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一戰(zhàn),唐國再也沒有了與大鄭較量的底氣,軍事實力和政治影響力倒退嚴重,想恢復過來,沒有個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
問題是,大鄭又不會原地踏步,也在發(fā)展。別說十年了,兩年后的大鄭,都將完全具備滅唐的能力。
如果不是為了穩(wěn)妥一些,爭取做到一戰(zhàn)定乾坤的話,東南行營現(xiàn)在就能揮師南下、飲馬長江,邀請李嘉來汴梁線下奔現(xiàn)。活動也都安排好了,可以去孟玄故居隔壁的府院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或者玩密室逃脫也行。
鄭皇陛下新收到一批渾身長滿黑點的黃毛貓,比尋常的貓兒大,還會后空翻呢~
李賢侄,真的不來看看嗎?
種平在西川聯(lián)合烏蒙部的首領羅巖山以及其他幾位歸順大鄭的洞主,還有大理國的段家,把那些不肯歸順的洞主打的哭爹喊娘。沒有什么戰(zhàn)術技巧,純靠人數(shù)和裝備的絕對優(yōu)勢無情碾壓。
先前還心高氣傲、夜郎自大的老洞主們這才發(fā)現(xiàn)如今的大鄭并不是當初的孟蜀,黔驢技窮之下,或是高舉雙手說自己的姥爺其實也姓種、萬望高抬貴手,或是將刀橫在脖子上、小嘴一撅手一滑。
淚水打濕洋芋粑,再不敢說李家媽。
建隆五年的四月份是個美好的時節(jié),西南的牂牁蠻被徹底統(tǒng)一,大鄭重置矩州府,下轄三州十六縣。中書門下傳令,由烏蒙部首領羅巖山出任矩州知府,團練使和別駕也都是最先歸順大鄭的那幾位洞主輪流做莊。
大理國的段老國主思來想去,決定效仿云中、遼東地區(qū),和大鄭其他地方州府一樣,每年十一月按時交稅納糧,愿為大鄭西南籬藩,他要用一把老骨頭拄著拐杖替皇帝陛下世鎮(zhèn)邊陲。
文訓接受了這個提議,封段老國主為云南王,令他開放邊界關隘,允許雙方官民士紳自由出入。大理國內部的官員任免、將領更換都由他自己決定,但是必須要報備給吏部,允許其高度自治。
對了,你家老三是個不錯的孩子。
下一任國主應該傳位誰,你可要想仔細了,不能犯糊涂哦~
由于唐軍在主線戰(zhàn)場被打的丟盔棄甲,作為支線的荊襄地區(qū),江夏知府童禮、豫章知府顧彬,還有那個弒主之后自立為武平節(jié)度使的龔延壽全部都撤兵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地盤,靜靜等待命運的大棒子砸到頭頂。
嶺南的大漢皇帝、脫口秀演講賽全國第一的劉思又又又陷入了尷尬的境地,連夜撤回了好多長達60秒的語音消息,超過兩分鐘實在撤不回的干脆就刪除掉,只要我看不到,那就是沒有。
掩耳盜鈴,鴕鳥埋頭。
他也想學應開疆和大理國,向汴梁上表,表示自己愿意稱臣納貢,為皇帝陛下世鎮(zhèn)南海。我們這里的甘蔗挺甜的,荔枝水也多,陛下您看您喜不喜歡吃?喜歡的話我以后年年給你送。
文訓收下了水果籃,但消息全部已讀不回。
你從來沒有變過,拿老年人當嘩眾取寵的素材。
我也從來沒有變過,小本本上一直有你的名字。
還是那句話,想吃什么就吃點什么吧~
春暖花開,欣欣向榮,干枯的柳樹生長出了新的枝芽,河面上的薄冰漸漸解凍消融,厚厚的棉襖也換成了輕便的春衫。
紙鳶已經(jīng)放飛在天空中,燕子銜來新泥,又是全新的一年。
汴京時報的《西游記》已經(jīng)完結,聽說正在印制全新的話本,坐在街邊茶棚、面攤上的人們都在大聲猜測,新的角色會不會還跟孫悟空一樣厲害;望云織造局新縫制出了很多布偶,紅狐貍、黃駱駝、綠青蛙等等等等,什么類型的都有,有的比人還高,惹的許多小孩子大姑娘爭搶。
甚至有傳聞說林濟遠也偷偷差下人搶到過一個超大型限定款的白色羊羔,雖然他當時沒露面,但那輛御史臺級別最高的四架馬車準是他的,錯不了~
林大人聽聞后勃然大怒,命令御史臺各級官吏重拳出擊,滿街尋訪,把凡是敢散播此類謠言的人通通都記下來。查!查個底朝天!就不信他小時候沒偷摘過鄰居家的果子!
