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蘇泰人呢?
劉洪也想知道。
這么長時間,他不但施壓知府衙門、城衛軍搜尋全城,還命家里死士暗中查探。
可結果呢?
仍舊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阿蘇泰就像人間蒸發一般,毫無蹤影。
便連他派過去的護衛統領曾志風也消失不見。
讓他越發懷疑是曾志風監守自盜,將阿蘇泰藏匿起來,或者兜售出去換取好處。
然而這些,劉洪顯然說不出口。
他看著面前的瘦小老者,沉聲說:“那邊對你家王上施壓了?”
瘦小老者哼道:“您說呢?”
“這件事本就是意外,誰會想到一次打秋風會逮到黑熊部落的王子?”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
“即便我家王上包括其他匪盟的人都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也得認下來。”
他神色陰鷙的看著劉洪,繼續道:“您是王上在大魏唯一的同盟。”
“并且您與蠻族有過交易,所以王上才會將這件事交與您來辦。”
“您答應了,也拿了好處,為何我等至今沒見到阿蘇泰?”
劉洪聞言略有沉默。
片刻后,他嘆了口氣說:“原本一切順利,我的人已經保下王子。”
“但期間發生了意外,他被人劫走了。”
頓了頓,他看向瘦小老者正色道:“杜蒼,我既已答應了這件事,定然會負責到底。”
“再給我一些時日……”
沒等他說完,瘦小老者杜蒼抬手打斷道:“沒有一些了?!?
“王上只給我十天?!?
“我也只給你十天。”
“在我離開之前,您若是不能給我一個交代,那我也只好跟您說聲見諒了。”
劉洪眉頭緊鎖,語氣有些不悅的問:“你家王上當真要做這么絕?”
“哼,并非王上要對您狠心,而是左王的信使已經到了茶馬古道。”
“若是此番不能將阿蘇泰帶回去,整個茶馬古道都會被那些蠻子屠戮殆盡?!?
“信使?是誰?”
“文克拉的大弟子元靖軒?!?
杜蒼說著,冷笑兩聲,看著劉洪語氣玩味兒的說:
“想必劉大人對他應是不陌生,昔年您在那場大戰之中……”
劉洪面色大變,猛地拍了下桌子,“住口!”
杜蒼停下話來,臉上卻依舊是那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直勾勾的盯著他。
兩人對視良久。
劉洪深吸一口氣,緩緩靠坐在椅子上,面容略帶疲憊的說:
“回去等消息吧?!?
“我答應你,十天之內,阿蘇泰奉上?!?
杜蒼聞言笑了起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此便好。”
“杜某相信劉大人最重承諾,在下便在城里等您十天。”
劉洪看了他一眼,“劉五呢?”
“您無須擔心他,自然由我解決。”
“你有把握?”
“呵,一個中三品修為的圓滿境槍客,有何難?”
杜蒼一邊朝外走,一邊繼續道:“與其關心其他,您還是好好找到阿蘇泰為好。”
“那樣的結果,對您、對我家王上都好。”
臨到門前,他腳步一頓,側頭看著劉洪,笑得十分古怪。
“杜某額外再送您一則消息——您那位老朋友,如今距離蜀州不遠?!?
話音剛落,杜蒼便消失在書房內。
劉洪靜靜地看著他離開,呆坐良久,方才起身來到窗外。
他仰頭看著夜空明月,臉上悄然浮現一抹冷厲。
“蘭度王……”
……
[機緣+12。]
[評:婆濕娑國孔雀王旗馬匪大將杜蒼與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劉洪對峙,以后者低頭結束。]
[人未至,聲未聽,場面未見,機緣天降而不取,乃生性憊懶之徒。]
另一邊的陳逸看到眼前光幕浮現時,眉頭微挑。
對峙,低頭?
蘭度王這次派過來的大將杜蒼似乎對劉洪的態度有些不同啊。
若是蘭度王親至,逼得劉洪低頭倒還罷了。
還能理解為“蘭度王和劉洪兩人平起平坐”。
可是只來了一位將軍,在身份與劉洪不對等的情況下,他還能逼得劉洪低頭。
那就不得不令陳逸深思了。
“劉洪有把柄在蘭度王手上?”
“是了。”
“若不是因為忌憚,以劉洪如今的身份地位和隱藏的底牌,自然不會懼怕蘭度王。”
“那些鐵器交易?”
