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在巷陌拉出長長的影子,家家戶戶的煙囪飄起了炊煙,空氣中到處彌漫著一股柴火的味道,偶爾還會有婦人呼喊在外貪玩的孩子,趕緊回家吃飯。
自從認識了路云知,凌晨不光把這輩子沒經(jīng)歷的事兒都經(jīng)歷了一遍,連上輩子沒經(jīng)歷的事兒也趕上了。
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跟著人打群架。
哦不對,嚴格來說應(yīng)該是幫派火拼。
直沽寨南城墻下的廢棄草場上,烏泱泱的聚集了兩撥人,各個手持棍棒、石塊和板凳腿,凌晨和路云知也站在人群中。負責(zé)領(lǐng)頭的兇惡漢子看了他們兩個一眼,又去認其他人的臉了。
這些人全部都是附近的地痞流氓和懶鬼閑漢,甚至還有老實的農(nóng)夫和缺錢花的色鬼、賭徒。
對面那撥也是。
凌晨呲著牙微微偏頭,小聲的向路云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這踏馬都是臨時找來的,真打起來誰認識誰???萬一自己人打自己人怎么辦?”
路云知眼睛盯著遠處對面的那撥人,壓低聲音對凌晨說道:“你就放心吧,打不起來的,就是兩方領(lǐng)頭的罵罵口水,互相撂幾句狠話。我們只需要在這里站一會,就有10個錢拿,不薅白不薅。”
……
10個銅錢嗎?
唉!
縱使內(nèi)心已經(jīng)麻木,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可是聽到這句話后,凌晨還是覺得自己對路云知的下限一無所知。
過幾天哪怕他帶著自己去偷寺廟和道觀里的香火功德,或者尋龍分金看纏山、搞墓地翻修工程,凌晨也不會驚訝了。
“姓羊的!你們不過是一群從外鄉(xiāng)過來討生活的,也敢跟我斗!知不知道我背后站著的是誰?!”
“我管你是誰!誰有本事誰有錢,誰就是道理!官府又沒說外鄉(xiāng)人不能來直沽寨討生活!”
“我懶得跟你廢話!永寧坊的菜果一直是我們村供應(yīng)的,人畜尿糞也都是我們拉回去澆地的,你要怎么樣討生活我不管,搶我們的東西就是不行!”
“笑死我了,坊里家家戶戶拉的屎尿上寫你的名字了?人家愿意給誰就給誰!柴坊正愿意給我們做,那說明我們做的好!人不行不要怪路不平!”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后花錢請柴坊正逛窯子喝花酒的事,你少啰嗦,趕緊帶著你的人滾!不然別怪爺爺不客氣!”
“嚇?biāo)牢伊藒我好怕呀~哼!我告訴你,我不光要搶你們的地盤,我還要跟湯大虎平分直沽寨!你給我把這話原封不動的帶到了!”
“你瘋了,我看你是真瘋了!居然還想捋虎爺?shù)捻?!弟兄們,給我打,往死里打??!”
隨著對面丟來無數(shù)石塊和木棍,路云知口中“打不起來”的情況徹底失控,雙方嗷嗷叫著沖向?qū)Ψ?,木棍撞擊的“梆梆”聲和挨了揍的慘叫聲同時響起!
凌晨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面徹底懵逼了。
“咱們是不是站錯地方了,對面才是虎爺?shù)娜税 ?
“沒站錯,誰給錢咱們就給誰干活?!?
“我們不是下午才給虎爺收過賬……”
“哎呀,下午是下午,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嘛~”
“……”
二人正說話間,對方的人已經(jīng)從混亂的人群中穿過來幾個,一個身形瘦弱但一臉狠厲的漢子舉著木棍就打了過來!凌晨側(cè)著身子躲過對方揮舞下來的棍棒,伸出腳一勾就把對方絆倒在了地上,他握緊手中的棍棒就要趁勝追擊!
誰料下一刻,路云知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就拉著他往后退去。
凌晨掙脫他的手,一臉不解的問道:“不是…你干嘛?不是說好了幫人家干仗嗎?”
路云知再次伸出雙手握緊凌晨的胳膊,不分由說的就使勁把他往外拖:“你還真打算跟人家打???打贏了也就十個子,打輸了疼好幾天,湯藥費也沒人管,咱們已經(jīng)露過面了,能拿到錢就行,你還真打算上啊!”
