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就線下碰一碰,用拳頭來說話。
這是文訓一直遵循的處事方法,
當年的孫芝、孟玄、劉思,都是著名的網絡噴子,但無一例外都被文訓用大嘴巴子扇閉嘴了。
今天的童禮也是。
不過好歹也是投降了,不能太為難他。中書門下傳令,讓他立刻啟程來汴京去樞密院報到,出任兵部員外郎,工作房子都包分配。必要的話行李也別帶了,大鄭集團提前給他預支兩年的工資,需要什么只管開口就是了。
如果繼續待在江夏,童禮依舊能夠攪動風云。但如果離開了江夏,童禮就只是童禮。
想要拿下他,十個御林銀衛就夠了。
或許多了,五個都足夠了。
一直和童禮互為唇齒,一同和金陵朝廷打太極、一同對荊楚地區施加壓力和影響的顧彬打眼一瞅,發現向來硬氣的好哥們都投降了,再看看豫章城外的三萬鄭軍,這還打個蛋吶!
再打下去,保不齊得雞飛蛋打。
于是,趁著十一月初的好時候,豫章知府顧彬手捧官印綬璽,帶領著豫章府大大小小的官員們,光著腳丫子出了城,向江南宣威使、西南行營的上將軍黃旭獻城投降。
事情進展的出奇順利,唐國核心區域外圍最強的兩條翅膀被荊襄兵團硬生生給撅折了,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
接下來,就是王臣鶴的主場了。
但就在這激動人心的關鍵時刻,一則很不好的消息傳到了汴京。
東南行營,有一營士兵集體嘩變了。
文訓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下旨嚴查!誰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么關鍵的時刻拆臺子?!不知道此次伐唐的重要性嗎?無論幕后搞事的是誰,抓到之后直接吊死!
歷史已經無數次證明,如果不能一鼓作氣平定江南,以后想再接再厲就難了。
大鄭只是暫時統一,北方的李遺景、申屠明光、應開疆、草原人都還在呢,國家統一之后尚且還會有很多問題,保不齊還要動用兵馬去整合和磨合。要是伐唐失敗,那不又要陷入一場無邊無際的浩劫之中了嗎?
文訓對這次嘩變極為重視,朝堂之中人心惶惶,因為他派了殿前都點檢凌晨,率領五千御林軍親自去往壽春調查此事。
凌晨的火氣也很大,不知道哪個傻鳥給老子整花活,害得老子大冬天快過年了還要來前線出差!密碼的,不要讓老子抓到了,抓到了有你好果汁吃!
辛苦奔波了十幾天后,滿身怨氣的凌晨踏進了東南行營位于廬州的會議室,見到了許久不見的王臣鶴,還有壽春知府劉立權、望云軍指揮使劉廷讓以及鄧鍪等一眾東南行營的高級官員將領。
“瑯琊郡王~”
凌晨張開雙手,十分欣喜的對著王臣鶴喊了一句。胡須修剪的整整齊齊、渾身上下同時散發著儒雅的書生氣和凌厲的悍將氣息的王臣鶴剛剛笑著走上前,就被凌晨一把抱住,撅著嘴、閉上眼,摟的緊緊的。
在場之人都露出了詫異的眼光,看著凌晨不停的拍都部署的背:“brOther!想死我了!”
王臣鶴哈哈笑著也摟住了凌晨,大鄭殿帥和東南行營都部署就這樣跟有龍陽之好似的在十幾個人的圍觀注視下,旁若無人的進行親密行為。
這要是讓林濟遠看到了,不得寫十幾篇小作文吶!
這里有的人認識凌晨,有的人不認識,王臣鶴摟著凌晨的腰把他拉到主座上,伸出另一只手向在場諸人介紹道:
“恩人、師父……”
“師什么父啊,兄弟啦~~”
王臣鶴擺擺手:“隨便,什么都行。這位就是陛下最為倚重、最為信任的殿前司都點檢,凌晨。也是我王某人的生死之交,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以后見到他,要像見到我一樣,有求必應、有令必遵,違令者,軍法從事!”
滿堂之人神色一凜,立刻挺起胸膛目不斜視,異口同聲的回答道:“遵命!”
“坐坐坐~”
王臣鶴將凌晨按倒在主位座椅上后,自己在他旁邊也坐了下來,屋內眾人這才齊齊落座,面色輕松的看向凌晨。
但下一刻,他們的心又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凌晨雙手枕在桌面上,十指相扣抵住嘴唇和鼻尖,慵懶的掃視了一圈眾人后,笑著向身邊的王臣鶴問道:
“大哥,想必你也應該清楚陛下派我來的目的吧?那咱們就先公后私。說說吧,是誰的營中發生了嘩變,什么原因導致的?”
