到刁難,柳詩妍也是喜出望外,忍不住對這名辦事利落的官員生出好感,三人有說有笑的走出院落。
“王守備果也是明事理且知兵之人,東南六路近半區(qū)域都彌生兵禍,獨臨安無犯于民,雖然匪患難解,卻也是善莫大焉。”
柳詩妍不吝贊嘆,更似認定王煥是謙謙君子,一顰一笑間毫不遮掩自己的溫柔嫵媚,把王煥說得五迷三道,大生知己之感,張口便邀她回府高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