臥槽……
“干什么呢?!都給我住手??!來呀??!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給我抓進衙門里去!!”
這么大的動靜,早就吸引到了路人的注意,附近的居民偷偷去報了官,數(shù)十名城門守軍手持著長槍和刀劍沖了過來,嚇的地痞流氓們紛紛丟了棍棒,四散逃命!
官兵們各自散開來,合力抓捕這些聚眾鬧事的閑漢地痞,剛剛還熱血沸騰的兩撥人此刻只剩下抱頭鼠竄,所有人都在著急忙慌的逃命!
一旦被官兵抓住,首先一頓毒打肯定是免不了的!而且如果沒有銀錢打點,你就準(zhǔn)備去碼頭上義務(wù)勞動三個月吧,上船還能隨機獲得免費十連抽。
氣喘吁吁的逃出來后,凌晨和路云知互相挨著彼此的肩膀,癱坐在街道旁的一個小巷子里,背靠著青灰色的磚墻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云知兄,下次……下次還是去哭孝吧,我真干不來這活兒……”
“解兄弟,你這年紀(jì)輕輕的,怎么跑這么點路就不行了?你平日里要多注意身體??!”
“你奶奶滴個三腳簍子的!你他娘還好意思說!老子一個人跑會這么費勁?有本事你剛才別把胳膊搭老子肩膀上?。 ?
聽到凌晨這么說,路云知尷尬的笑了笑,拍著凌晨的肩膀不好意思的說道:“是是是,是我嘴笨說錯話了,你不要動怒嘛~”
“啊切切切~~”
凌晨十分嫌棄的抖著肩膀,把路云知的手甩脫,嘆了一口氣后,嗅了嗅空氣中傳來的飯菜香味,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老子餓了!”
“好說,好說,剛巧天色也暗下來了,走,哥哥帶你去個好去處!”
路云知撐著墻費勁的站了起來,伸手就去拉滿腹牢騷的凌晨,凌晨借著他的力,挺胸背靠著墻站了起來,臉色很差的問道:“這次又是什么坑?”
路云知拍著他的后背和聲安慰道:“哎呀你就別問了,這次包你滿意!絕對不會再出意外的~”
凌晨皺著眉看了他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拖著有些酸的小腿,心情煩躁的向前走去。
潤春樓大堂,臨窗丙字號雅間。
這個“雅間”跟凌晨以往去的任何雅間都不一樣,唯一相同的只有名字。
潤春樓是直沽寨新開的一家青樓,這里不像長安的楓林晚或者汴京的松竹樓那樣走高端路線,而是只要出錢就可以摟摟摸摸或者親親抱抱。當(dāng)然了,想徹底釋放一下疲憊了一天的身體也可以,不過得加錢。
所謂的雅間,其實就是在大堂四周靠窗戶的位置豎幾塊隔音賊雞兒差的木板,跟周圍人分開形成一個密閉空間,方便客人和姑娘們玩游戲。
而且,龜公帶進來的姑娘也良莠不齊,有兩個勉強還可以,剩下的都一般。甚至還有一個長的像武狀元的大寶貝,這種要是敢吃一口凌晨的果盤,他連龜公也一起打。
凌晨習(xí)慣性的瞥向路云知,生無可戀的問道:“這總不能只留下一個吧?”
“哎~~”路云知伸手示意凌晨不要說話,然后笑著對站成一排的姑娘們說道:“來來來,都坐,都坐~”
嗯……嗯?!
下一刻,凌晨瞪大了眼睛望向路云知,滿臉震驚!
老子聽錯了?他剛才說啥?
都……都坐?!
這鐵公雞咋啦?病例單出來啦?癌癥晚期確診啦?
“臥槽,云知兄……”
“哎~~”路云知的臉上掛著一副無需多言的淡淡笑容,再次伸出手掌打斷凌晨。
生活縫縫補補,潤春樓里我來做主。
抬手不是嫌貴,而是這錢花的不對。
凌晨自己坐在了角落的椅子上,叫那兩個長的還可以的姑娘其中之一坐在了自己的旁邊,跟當(dāng)年文若在汝南教坊司時一樣,詢問起了這位姑娘的人生經(jīng)歷和悲慘過往。
另一邊的路云知,已經(jīng)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