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會議室里炸響。
所有人都懵了。
安德魯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那是一種混雜著極致震驚和恐懼的神情,讓他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你……你胡說……你血口噴人!”
他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利,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
“我是不是胡說,您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沈巖的目光,轉向了老霍森。
老霍森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他的嘴唇哆嗦著,臉色變得像死人一樣灰敗。
他想說什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會議室里的其他人,也終于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他們看著老霍森和安德魯,眼神里充滿了不可思議。
這個傳聞,家族里一直都有。
但從來沒有人敢當著老霍森的面提起。
現在,這層窗戶紙,被一個外人,毫不留情地捅破了。
“不……不可能……父親!您告訴他們!告訴他們這是假的!”安德魯撲到老霍森面前,抓著他的胳膊,瘋狂地搖晃著。
老霍森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只是死死地盯著沈巖。
那眼神,像是要活活吞了他。
沈巖無視了他的目光,將一份文件袋,輕輕地推到了會議桌的中央。
“圣洛都基因鑒定中心,第A-734號報告。”
“鑒定樣本,是您和安德魯先生的。”
“結論,我想就不用我念了吧?”
文件袋,像一顆被引爆的炸彈。
徹底摧毀了安德魯最后一絲僥幸。
他的身體,軟了下去,癱倒在地上。
嘴里,還在喃喃地念著,“假的……都是假的……”
整個會議室,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身上。
等著他的最終審判。
良久。
老霍森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他眼里的痛苦和掙扎,全都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冰冷和決絕。
他沒有再看地上的安德魯一眼。
仿佛那不是他疼愛了二十年的兒子,只是一件礙眼的垃圾。
他的目光,落在了凱文身上。
“從今天起。”
老霍森的聲音,沙啞,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凱文·霍森,是霍森家族,唯一的繼承人。”
“他將接管我名下所有的資產和權力。”
會議室里,瞬間嘩然。
但這一次,沒有人敢提出異議。
那些剛才還對凱文橫眉冷對的親戚們,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他們的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我就知道,凱文才是最優秀的!”
“恭喜你,凱文!家族的未來就靠你了!”
馬庫斯叔叔甚至已經站起身,想過來和凱文握手。
凱文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看著眼前這幅眾生相,心里沒有一絲喜悅。
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蕪。
這就是他拼了命,想要拿回來的東西。
這就是他為之復仇的家族。
“把他,處理掉。”
老霍森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指的是地上的安德魯。
兩個保鏢走了進來,像拖死狗一樣,將已經精神崩潰的安德魯拖了出去。
自始至終,老霍森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會議,結束了。
沈巖拍了拍凱文的肩膀。
“走吧。”
“我們的事,也辦完了。”
兩人走出會議室。
身后,是霍森家族成員們眾星捧月般的恭維聲。
凱文卻覺得,那些聲音,無比的刺耳。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坐在主位上的老人。
老霍森也正看著他。
祖孫倆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沒有親情,沒有溫度。
只有赤裸裸的,權力的交接。
凱文收回目光,跟著沈巖,走進了外面的夜色里。
圣洛都的夜風,很涼。
吹在臉上,像刀子一樣。
但他卻覺得,自己的心,比這夜風,還要冷。
復仇,成功了。
可他,好像也失去了什么。
駛離霍森莊園的黑色轎車里,死一樣寂靜。
車窗外的流光,像一道道無聲的鞭子,抽打在凱文蒼白的臉上。
他靠著車窗,看著圣洛都的夜景飛速倒退,眼神空洞,仿佛靈魂被抽離了身體。
沈巖坐在他身旁,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
他只是閉著眼,手指在膝蓋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
一下。
兩下。
像是在計算著某個龐大計劃的節拍。
前排的司機,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車內的氣壓,低得讓人窒息。
終于,凱文動了動。
他的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喉嚨里像是卡著一塊冰。
沈巖睜開了眼。
他沒有問凱文怎么了。
他只是對司機說了一個地址。
“去‘煉金師的角落’。”
司機愣了一下,隨即在導航上輸入了這個陌生的名字。
車子拐了個彎,駛入一條僻靜的街道。
“煉金師的角落”是一家看上去有些年頭的酒館。
沒有霓虹燈,只有一盞昏黃的復古煤氣燈,掛在橡木招牌旁。
推開厚重的木門,一股混雜著威士忌、舊書和雪茄的味道撲面而來。
酒館里人不多。
悠揚的藍調音樂,在空氣中低回。
沈巖領著凱文,徑直走向最角落的一個卡座。
深紅色的皮質沙發,將他們與外界的喧囂隔絕開來。
一個穿著馬甲的侍者,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
“一杯‘夜色’,加冰。”沈巖的聲音很輕。
然后,他看了看對面失魂落魄的凱文。
“給他來一杯蔓越莓汁。”
侍者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只是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凱文的目光,終于有了一絲焦距。
他看著沈巖,嘴唇發干。
“我……”
“喝點東西再說。”沈巖打斷了他。
很快,兩杯飲品被送了上來。
一杯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塊在杯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一杯是深紅色的果汁,顏色濃郁得像血。
凱文看著那杯果汁,久久沒有動作。
酒館里的光線很暗,恰好能看清彼此的輪廓,卻又模糊了所有的表情。
時間,在藍調音樂的旋律里,一秒一秒地流逝。
終于。
凱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打破了沉默。
“沈先生……”
“你說我做的,對嗎?”
這個問題,像一顆耗盡了所有力氣才吐出的石子,沉入了寂靜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