竟敢污蔑朝廷命官,老夫當時搶的明明是只長耳朵兔子好吧!眼珠子沒用就去捐了!
東西兩市摩肩接踵,人潮如水。
雜耍賣藝的江湖兒女正在翻跳,惹的喝彩陣陣;卜卦算命的老頭拆字拋錢,泄露幾句天機;買賣牛犢的雙方將袖筒搭在一起,互相摸手無聲商議;挑擔吆喝的貨郎走的腿乏了,便將貨箱放下坐到墻角尋一絲蔭涼。
擺滿醬油茶醋的店鋪前,胖婦人正倚門抱胸,望著街上的人群來來往往;街邊地攤上擺著很多今早才從地里挖出來的新鮮蔬菜,主顧和小販正在用口水展開價格上的較量。
糕點鋪子傳來甜香,小掌柜躺在門前的搖椅上,搖慢了歲月時光;酒館門前笑聲蕩漾,老酒鬼直接往臺階下一睡,夢見了兒時過往。
松竹樓的窗,傳出的歌聲宛轉悠揚——
“背著行囊,在遠處闖蕩~
可是靈魂,埋在老地方~
放任歲月,像藤蔓生長~
卻爬上記憶的墻~
所謂成長,是拆條去框~
越來越和,當時不一樣~
去日苦多,但來日冗長~
請允許我回頭張望~”
凌晨與青檸手牽手走在街道上,外地人會投來異樣的目光,但汴京人早已習以為常。從一品的鎮(zhèn)國夫人牽著自家正二品的臨穎郡公出門,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御史臺都不管,你操的哪門子閑心?
如今的青檸身段婀娜,妝容淡雅,衣著得體,嘴角噙著微微笑意,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從容不迫的自信,眸中似有漫天星河,看什么都覺得美好,瞧什么都覺得新鮮。
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干瘦畏縮的小黑煤球了。
凌晨出門一趟,游歷四方,歸來才發(fā)現(xiàn),此處風景獨好。
小別勝新婚,床都換了一個。
現(xiàn)在的他,滿眼滿心都是自家娘子,為了青檸他可以去做任何事情,為她獻出自己的一切。他的手機解鎖密碼是369147,他的微信支付密碼是159357,什么都可以告訴她。
火影二級密碼除外。
跟在他倆身后的解二雙手抱胸,胳膊上的肌肉隆起,小肚子滾圓,敞開著胸膛露出黑黑的胸毛,依舊是當年的行頭作派。用他的話來說,這叫始終如一,做人不忘本。
只是今天的解二有些愁眉不展的,似有心事。
“老二,不就看個病嗎?你至于這么愁眉苦臉的嗎?你看你,能吃能睡還能喝酒,苦著臉干嘛?”凌晨注意到后,皺著眉嫌棄的扭頭問道。
解二聞言抬起頭來,將雙手放下,搖著頭說道:“公爺,我不是愁自己,我是愁我妻弟和岳丈。”
“嗯?蕓娘的兄弟和老爹?他們咋啦?”
解二長了張嘴,上下磕了磕牙,糾結了很久后,最終還是嘆著氣說道:
“我那妻弟不知何故,放著家里的弟妹不顧,在外面養(yǎng)了外室……”
凌晨和青檸聽后相視一笑。
“男人有錢就變壞,他估計沒少借著你的關系斂財。有點錢以后,不甘心只有一個娘子也是正常的……”凌晨脫口說出一句大實話后,突然感覺有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周圍隱隱有殺氣浮現(xiàn),于是連忙補充道:
“但我認為這種行為對他娘子來說是一種巨大的傷害,你抽個時間回去揍他一頓,一定要狠狠的揍!”
青檸直勾勾的目光這才從凌晨臉上移開,笑著看向別處。
頓了頓,凌晨突然一愣:“可這跟你老丈人又有什么關系啊?總不會是……他倆看上同一個女子了吧?!那也太狗血了!!”