陳逸暗自搖搖頭,鐵器交易都由冀州商行出面,劉洪隱在幕后,蘭度王那些馬匪應是不知情。
除此之外,他能想到的就是呂九南先前所說的那些交易了。
又或者……
“阿蘇泰?”
陳逸腦海中浮現這個名字,神色微動,快速思索著這種可能性。
先前他了解的情況是劉洪托呂九南救援阿蘇泰,以便交還給蠻族。
這是劉洪賣個好處給蠻族。
而對蘭度王那幫馬匪來說,救援阿蘇泰的緣由似乎也簡單。
“擔心被蠻族遷怒?”
“如此倒也說得通?!?
“看來蠻族那邊也已經有了動作了……也好……”
想到這里,陳逸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他看著正躺在破廟地上的柳浪,笑呵呵的說:“算你命好?!?
“不然耽誤我收取機緣的大事,我非得在你體內留下一根針不可。”
話雖如此。
陳逸也不會拿柳浪性命開玩笑。
畢竟柳浪這些時日幫他做了不少事情,沒有辛勞總歸也有些苦勞。
略做歇息。
陳逸取出銀針給柳浪修復體內崩裂的經絡,梳理散亂的真元。
耗費了近一個時辰,他才將柳浪體內的傷勢徹底控制住。
“好在施救及時,沒留下什么后遺癥?!?
陳逸收好銀針,甩手一道氣刃拍在柳浪臉上。
啪。
氣刃落在地上。
原先躺得安詳的柳浪竟閃到破廟一角,看著陳逸訕笑道:
“多謝老板救命之恩。”
陳逸瞥了他一眼,轉身朝外走去,“別貧了,時辰不早,邊走邊說。”
“得勒?!?
“你這段時日少跟人動手,免得脆弱經絡再斷。”
“這不是有老板您在?”
“呵呵,會死的?!?
“……那我注意些。”
閑扯兩句。
陳逸帶著柳浪回返蜀州府城,嘴上問起正事:“今日有何收獲?”
柳浪聞言臉上一苦,“老板,您是不知道那些世家大族的人有多精明?!?
“聽說我是前來收購糧食的,漫天要價的有,閉門謝客的有,罵娘的也有。”
“就好像我要掘了他們祖墳似的……”
陳逸心知肚明,蜀州那些世家大族雖不如蕭家和荊州劉家,但也不是短視的人。
只是如今府城內的糧食大半還在那幾家糧行手里,若是不想想辦法讓他們吐出來些,于陳逸的謀劃不利。
柳浪絮絮叨叨一番,末了說道:“不過我也有些收獲。”
“有兩家以十五兩一石的價格把糧食賣給了我?!?
陳逸咦道:“哪兩家?”
“一個是城東的萬家,一個是城北的孫家?!?
“萬家……萬家藥堂那里?”
“您知道他們?”
柳浪不等他回答,便笑著說道:“也不知那萬家出了什么事,近來應是很缺錢?!?
“除了賣給咱們的那些糧食,他們還變賣了不少家產,聽說連藥堂都賣了兩間?!?
陳逸念叨一句這樣啊,思索片刻道:“或許他們察覺到了什么吧?!?
他對萬家了解不多。
但先前幾樁事情,讓他猜測萬家與蕭家的關系應是很莫逆。
尤其是頂替他成為斬殺劉敬的“兇手”就是出自萬家。
單單這一點,他就有理由懷疑萬家很可能是得了蕭老太爺的授意。
否則他想不通萬家為何主動攬下這樁“懸案”。
再加上那位萬柔柔姑娘幾次三番登門拜訪蕭婉兒,也比其他家族女眷來得勤快些。
因而,陳逸推斷萬家就是蕭家安排在外面的后手之一。
興許這次萬家變賣家產也與蕭家有關。
“為了糧草籌措銀錢?”
“若是如此,這萬家對老太爺倒也忠心耿耿?!?
陳逸想著,便問起城北的孫家。
沒想到也是他曾經聽說過的一個家族——孫家二小姐乃是蜀州都指揮使司糧草監柏燁霖的夫人。
很早之前,這位孫夫人還曾登門拜訪過蕭婉兒,想托她為兒子柏玉堂說和成為陳逸的學生。
不過因為陳逸沒有吐口,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這孫家有什么異常嗎?”
柳浪想了想,“異?!撌菦]有。”
“不過這孫家的糧食很多,我過去的時候,開價十三兩銀子一石糧食的時候,他們價都沒還就要賣。”
“很多?”
“嗯,足有一萬石?!?