王臣鶴笑容一頓,低下頭看向桌面,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但很明顯沒有剛才那么開心和從容了。
“是這樣,出事的是洪將軍的部曲,士兵多為徐州籍。至于原因么……”
凌晨打斷王臣鶴的支支吾吾,轉頭看向眾人:“沒事大哥,我來問。洪將軍是哪位?站起來我看一眼。”
他話音剛落,坐在下方的一名個頭偏矮、虎背熊腰、挺著將軍肚的壯實漢子站了起來,滿臉的憤懣與委屈,胸口和雙肩還一起一伏的,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被氣的。
“殿帥,您可得為末將等做主啊,整個行營正在為國家討伐不臣,前線都已經交鋒了,將士們不怕死、不怕累,愿意為陛下赴湯蹈火,這沒說的!
可有些無恥小人,卻在背后貪墨物資軍費、克扣延緩棉衣和炭火的發放,讓我們在這么冷的天氣里挨凍入睡、穿著單薄的軍服作戰嗎?”
凌晨點著頭認真聽完后,看向一旁的王臣鶴:“大哥,這位洪將軍說的……”
王臣鶴抿著嘴嘆了一口氣,點著頭說道:“確有此事。”
好,好得很。
貪污腐敗貪到軍營里來了,還是在伐唐南征的關鍵階段,那難怪軍營之中的士兵會嘩變呢,換了我我也鬧!
老子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替你玩命呢,你給我整這些?沒轉頭攮你一刀已經算是好的了!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大聰明這么牛逼,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趴在軍隊身上吸血。
“那,負責東南行營棉衣和炭火供給的,是哪位同僚呢?站起來讓我瞅瞅。”
說這話的時候,凌晨的語氣已經冷了下來,屋子里熱烈的氣氛消失不見,空氣中的溫度驟降了幾個點。
眾人齊齊看向坐在王臣鶴旁邊的那個看起來還不到四十歲的青年人。
凌晨也笑瞇瞇的看向他。
“回……回殿帥,下官……下官姓吳名貴,是……是負軍需的官吏……”
凌晨搖著頭對他說道:“不~對~看你這哆哆嗦嗦的樣子,就知道你沒這個膽子,敢搞出這么大的動靜。而且如果真的是你的話,洪將軍底下的那幫士兵們早就剁了你的腦袋掛到營旗桿上了。”
說罷,凌晨看向身邊低著頭的王臣鶴:“這幕后主使,可是跟大哥有些淵源?”
王臣鶴眉頭微皺,張了張嘴后,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是……是我妻弟。”
嗯?
你的妻弟?
那不就是鐘鶯嫂子的……弟弟么?!
啊,想起來了,不就是那個在臨沂不給韓登面子,死也要保住家里罪犯的鐘鳴嘛~
“他人現在在哪里?”
“回……回即墨了。”
凌晨聽到這句話后,也皺起了眉頭。
思索片刻后,他轉身朝著堂內眾人笑道:“接風洗塵就免了,我這人最不喜歡熱鬧,諸位見也見過了,都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洪將軍你別走,去門外稍等我一會。”
眾人互相看了看彼此后,紛紛起身朝著凌晨行禮,然后就依次退出了屋子。
等到偌大的房間里空無一人后,凌晨毫不客氣的對著王臣鶴斥責了起來:
“我說你是豬油蒙了心、打仗打糊涂了?他犯了這么大的事,你還找個小的來頂罪,你當陛下的皇城司是死的不成?一旦查到你包庇妻弟,往后若是想收拾你,一捏一個準!
再說了,他自己已經是個成熟的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了!貪墨軍中物資引起嘩變,還是在南征伐唐這么重要的節骨眼上,你以為你能幫他圓過去?
汴京城里陛下震怒,百官更是口誅筆伐,誓要拿罪魁禍首的人頭祭旗。你這么做,無異于引火上身!四大行營都部署的位置,有多少人眼紅的盯著,一旦讓他們知道這件事,還不得日以繼夜的對你發起彈劾參奏啊!”
王臣鶴無奈的說道:“這些愚兄當然知曉,可……可他是你鶯兒嫂子的親兄弟呀!我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曉得,真拿他伏法,鶯兒不得……”
“大哥!你不是當年在望云鎮上賣畫教書的先生了!你現在是東南行營都部署!整個大鄭四分之一的兵馬在你的手中,百官、陛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密切的關注著你的一舉一動,你怎么能這么糊涂呢!
你今天包庇了他,你以為就能救下他了嗎?他一看到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居然還沒事,以后只會給你捅出更大的簍子來!更何況,今天的事未必就不會在往后的日子里翻舊賬!要么他死,要么你跟鶯兒嫂子、審琦連帶著整個濟州王家、即墨鐘家都得陪葬!
飛鳥盡、良弓藏啊大哥……
還有關東兩府和青州軍中,更不知將有多少人因為他一個人的錯誤被夸大牽連進去,沒錯還要小心三分呢!更何況是如此這般的大罪!
鐘鳴死定了,耶穌來了也救不了!你自己能從這件事情中摘出去,就已經是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