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VIP休息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圣洛都傍晚的城市天際線。
侍者送上咖啡后，便被沈巖揮手示意退下。
隔音良好的門被關上，將外面的一切喧囂都隔絕在外。
房間里只剩下咖啡機輕微的運作聲。
伊芙琳三人顯得有些局促，他們是純粹的科研人員，很少參與這種決定命運的商業談判。
亞瑟則緊緊攥著拳頭，內心像一鍋沸水。
他既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又害怕這希望會變成更大的失望。
沈巖沒有說任何客套話。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著遠方的夕陽，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亞瑟提問。
“萬斯集團，創始人是你曾祖父老萬斯，靠一戰后的基建發家。”
“到你祖父這一代，轉型能源和重工，奠定了家族的根基。”
“你父親接手后，集團業務開始多元化，涉足金融、地產，但核心的能源板塊，近五年一直在走下坡路。”
沈巖每說一句，亞瑟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都不是秘密，花點錢就能查到。
但接下來沈巖說的話，讓亞瑟如墜冰窟。
“董事會里，現在有三個聲音。”
“以你父親為首的保守派，主張收縮戰線，穩固能源基本盤。”
“以你叔叔，羅伯特·萬斯為首的激進派，主張全面拋售落后的能源資產，全力進軍互聯網金融。”
“還有一派，是元老派，他們誰也不支持，只看誰能給集團帶來更高的利潤。”
亞瑟的呼吸停滯了。
羅伯特叔叔的野心，在家族內部是人盡皆知，但從未有人敢在臺面上說。
沈巖卻說了出來。
而且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你父親的身體不太好，去年在瑞士做過一次心臟搭橋手術，對外宣稱是度假。”
“羅伯特一直在暗中接觸那幾位元老，許諾一旦他上臺，會用互聯網金融的收益，置換他們手里那些不斷貶值的能源股。”
“而你，唯一的法定繼承人，卻一心撲在他們眼中的‘奇技淫巧’上。”
沈巖轉過身，看著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的亞瑟。
“在他們看來，你不是繼承人。”
“你是一個需要被處理的，不穩定的資產。”
“他們把你送進麻省理工，不是讓你實現夢想。”
“只是為了讓你遠離權力中心，方便羅伯特整合資源。”
“等你玩夠了，再把你抓回來，安排一場商業聯姻，榨干你最后一點價值。”
“然后，把你徹底邊緣化。”
伊芙琳三人聽得心驚膽戰。
這些話里透出的冰冷和殘酷，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亞瑟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他一直知道家族內部斗爭激烈，但他從沒想到，自己從一開始，就是一枚棄子。
他以為自己的反抗，是自由的吶喊。
原來，只是籠中鳥自以為是的撲騰。
“你……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亞瑟的聲音帶著顫音。
這些情報，有些連他自己都只是隱約察覺，卻從未被證實過。
而沈巖，一個H國人，遠在萬里之外，卻對萬斯家的內情了如指掌。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
沈巖走到他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重要的是，基于這些情報，我們有一個完美的破局方案。”
他看著亞瑟的眼睛。
“一個讓你，讓他們，都無法拒絕的方案。”
亞瑟猛地抬起頭，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絲火苗。
“什么方案？”
“金蟬脫殼。”
沈巖吐出四個字。
“你不能對抗他們，因為你是他們的兒子，是繼承人，你的反抗在他們眼里是叛逆。”
“但如果，你的研究，不再是你個人的興趣，而是萬斯集團的戰略投資呢？”
亞瑟愣住了。
“戰略投資？”
“沒錯。”
沈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仿佛在敲擊著一個龐大家族的命運。
“萬斯集團的困境，是傳統能源行業的黃昏，他們迫切需要一個新的增長點。”
“羅伯特看中了互聯網金融，但那已經是紅海，他進去只能當一條小魚。”
“而我們研發的‘破曉’，做的是什么？”
“量子芯片，下一代人工智能的核心。”
“這是未來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的科技制高點。是一片真正的藍海。”
伊芙琳的眼睛亮了。
她瞬間明白了沈巖的思路。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把‘破曉實驗室’，包裝成一個投資項目，賣給萬斯集團？”
“不是賣。”
沈巖糾正道。
“是合作。”
“我會拿出一份詳盡的商業計劃書和技術前景報告。”
“報告會明確指出，量子芯片將在未來徹底顛覆現有的所有行業，包括萬斯集團賴以生存的能源調度和金融模型。”
“誰掌握了它，誰就掌握了未來。”
“然后，萬斯集團，作為戰略投資方，對‘破曉實驗室’進行一筆象征性的注資。”
他伸出一根手指。
“比如，一個億美金。”
“用這一個億，換取實驗室百分之五的非決策性股權。”
亞瑟的腦子飛速轉動起來。
“一個億對于整個項目來說杯水車薪，但對于家族來說，這是一筆看得見摸得著的投資……”
“沒錯。”
沈巖贊許地看了他一眼。
“這筆投資，對我們來說，意義不大。但對萬斯集團，意義非凡。”
“第一，它解決了你父親的困境。面對羅伯特的步步緊逼，他拿出了一個比互聯網金融更具想象力的未來產業，可以堵住董事會元老們的嘴。”
“第二，它解決了羅伯特的野心。他可以繼續搞他的金融，而你父親則開拓了新的賽道，雙方暫時形成了制衡。”
“最重要的一點。”
沈巖看著亞瑟。
“它解決了你的問題。”
“你不再是那個離家出走的不孝子。”
“你是萬斯集團派駐‘破曉實驗室’的代表，是家族高瞻遠矚，布局未來的先鋒官。”
“你的身份，從叛逆者，變成了開拓者。”
“你去H國，不是為了自己的興趣。”
“是為家族開疆拓土。”
“他們不但不會阻止你，甚至會給你最好的資源，對外宣傳這是萬斯集團邁向未來的重要一步。”
“而你，在實驗室里，擁有絕對的科研自由。”
“名義上，你為家族工作。”
“實際上，你為你的夢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