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的風暴正在繼續,國會議員之女被綁架案還處于控制范圍內,日本警察對外宣布的是“完全勝利”,并重點表揚了柏木仁的果決迅速,而對結果則表示遺憾,宣布綁匪已經撕票。
而上杉宗雪這邊,大隅川自首后的一系列新聞可謂是“爆中之爆”,各大電視臺都開展了專題節目,立即將大隅川的案件和之前秋本翔太的案件聯系起來,富士臺直接開盒了大隅川的家庭,印證了其母親先是出鏡飛往HK,然后轉機去了摩洛哥,之后便人間蒸發。
大隅川的女兒到底遇到了什么?
他又為什么要這樣做?要以一種最極端的方式來讓世界感受痛楚?
秋本翔太被炸死到底是否另有隱情?
還有,之前皇居的詭異事件到底是否跟大隅川有關?
這部分內容成了人人都關心的焦點,而大家很快就發現,有一個部門經歷了所有這些事件,而對一位想要爆炸整個世界兇窮極惡又滿懷著痛苦絕癥的老人來說,上杉宗雪居然可以說服他自首!
他一定知道內情!
但是,上杉宗雪哪兒去了?
所有電視臺和媒體都在找上杉!
萬千流量集中于他一身,而他本人卻消失不見了!
“找到他!立即找到他!!”富士臺的龜山社長在辦公室里尖叫道:“有了上杉,頭條就有了!收視率就有了!”
就這樣,各大新聞媒體開始了地毯式的大搜索。
而頗為詭異的是,警視廳卻始終保持沉默。
于此同時,關西,大阪。
一間由舊銀行金庫改造而成的靜室。墻壁上鑲嵌著并非這個世界幾何形態的金屬浮雕,空氣中彌漫著舊書與線香的味道。
一位年齡大約四十歲開外的中年人正跪坐在一張古舊的櫸木茶桌前,準備進行每日的冥想。
他一絲不茍地穿著高級定制的白色神職人員長袍,但外面隨意地套著一件關西地區老派企業家常見的舊色馬甲,形成一種奇特的混搭風。
柔順的頭發梳成整齊的二八分,戴著圓框金絲眼鏡,眼神溫和但深處沒有任何情感波動,仿佛在觀察顯微鏡下的標本,臉上掛著一種充滿親和力、略顯疲憊的營業式笑容(就像經典的“大阪商人”笑容),但這笑容從未觸及眼底。
手中把玩著兩枚古老的、刻有不明紋路的銅錢。
在他的前方,鐫刻著教派的唯一核心教義。
“統一。”
“你是否感覺自己曾經是某個宏大存在的某個部分?讓每一個孤單的人回歸世界的整體。”
突然,靜室的門被猛地拉開一條縫,一位臉上已有部分皮膚呈現半透明結晶化的年輕女性,正渾身顫抖地跪在門外。
“猊下…様…出、出事了。是關于…‘3號’的事!”
“3號?”中年人沒有回頭,依舊保持著冥想前的準備姿態,用一塊麂皮輕輕擦拭著他的金絲眼鏡,他的聲音平穩如常:“他怎么了?是‘分流’帶來的副作用過于劇烈,導致形態崩潰了嗎?我提醒過他,不能濫用他的力量,每次行動都需要……靜養。”
“不…不是的!我們…我們都被騙了!他根本不是尋求解脫的孤獨者!他是…‘紅色金絲雀’的成員!他利用您賜予的‘恩賜’對外相之子…策劃了…爆炸……就是電視里的那件事……”
她幾乎無法繼續說下去,身體因恐懼而劇烈顫抖。
室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線香的煙霧不再筆直上升,而是開始詭異地盤旋、扭結。
中年人擦拭眼鏡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緩緩地,非常緩慢地將眼鏡戴回臉上,然后,他伸出手,端起面前那杯剛剛沏好、熱氣蒸騰的抹茶。
“說。”
“他,他利用能力綁架了外相秋本信一郎之子秋本翔太!并,并引爆了炸藥一口氣炸死了大臣之子、司機、秘書和警衛!現在,關東一片混亂,媒體、警察、甚至…自衛隊的特種部隊都已出動!新聞直升機全程直播!”