“那倒沒有。”
哦,那就好,沒那么炸裂就行。
凌晨長舒了一口氣,拍拍胸脯后,繼續(xù)跟青檸并肩緩步向前走著。
“唉!我直說吧,我那妻弟養(yǎng)的那外室今年四十有六了,男人早年就死了,她自己帶大了一子一女。東窗事發(fā)之后,他把那外室一家領去我岳丈家,然后……然后我岳丈不知怎的,跟她女兒廝混到一塊去了,現(xiàn)在蕓娘心煩意亂,連生意都顧不來,氣也不順,總拿我撒氣……”
青檸和凌晨同時停下腳步,一起轉身看向解二,兩人的目光中發(fā)出茫然的疑惑。
什……什么???
凌晨松開青檸的手,將兩個手放在身前掰著指頭算了起來:兒子喜歡上老阿姨,爹喜歡上老阿姨的女兒?
我爹成我兒子了???
等等,四十有六……
四舍五入,那特么不就是五十嗎?!!
圖……圖個啥呀?!
不是!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凌晨自認為已經(jīng)修煉成精了,能夠接受任何事情的發(fā)生,但這也太逆天了吧!!
是,讓花成花,讓樹成樹不假,可樹那么大的花還是有點過于出乎意料了吧!!
石化過后,凌晨嘆著氣拍了拍解二的肩膀,嘖著嘴說道:
“唉,咱大鄭也沒個心理醫(yī)生什么的,實在不行你就把你妻弟送去紀縣的未來寺,讓度厄那老禿驢用佛法凈化凈化,這幾年他忽悠人的本事估計又精進了不少,看能不能給掰回來吧,凈化不了超度也行。
哦對了,你那老丈人就不用送去了,男人嘛,不管多大年紀都喜歡十八歲的小姑娘,雖說老牛吃嫩草有點不好聽,但起碼側面證明了他的心理是健康的、正常的~”
蕓娘多賢惠、多能干、三觀多正的一個獨立女強人啊,怎么會有這樣的爹和弟?
“唉,現(xiàn)在主要的麻煩是,我妻弟嚷嚷著要讓我岳丈給他敬茶,說是綱常不可廢。而且現(xiàn)在他是他爹的岳父,所以他托我向府衙的人打聽一下,能不能讓我岳丈贍養(yǎng)他,如果打官司的話,勝算幾何……”
?
這下不止凌晨,就連青檸也愣住了。
“你娘的!瞎了眼了?不知道看著點啊!差點壓到我的腳!”
正在三人沉默之際,耳畔傳來爭吵叫嚷的聲音。
一個健壯的漢子,穿著護院模樣的衣服,正心有余悸的低頭察看自己的鞋子,對著剛剛從身邊駛過的牛車破口大罵!
那牛車上也是一個年輕漢子,聞言后扯著串在牛鼻子上的鐵環(huán)韁繩停了下來,轉身握了握手中的鞭子,指著那護院反罵道:“你娘***我**你**!!”
他邊罵邊跳下車,揚起手中的鞭子轉身就要走過來抽這護院,結果卻被另一輛來不及扯住的驢車“砰”的一聲撞倒在地上。
“哎呦……瞎啊你!你***我**……”
那驢車上是個中年人,先是跳下來察看情況,結果聽到年輕人的熱情問候后,臉色一變,抬起腳就往地上踹去——
“靠嫩姨!走路不看路!”
“啊!!”
“當大街上是你家啊?”
“啊……”
“還敢罵你爺爺!”
“啊……”
踹了兩腳之后,中年人不解氣的一口濃痰就唾在了地上的年輕人身上,表情不屑的冷哼著回到車旁,一屁股跳上車轅,重新提起了毛驢韁繩。
由于被牛車擋著看不清,凌晨他們只能隱約聽到牛車下面那年輕人的叫喊:“有種你別走,等我起來!我靠嫩祖宗!”
“還敢罵?”
那中年人絲毫不慣著,一巴掌拍在毛驢屁股上,驢車左邊的輪子就這樣從地上的年輕人身上壓了過去——
“啊!!”
雖然那驢車是空的,但壓上去應該還是很酸爽的吧……
中年人的驢車頭也不回的走了,先前差點被壓了腳的漢子立刻就像是尋常看熱鬧的觀眾一樣,看完后面色去常的走掉了。那年輕人過了好一會才哎呦哎呦的爬起來,重新坐上牛車,也離開了。
周圍人的反應更是一絕,大部分人都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嘶……
凌晨被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幕給驚呆了!他才離開不到半年時間,變化這么大的嗎?
這座城市從什么時候開始,彌漫著一股自由的味道了?民風淳樸,有啥說啥,想做就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