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氣餒之際,李睿開口了,“其實,我們也不是毫無進展。”
頓了頓,繼續(xù)說道:“經(jīng)過縝密科學的分析,可以確定案犯是一名有前科的人,而且熟悉農(nóng)村生活,具備較強的野外生存能力,年齡在25-40歲之間。”
“可是光靠這點線索,能找到嫌疑人嗎?”眾人紛紛表示困難。
一直低頭不語的雷辰,在眾人的喧嘩聲中站起身,堅定地說道:“那就把犯罪嫌疑人的基本特征發(fā)至各分局、各派出所,甚至村居,布置力量對符合這些特點的人進行排查,在全省范圍內(nèi)展開了一張搜捕的大網(wǎng)。”
“這個……”
韓俊山見時機已經(jīng)成熟,看向溫柔,“法醫(yī)這邊有什么建議?”
溫柔說道:“我們建議,各地把偵破重點放在排查10年到12年以來因入室盜竊、搶劫等刑滿釋放人員身上。”
西平分局局長起身道:“韓廳,不是我們西平潑冷水,這個辦法行不通,這幾天我組織專門利率,跑遍了10個監(jiān)獄,查詢對比了3萬多份指紋或腳印,沒有一對與犯罪分子在現(xiàn)場遺留的指紋和腳印對得上的。這家伙很有可能就不是刑滿釋放人員。”
現(xiàn)場再次陷入沉默。
李睿突然起身。
不銹鋼煙灰缸里未熄的煙頭被他捏碎,火星濺到漯河案現(xiàn)場照片上,在受害人太陽穴的位置燙出焦痕。
滿屋子警銜比他高的領導都在低頭刷手機。尉縣分局局長正用鋼筆戳著筆記本畫王八,筆尖穿透紙張的沙沙聲像極了鐵錘鑿穿顱骨的動靜。空調(diào)出風口積灰的濾網(wǎng)嗡嗡震顫,吹散了投影儀上兇殺案的關聯(lián)圖。
“這是第幾次案情分析會?”李睿抓起桌上的勘察報告,紙張在空調(diào)風里嘩啦作響。
法醫(yī)組剛送來的鑒定書正被鄰座墊著泡面桶,油漬浸透了"長命百歲"的刻痕。
沒人抬頭。鄂北來的警督正在回微信,指甲敲擊屏幕的噠噠聲蓋過了韓俊山的案情分析。
李睿突然踹翻椅子,椅背撞在物證展示柜上。鋼化玻璃裂出蛛網(wǎng)狀紋路,帶血的八棱錘在柜中微微搖晃。
“你們他媽的是在等兇手自首嗎!”他的吼聲驚飛了窗外槐樹上的烏鴉。
會議室終于安靜下來,十七雙眼睛盯著他制服上的編號,沒人看他的臉。
李睿抓起椅背上的警服外套。門軸發(fā)出瀕死般的呻吟,冷風灌入時,他聽見有人嘀咕:“省廳來的都這德行……”
走廊的聲控燈應聲而亮,照見墻上的榮譽榜——1998年集體二等功合照里,韓俊山的鬢角還沒白。
他在消防通道點了支煙。打火機的火苗照亮通風管道的銹跡,像極了現(xiàn)場墻上的噴濺狀血跡。
樓下的停車場,七輛沒掛警牌的SUV正在集結,車頂?shù)谋倍范ㄎ黄鏖W著幽藍的光。
雷辰匆匆走了出來,朝著樓下的警車招手。
李睿看出了異樣,問道:“怎么了?”
“就在剛剛,他又開始了!”雷辰的面色也在一次次交手和失利中變得不再充滿干勁。
“早上剛殺了人,晚上就又……”這下,李睿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鹿縣,閆灣村。
村民閆慶一家吃了晚飯,在自家堂屋有說有笑地剝棉花桃子,剝到10點多,兒子閆鋼和女兒閆婷先后離開了家。兩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今晚竟是他們與雙親所見的最后一面。
11點30分左右,就在指揮部里的會議進行不下去的時候,閆鋼回到了家,打開電燈一看,發(fā)現(xiàn)父母倆在地上躺著,頭都冒著血。小妹在床上躺著,頭上也有血跡。
閆鋼急忙跑到門外喊人,村民們知道閆慶家發(fā)生了殺人案,立即到派出所報了案。警情迅速被報到專案組,警車鳴叫著奔向了閆灣村。
警笛劃破雨夜。李睿正擦拭配槍,九毫米子彈壓進彈匣的聲音清脆。溫柔在后座整理物證箱,膠帶撕裂聲像拉開弓弦。雷辰猛踩油門,雨刷瘋狂擺動,擋風玻璃上的血跡被沖刷成淡粉色。
“你帶槍干嘛?”溫柔一邊翻看現(xiàn)場照片,一邊問道,照片中死者太陽穴的傷口像張開的嘴。
“殺人。”李睿冷冷道。
“呵呵,我也想!”雷辰的配槍在槍套里晃動,撞出金屬的悶響。
“你倆真是夠了!”
警車碾過水坑。街邊的通緝令被雨水泡發(fā),墨跡順著電線桿流下。李睿盯著后視鏡,霓虹燈在鏡面投下血色光斑,像極了現(xiàn)場墻上的噴濺狀血跡。
閆家的大門虛掩著。門軸發(fā)出瀕死般的呻吟,冷風灌入時帶起血腥氣。李睿戴上手套,指尖觸到門框上的刀痕,新鮮的木屑刺進皮膚。
客廳的座鐘停在10點17分。閆父閆母仰面躺著,腦漿混著血水浸透了枕巾。小妹的頭垂在床沿,長發(fā)浸在血泊里,像團水草。
“女孩身上還有熱氣,”李睿喊道,“趕快送醫(yī)院!”
溫柔正在拍照,閃光燈照亮墻上的年畫,鯉魚眼睛的位置凝結著紫黑色的血痂。
雷辰在院子里抽煙,警笛聲由遠及近,救護車正碾過水坑駛來。
“閆慶夫婦系鈍性物體作用于頭部致嚴重顱腦損傷死亡。小女兒受重傷,顱骨粉碎性骨折,硬腦膜破裂,部分腦組織嵌于骨折片間。”李睿過來說道。
雷辰丟掉煙頭,“丟失了3000元現(xiàn)金,同時丟失的還有他們家的戶口簿、身份證,閆鋼的一塊上海牌手表也不見了。”
閆家的土墻爬滿牽牛花,紫色喇叭在夜風里無聲開合。月光像一把生銹的刀,將院落的輪廓刻在凍土上。
隔壁的狗正對著月亮狂吠。拴狗的尼龍繩在風中繃緊,摩擦著槐樹皮的紋路。樹下的三輪車歪斜著,車筐里的白菜沾著露水,在月光下泛著青白。
村口的麥秸垛被風吹散,草屑飄過派出所的探照燈,在通緝令上投下斑駁的影。墨跡被雨水泡發(fā)了,順著電線桿流下,在泥地上匯成黑色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