咔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中年人手中那個價值連城、傳承自安土桃山時代的樂燒茶碗從中間裂開了一道完美的縫隙。滾燙的茶水順著他的指縫流淌下來分流成數段,但他似乎毫無知覺。
他輕輕地將碎裂的茶碗放回茶盤,動作依然保持著一種可怖的優雅。他用另一只手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上的茶漬。
“呵……我前面剛和關東首座打了招呼,三號……原來如此,我本以為他眼中燃燒的是對‘回歸’的渴望,沒想到…竟是如此粗糙、如此短視的…政治激情。”中年人低聲輕笑,然而他的眼中毫無笑意:“紅色金絲雀……左左真是人人有病,我的恩賜居然用來做這個。”
“他…他玷污了猊下您的恩賜…”女人顫抖著說道。
中年人輕輕地搖頭:“不。是他那愚蠢的頭腦,根本無法理解他引來了什么。他以為他在反抗‘體制’,卻不知道他正在為我們所有人敲響喪鐘。現代國家的戰爭機器…那不是我們目前階段能面對的‘敵人’。那不是依靠一兩個覺醒者的超自然力量就能對抗的…純粹的物質暴力。”
“時代變了,大人。”
“軌道衛星會鎖定這里。鉆地彈會摧毀我們的圣所。坦克會碾過我們的儀式場。他們會用鋼鐵、火焰和絕對的數量,將我們這些他們無法理解的‘異常’,連同這座建筑一起,從地圖上徹底抹去。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自以為是的蠢貨,濫用了我賜予他用于探索‘真理’的工具,去玩他那過家家的革命游戲!”
“怎么,他是覺得胖子和小男孩不夠厲害,還是覺得惹來駐日米軍的教訓不夠深刻?”
他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然后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那不合身份的怒火強行壓回體內。
中年人重新恢復了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這么說,黑川議員之女綁架案也是他干的?”
“不是……紅色金絲雀那邊說,事情出了岔子,他們本來是打算綁架宇野由紀子,從黑川議員那里獲取足夠的資金,還有通過這種行為尋找同道中人,但是……但是負責協助的田口淳之介卻沒有按照他們想的做,而是直接將宇野由紀子殺害活取胎兒。”女人喘著氣:“目前他們已經轉移……但不清楚田口到底會供出多少。”
“他們也說,田口這人有病,居然將私人恩怨放在他們偉大的赤色理想之上,他們說已經正式開除了田口的左籍!”
“嘶~~~5000萬才多久就全花光了?”中年人的聲音依舊保持著克制,但女人能聽到那平靜語調下翻涌的、如同深海寒流般的怒火:“果然是人人有病,我就不該和這群恐怖分子合作!”
“我本想讓他們轉移關東的注意力,但我忘記了很重要的一點……這些人無限可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立刻啟動‘凈化協議’。所有與非必要外界的聯系,全部切斷。轉移所有核心研究數據和儀式材料。”中年男人嘆了口氣:“我會解決這件事,然后……給關東那邊一個交待。”
“可憐的飛鳥。你本有機會觸碰星空,卻甘愿撞向牢籠的墻壁,還試圖將看守的目光引向我們…真是,不可饒恕的愚蠢。”
“沒有人可以阻止我通往高天原和void的路,當我成功離開世界這個可悲的囚籠,所有‘整體’內的意識都將獲得終極的自由。”
“世間萬物,終將融為一體!”
……………………
夏日的午后,陽光透過蓊郁的樹葉,在柏油路上灑下斑駁晃動的光點。
空氣里彌漫著慵懶的蟬鳴和一絲溽熱的水汽。
齋藤明日香身穿一件合身的淺藍色水手領夏季校服,深色百褶短裙隨著她的腳步輕盈擺動。她纖細的雙腿上,是一雙輕薄的純白短襪,恰到好處地包裹住腳踝,配上黑色的樂福鞋,每一步都踏出屬于女高中生的青春節拍。
她的手里拎著一個印有附近超市的環保袋,里面裝著剛剛買來的牛奶、面包和一些新鮮的果蔬。
但此刻,比袋中物品更讓她心潮澎湃的,是手機屏幕上那條剛剛收到的信息。
來自上杉先生的簡短文字,卻像在她心里投下了一顆快樂的炸彈——宮內廳發出了邀請,她將跟著上杉先生前往輕井澤的皇家別墅度過一個悠長的假期!
那是如同夏日童話般美好的消息。
“好耶~!輕井澤,輕井澤,假期,假期!”明日香小聲地呢喃,抑制不住的嘴角高高揚起。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原本規律的步伐變成了雀躍的一蹦一跳,腦后的烏黑秀發也隨之活潑地甩動起來。
陽光照在她精致得如同小精靈般的側臉上,映出一層柔和的光暈。她完全沉浸在對輕井澤涼爽空氣和優美風景的憧憬里,世界的其他部分仿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喜悅隔絕在外。
然而,在這幅美好的畫面之外,一個不協調的影子悄然存在。
在她身后約十幾米的地方,一個穿著普通POLO衫、神色有些局促的口罩男,已經不近不遠地跟了她一段路。
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前方那抹跳躍的藍色身影上,眼神復雜,混合著某種審視與猶豫。
要做嘛?
當明日香因為開心而放慢腳步看手機時,他也放緩速度;當明日香再次蹦跳著前進時,他又趕緊跟上。他的行為,與周圍平和的環境格格不入。
就在明日香即將拐入一條相對僻靜、通往坂田橋的小徑時,那個男人似乎下定了決心,將手伸向了口袋。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