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經蔓延了城市的大街小巷,街上的人已經遠不如夏日的悠閑。夜幕降至,行走在路上的人各自神色匆匆,間或用衣服遮住臉面抵擋迎面而來的寒風,不過深夜,已是空無一人,偶爾有一兩聲狗吠,更顯的黑暗中的城市寂靜空曠。
半山腰上的楚家別墅,大門上只懸掛了一盞勉強可以照亮的路燈,獨自在寒風中擺動,搖搖欲墜。
室外秋風蕭瑟,室內卻是燈火通明,一派溫馨。
楚老爺子從草原回來就一直有些郁郁寡歡,楚琋月給他放了昆曲他都打不起精神來,一個人坐著不時走神,面無表情的看不出來想些什么。
“爺爺...”
楚琋月端著劉姨煲的湯走了過來,她把湯碗放到了茶幾上,拉住了楚老爺子的手柔聲說道,“爺爺,您都坐了一下午了,喝點湯好不好?”
楚老爺子回過神,見楚琋月擔憂的看著他,他笑了笑說道,“人老了就容易走神,沒事的?!?
他端起湯碗喝了一開,瞇著眼睛贊嘆道,“這湯不錯,入口柔滑細膩,劉姨沒少費心思吧?”
楚琋月看他有心情喝湯了,這才露出笑臉說道,“那是當然,劉姨的手藝可是沒話說的!爺爺,您喜歡的話就多喝點,還有呢!”
楚老爺子又抿了一口,轉過頭問道,“你怎么不喝?”
“我不喜歡喝這些東西,”楚琋月搖頭拒絕了,“喝點飲料什么的還行,湯就算了吧!”
“也是,你們小年輕的不喜歡也是正常,”楚老爺子滿意的感嘆道,“以前在鄉(xiāng)下就有個廚娘手藝很好,就是經常拿我養(yǎng)的東西煲湯,喝著不錯心里卻不是滋味?!?
楚琋月眼看著話題又快變得沉重了,她急忙岔開話題說道,“爺爺,現在天氣冷了,您晚上睡覺冷的話記得要開暖氣,千萬別凍著了?!?
山上的溫度比市里低不少,在顧霆鈞的別墅里可以不開冷氣的時候,楚家都已經可以穿薄外套了。
“春捂秋凍,不至于!”楚老爺子倒是不覺得冷,依舊穿著夏日的中袖。
“這幾天天氣冷了,你爸爸拿的衣服估計不夠御寒的,趕明讓他回來一趟換換衣服好好休息一下,整日這么熬下去也得熬垮了不可?!?
在看到顧瀾心情況穩(wěn)定,只需等待醒來之后,楚老爺子找的醫(yī)療團隊也回去了,大家都在南城呆著也沒有什么用處,醫(yī)院的水平也足夠應付現在的情況了。楚老爺子雖然不悅,卻也只能暫時接受現實,等著顧瀾心醒來。
可,這一切誰都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有變化,或許,一直都不會有變化!
有時候,也不得不相信命運!
“爺爺,”楚琋月糾結半天,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們,要不要把媽咪接回來?。俊?
楚琋月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了,顧瀾心的情況已經穩(wěn)定了,在楚家修養(yǎng)從各方面來說都比在醫(yī)院好得多,除了沒有專業(yè)的醫(yī)療設施和團隊。
這是個冒險的事情,楚琋月在腦子里想了無數回,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把顧瀾心貿然接回來肯定不行,沒有萬全的準備不能貿然行動,她選擇此時說出來,也不過是想于楚老爺子先商量一下,探探口風罷了。
“接回來...”楚老爺子放下了湯碗,面色眼色,神色悵然,他沉默了半晌才說道,“也不是不可以,等你爸爸回來了我們一起商量一下,要是能回來,總歸是件好事情。”
楚琋月從不敢把顧瀾心往植物人上聯想,想法一旦開始了,就會像無人看管的雜草一般無限蔓延,到最后會將她的希望腐蝕殆盡,只剩絕望。
“月丫頭,”楚老爺子說道,“有時候事情未必就不可逆轉,只是人的心里覺得沒了希望,那便是沒了,你要明白,什么是一家人?!?
楚老爺子蒼老的聲音睿智中帶了了然,娓娓道來沒有責備也沒有情緒,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是楚琋月還是羞愧的紅了臉。
即便是顧瀾心從此一病不起再也醒不過來,她都不應該萌生任何消極的想法,那是她的媽咪啊,她怎們能產生如此一蹶不振的想法!
她的覺悟遠不如楚老爺子來的透徹堅定,不管是什么理由,她都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無地自容。
“爺爺,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嗯,知道就好,”楚老爺子欣慰的說道,“不必耿耿于懷,誰還能完美無缺呢?”
一旁的昆曲還在咿咿呀呀的唱著,楚老爺子起身關了按鈕,客廳里頓時回復了安靜。
“時候不早了,早點去休息吧!既然想接瀾心回來,總要有精神才是?!?
楚琋月跟著站起來,說道,“嗯,我這就是上去,爺爺您也早點休息吧?!?
“嗯?!背蠣斪映约旱姆块g慢慢走了過去,楚琋月跌坐在沙發(fā)上,目光沉沉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屋頂的燈光照射下來,在她的頭頂上印下了一個光圈,眼底有睫毛照出來參差不齊的影子,一雙眸子都藏在了光芒里。
時值深夜,牧馬人才緩緩地開進了別墅。
顧霆鈞抬頭看了一眼二樓透出來的燈光,溫馨的讓他嘴角都忍不住掛起了笑意。
空落落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一樣,有充實的安慰。
大抵深夜里的一盞燈,是最能給人心里毫無防備的一擊,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有種子在悄然發(fā)芽滋生。
楚琋月抱著腿坐在床上,楚老爺子的幾句話一直在她的腦子里盤旋,攪得她心神不寧。
她發(fā)呆出神,連顧霆鈞何時進來的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
顧霆句聲音如月色一般,溫柔的像是能掐出水來。他隨手帶上了身后的門,走到了床邊坐下,一雙眸子盯著她,柔情四起。
“這么晚了怎么還在發(fā)呆?”
楚琋月揪著笑臉,郁悶不已的說道,“睡不著。”
一有機會就會睡到日上三竿的人還會睡不著?顧霆鈞都覺得非常意外!
他淡笑道,“什么事讓你深夜難寐?”
楚琋月突然向前動了一下,順勢倒在了他的懷里。她安靜的躺在他腿上問道,“三哥,是不是人一旦自私起來,就會走向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