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看著鏡中的自己。
陌生,又熟悉。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里的緊張和激動交織在一起,像一團燃燒的火。
“走吧。”
通往霍森莊園的路上,凱文一言不發。
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
那些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都像是一把把刀,割開他塵封的記憶。
他的手,緊緊攥著。
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沈巖沒有看他,只是在閉目養神。
仿佛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不是龍潭虎穴,只是一個普通的商務酒會。
車子沒有從正門進。
而是繞到莊園后方一個不起眼的服務通道。
一個穿著園丁制服的男人,早早等在那里,恭敬地拉開了車門。
“沈先生。”
沈巖點了點頭,遞過去一個信封。
園丁接過,沒有看,只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默默退入了陰影里。
穿過幽暗的樹籬迷宮。
繞過波光粼粼的露天泳池。
最終,他們停在了主宅一扇厚重的橡木門前。
門內,隱約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凱文的腳步,頓住了。
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沈巖伸出手,沒有去推門。
而是輕輕地,在門上敲了三下。
咚。
咚。
咚。
聲音不大,卻像三記重錘,砸在了會議室里每一個人的心上。
爭吵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門口。
門,開了。
沈巖站在門口,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身后,是凱文。
會議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長長的紅木會議桌旁,坐滿了霍森家族的核心成員。
主位上,是須發皆白的老霍森。
他的眼神,像鷹一樣銳利,死死地盯著門口的不速之客。
“你是誰?”老霍森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
“一個能解決你們麻煩的人。”沈巖微笑著,拉開一張空椅子,示意凱文坐下。
他自己,則站在了凱文身后,像一個忠誠的騎士。
“解決麻煩?”坐在老霍森左手邊的安德魯,發出一聲嗤笑。
他今天穿著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除了臉色有些過分的蒼白,看不出絲毫的慌亂。
“我猜,麻煩就是你帶來的吧?”
“一個東方的騙子,伙同我那個不知死活的弟弟。”
安德魯的目光,像毒蛇一樣落在凱文身上。
“凱文,我的好弟弟,你還有臉回來?”
“你勾結外人,竊取公司的機密,現在還敢出現在這里?”
“是你!”
“是你把那些所謂的證據,交給了聯邦調查局!”
安德魯的聲音陡然拔高,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是你這個叛徒,想毀了霍森家!”
會議室里,立刻響起一片附和聲。
“安德魯說得對!他就是個叛徒!”
“把他抓起來!交給警察!”
凱文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他想反駁,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些曾經對他和藹可親的叔叔阿姨,此刻看他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憎惡。
就在這時。
沈巖的手,輕輕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股沉穩的力量,順著肩膀傳了過來。
凱文躁動的心,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
“安德魯先生。”
沈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會議室。
“指控,是需要證據的。”
“就像你指控凱文是叛徒,需要證據。”
“也像……”
沈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我指控你,是殺人犯一樣。”
“你說什么?!”安德魯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不再是那種偽裝出來的鎮定,而是一種被踩到尾巴的驚怒。
“胡說八道!你有什么證據!”
“證據?”
沈巖笑了。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巧的U盤,放在了桌面上。
“這里面,有工程師皮特的完整證詞。”
“他詳細說明了,你是如何指使他,在凱文的纜車上動手腳的。”
“哦,對了,還有你和他的幾次通話錄音。”
安德魯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難看起來。
從蒼白,變成了青灰。
“偽造的!這都是偽造的!”他嘶吼道。
“是嗎?”
沈巖不以為意,又拿出了第二個U盤。
“那這個呢?”
“馬夫老約翰的證詞。關于你是如何讓他在凱文的馬鞍上,涂抹一種能讓馬匹受驚的藥物。”
“還有你通過‘塞壬之歌’基金會,洗錢的全部賬目。”
“每一筆資金的流向,都清清楚楚。”
沈巖每說一句,安德魯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他的額頭上,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那雙一直帶著虛偽笑意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恐慌。
會議室里的氣氛,也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那些剛才還義憤填膺的家族成員,此刻都閉上了嘴。
他們看看安德魯,又看看桌上的U盤,眼神里充滿了懷疑和驚懼。
“夠了!”
主位上的老霍森,終于發話了。
他重重地一拍扶手。
“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說明不了什么!”
“安德魯是我的兒子,是霍森家族未來的繼承人!”
“我絕不允許任何人,用這種卑劣的手段誣陷他!”
老霍森的聲音,依舊充滿了威嚴。
但沈巖卻敏銳地捕捉到,他握著扶手的手,在微微顫抖。
安德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附和道,“沒錯!父親!他們就是在誣陷我!這個叫沈巖的,還有凱文,他們就是想奪走霍森家的一切!”
沈巖看著這對“父子”,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憐憫。
“老霍森先生,我一直很敬佩您。”
“白手起家,創建了這么龐大的商業帝國。”
“但我也為您感到惋惜。”
“什么意思?”老霍森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您這一生,最大的悲劇,不是來自商業上的對手,也不是來自家族外部的敵人。”
沈巖的目光,緩緩落在了安德魯的臉上。
“而是您傾盡心血培養的繼承人,一個您視如己出的兒子……”
“他甚至,不姓霍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