陳逸聞言笑了一聲,搖頭道:“果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見柳浪不解,他便說起孫家和柏家的關系。
憑柏燁霖糧草監監司的身份,孫家內的糧食應是有些貓膩的。
要知道都指揮使司負責蜀州三鎮乃至蒙水關的糧草調度供應。
隨便露一點兒出來,都能讓許許多多的人享一世榮華富貴。
柳浪聽完,面露不屑的說:“原來是一幫子蛀蟲,難怪能拿出那么多的糧食?!?
頓了頓,他看向陳逸道:“老板,如今咱們手上糧食已經超過五萬石,您如何打算?”
“先留著吧?!?
“現在遠沒到出手的時候。”
陳逸看著遠處的蜀州府城,臉上露出一抹玩味兒的笑容。
“這次定要讓他們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柳浪看到他的笑容,心下不禁一激靈。
默默哀悼:“也不知誰這么倒霉,被老板盯上了,哎?!?
陳逸自是不知道他如何想。
待潛回到府城后,他接著吩咐道:“等你將王紀給的銀錢花完后,就和薛斷云他們守住糧食即可。”
“若有動作,我會讓人過去通知你?!?
“好……”
……
轉眼四天時間過去。
蜀州城內可謂是民怨激憤。
原本降到九兩一石的糧食,再次漲到了十二兩。
即便如此,東西兩市的幾家糧行門前仍舊圍滿了排隊的人。
每日售出的糧食高達兩萬石。
好在從糧食漲價到得今日不過半個月時日,便是再窮苦的人家也能堅持一二。
并未出現賣兒賣女的慘劇。
“那勞什子蠻族世子究竟在不在蜀州???”
“近來衙門的官差挨家挨戶搜尋了三回,怎地還沒找到人?”
“還有那婆濕娑國的馬匪,要來就來,不來也成,給個準信兒啊。”
“這糧價再漲下去,仗打不打尚在其次,老子等人怕是要吃不起飯了?!?
“誰說不是啊?”
別說市井之人,一些田產少的世家大族也經不起這般大的消耗。
要知道糧價上漲的時候,其他藥材、肉食等等都會跟著漲價。
越是人丁興旺,每日消耗的銀錢越是高昂。
就如蕭家。
即便不缺少糧食,每日各宅采買都需要耗費數十兩銀錢。
誰吃得消?
陳逸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便也知道謀劃需要提前些了。
否則,他的罪過也大了。
因而這天晚上,他易容之后便只身前往春雨樓。
崔清梧和樓玉雪早已等候多時,見他找來,兩人神色都有些不悅。
“好你個劉五,事情安排好之后,你就直接當甩手掌柜?”
“真當我白虎衛是你的手下不成?”
陳逸笑著抱拳一禮:“二位見諒,在下不出面純屬相信你們的能力?!?
崔清梧哼道:“我看你就是得寸進尺!”
樓玉雪本想附和兩句,但她和“劉五”打過幾次交道,知道他此來定然有事,轉而說道:
“按照先前計劃,如今鸞鳳已與那幾家糧行有了合作,近來售出的糧食也有她一部分?!?
“并且糧價也已達到先前的十二兩,接下來呢?”
“接下來當然是該崔小姐表現了。”
陳逸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得到消息,婆濕娑國的馬匪還有蠻族已經逼近府城了?!?
崔清梧和樓玉雪聞言一驚,“什么?!”
陳逸笑了笑,“假的?!?
崔清梧和樓玉雪對視一眼,皺眉問:“什么假的,真的,從實說來?!?
陳逸搖搖頭,“很快你們就知道了?!?
樓玉雪忍不住提醒道:“我知道你精于算計,可婆濕娑國和蠻族事大,不可莽撞?!?
聞言,陳逸想了想,便透露了幾句,末了說道:
“總之,崔小姐靜等那幾家糧行找上門即可。”
“屆時你只管將手中的糧食以高價賣給他們?!?
崔清梧大抵明白他要做的事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
“若非閣主欽點邀請你加入白虎衛,我等這次定然不會陪你瘋?!?
樓玉雪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你竟敢找人冒充婆濕娑國的馬匪和蠻族襲殺過往商客,你……”
她看著陳逸問:“你就不怕被朝堂緝拿?”
陳逸故作神秘的笑了笑,“真真假假,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不讓那幾家糧行吃個大虧,他們又怎會狗急跳墻?
冀州商行的名號放在蜀州,總有會心生忌憚。
“閑話說完?!?
“這次我來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們出面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