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喉嚨，被凡人的愚昧堵住了。”
他走到那口干涸的圣井旁。
“這里，已經沒有神的恩賜。”
“新的泉眼，在神沉睡的腳下。”
他指向廣場另一側，一塊平平無奇的空地。
祭司的臉色變得鐵青。
“胡言亂語！”
“褻瀆圣地，你要被流沙吞噬！”
沈巖看著他。
“是與不是，挖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如果我錯了，我的命，還有我車上所有的物資，都歸部落。”
“如果我對了……”
他頓了頓。
“我要見長老。”
這是一個巨大的賭局。
賭上的，是自己的命，和部落的信仰。
族人們騷動起來。
干渴，比對神明的敬畏，更加真實。
有人拿起了工具。
祭一司想要阻止，卻被幾個年輕人攔住了。
他們看著沈巖，眼神復雜。
有懷疑，但更多的是一絲被點燃的希望。
卡德站在一旁，手心全是汗。
他不知道沈巖哪來的自信。
挖掘開始了。
堅硬的沙土地，被一寸寸挖開。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太陽西斜。
除了沙子，還是沙子。
嘲弄聲再次響起。
祭司的臉上，重新浮現出冷酷的笑容。
“把他抓起來！”
就在這時。
“挖到了！是濕的！是濕的沙子！”
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帶著哭腔，從坑底傳來。
所有人都瘋了。
他們沖過去，用手，用一切能用的東西，瘋狂地刨著。
很快，一股渾濁的水流，從地下滲了出來。
雖然不大，但那是水！
是生命！
整個部落，瞬間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人們捧起泥水，抹在臉上，喜極而泣。
祭司呆立在原地，手中的權杖，無力地垂下。
他看著那個東方人。
那個外鄉人，此刻正平靜地站在人群之外。
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在所有族人狂熱的注視下，沈巖的身上，仿佛真的披上了一層神性的光輝。
卡''德''張著嘴，半天合不攏。
他終于明白沈巖那句話的意思了。
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真的，要讓神，為他開門。
就在這時，那座最大的石屋，厚重的獸皮門簾被掀開了。
一個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讓他進來。”
石屋內。
光線昏暗。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草藥和皮革混合的味道。
一個穿著深色長袍的老人，盤腿坐在獸皮墊子上。
他的頭發和胡須都已雪白，臉上布滿了如同刀刻般的皺紋。
那雙眼睛，卻不像祭司那般渾濁。
而是像黑金沙漠夜晚的星辰，深邃，明亮。
他就是沙蝰部落的長老，烏赫。
沈巖在他對面坐下。
卡德站在門口，像一尊門神，不敢進來。
烏赫沒有看沈巖，而是自顧自地用一把小刀，削著一根不知名的木頭。
“那個泉眼，不是沙神告訴你的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沈巖也沒有隱瞞。
“不是。”
“神明，是用來團結人心的。”
“而不是用來解決地下水脈走向的。”
烏赫削木頭的手，停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第一次正眼看向沈巖。
“你很誠實。”
“比那個只知道祈禱的祭司，要聰明得多。”
他將削好的木頭，扔進一旁的火盆里。
“說吧，外鄉人。”
“你費盡心機，來到我的面前，不是為了給我們找一口水井那么簡單。”
“你想要什么？”
沈巖的身體微微前傾。
“我想、要你腳下的東西。”
烏赫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很多人都這么說過。”
“他們的尸骨，現在是蝎子的巢穴。”
沈巖搖了搖頭。
“不，你誤會了。”
“我不是來搶的。”
“我是來做交易的。”
“交易？”烏赫發出一聲冷笑，“你有什么，是沙蝰需要的？”
“未來。”
沈巖吐出兩個字。
“我看過你們的部落，長老。”
“你們很強悍，但你們正在衰落。”
“缺水，缺糧，缺藥。新生兒的存活率很低。”
“你們守著圣地，守著所謂的榮耀，卻在被這片沙漠慢慢吞噬。”
“你說的沒錯。”烏-赫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這些，是他每晚都在思考的問題。
“所以，你的交易是什么？”
“我要在蝎尾巖地下，開采礦產。”
“作為回報。”
沈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我會為你們建立一套完整的水凈化和循環系統，足夠你們所有人，以及你們的牲畜，永遠不再為水發愁。”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會提供技術和設備，在地下建立室內農場，讓你們能種出自己的蔬菜和糧食。”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
“第三，每年礦產利潤的百分之五，會以藥品、布料、教育資源和現金的方式，交給部落。”
烏赫沉默了。
沈巖開出的條件，每一個，都精準地打在了部落的命脈上。
這不是施舍。
這真的是一個，能讓沙蝰部落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未來。
過了很久，烏赫才緩緩開口。
“你想要的，只是地下的石頭？”
“是的。”
“你不怕我答應你之后，等你的人和設備都進來了，再殺了你們，把所有東西都搶過來？”烏赫的眼睛，瞇了起來，透出危險的光。
沈巖笑了。
他知道，真正的談判，現在才開始。
“你不會。”
“因為我能給你的，不止這些。”
他看著烏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還知道，在那些礦石更深的地方，沉睡著什么。”
烏赫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里，沉睡著你們祖先的力量。”
“你們口中，沙神賜予的‘神之甲胄’和‘雷霆之矛’。”
“你們守護了它們幾百年，卻不知道如何喚醒它們。”
“而我，可以。”
石屋內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烏赫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震驚。
那是部落最核心的秘密。
只有歷代長老，口口相傳。
這個外鄉人，他怎么會知道？
沈巖身體后仰，靠在墻上。
“長老，信仰不能當飯吃。”
“但力量可以。”
“把地下的石頭交給我，我還你一個，能真正挺直腰桿，在這片沙漠里，制定規則的沙蝰部落。”
“這個交易，你做不做？”
火盆里的木炭，發出一聲輕微的爆裂聲。
烏赫死死地盯著沈巖，眼神變幻不定。
他知道，自己面前這個年輕人，不是神使。
他比神使，要可怕得多。
他是來自文明世界的魔鬼。
一個帶著無法拒絕的誘惑，前來敲門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