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蜥”穿過了昨天那片危機四伏的“黑風口”。
卡德的車技很好,但依舊開得心驚膽戰(zhàn)。
而沈巖,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仿佛窗外那能撕碎鋼鐵的罡風,只是拂面的清風。
這份鎮(zhèn)定,讓巴圖的眉頭,微微皺起。
又行駛了大概三個小時。
地平線上,出現(xiàn)了一座城市的輪廓。
那是一座被巨大的防沙墻包圍的鋼鐵城市,在黃沙的映襯下,像一頭匍匐的巨獸。
灰沙城。
這片區(qū)域里,最大,也最混亂的法外之地。
“沙蜥”在城門口接受了粗暴的檢查后,駛入了城市。
城里的景象,與部落截然不同。
狹窄的街道,隨處可見的管道和線路,穿著各式服裝、眼神警惕的行人。
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劣質酒精和烤肉混合的古怪氣味。
“沈先生,我們去哪?”卡德小心翼翼地問。
“找個地方停車。”
沈巖睜開眼睛。
“然后,你們在這里等我。”
“不行!”巴圖立刻出聲,聲音沉悶而堅決。
“長老的命令是,我必須時刻跟著你。”
沈巖看了他一眼,沒有爭辯。
“隨你。”
他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巴圖立刻跟上,像個影子,落后沈巖半步。
他高大的身材和部落的裝束,引來了不少窺探的目光。
沈巖對那些目光視若無睹。
他徑直走進了一條看起來更加混亂的小巷。
巷子的盡頭,是一家掛著“齒輪與黃金”招牌的店鋪。
店鋪的門臉很小,只有一個銹跡斑斑的金屬門。
門口坐著一個獨眼的改造人,正在擦拭他的機械臂。
看到沈巖,獨眼改造人抬了抬眼皮,沒有阻攔。
沈巖推門而入。
巴圖緊隨其后。
店鋪里光線昏暗,只有一個柜臺。
柜臺后,坐著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胖子。
“辦業(yè)務?”胖子頭也不抬地問。
“提款。”
沈巖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黑色金屬幣,放在了柜臺上。
胖子看到那枚金屬幣,臉上的慵懶瞬間消失了。
他猛地坐直身體,拿起那枚金屬幣,放在一個儀器上仔細地檢驗。
儀器發(fā)出“滴”的一聲輕響。
胖子的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恭敬地站起身。
“尊敬的黑卡客戶,您……您要提多少?”
“先來五個億。”沈巖的語氣,像是在說五塊錢。
胖子的腿,軟了一下。
他扶著柜臺,才沒有滑下去。
“五……五個億的現(xiàn)金,我……我們這里沒有這么多……”
“轉到這個賬戶。”
沈巖遞過去一張數(shù)據(jù)卡。
“三分鐘內,我要看到到賬信息。”
“是!是!”
胖子手忙腳亂地操作著他面前那臺看起來十分古舊的終端。
巴圖站在沈巖身后,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什么“億”,什么“賬戶”,這些詞匯超出了他的認知。
但他能看懂那個胖子掌柜的表情。
那種表情,他只在面對部落長老烏赫時,在一些小部落的頭人臉上見過。
是敬畏,是恐懼。
不到三分鐘。
沈巖手腕上的一個微型終端,輕輕震動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
“很好。”
他收起金屬幣和數(shù)據(jù)卡,轉身就走。
從頭到尾,沒有多說一個字。
走出店鋪,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巴圖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
他不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但他隱約感覺到,這個叫沈巖的男人,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調動了一筆足以買下十個灰沙城的財富。
沈巖沒有停下腳步。
他帶著巴圖,又走進了另一條巷子。
這里有一家更不起眼的店鋪,門口掛著一個“風語者”的牌子。
店里只有一個干瘦的老頭,在打瞌睡。
沈巖敲了敲柜臺。
老頭睜開眼。
“我要用‘深空頻道’,最高加密等級。”
老頭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里屋。
“一分鐘,十萬。”
“開半小時。”
沈巖走進里屋。
那是一個密不透風的金屬房間,正中只有一個通訊設備。
巴圖被關在了門外。
他只能貼著門,隱約聽到里面?zhèn)鱽硪恍鄶嗬m(xù)續(xù)的,他完全聽不懂的詞語。
“坐標……沙蝰部落……是的,就是那個位置……”
“‘拓荒者’工程隊,全套設備,三天內進場。”
“地質勘探組,優(yōu)先。”
“‘天盾’安保公司,一個加強排的兵力,最高火力配置,明天就要看到他們的人。”
“包租三架‘鯤鵬’級重型運輸機,航線立刻申請。”
“資金已經(jīng)到位,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
“我要看到結果。”
巴杜聽得心驚肉跳。
他雖然聽不懂那些名詞,但他聽懂了沈巖的語氣。
那不是商量,不是請求。
是命令。
是不容置疑的,發(fā)號施令。
仿佛電話那頭的,不是合作伙伴,而是他的下屬,他的士兵。
半小時后,沈巖走了出來。
他的臉色,和進去時一樣平靜。
仿佛剛才那個調動了無數(shù)人力物力的,不是他本人。
他扔給老頭一張不記名的信用籌碼。
老頭接過,看了一眼上面的數(shù)字,瞳孔猛地一縮,對著沈巖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從通訊店出來,沈巖又帶著巴圖去了城里最大的物資市場。
他買了很多東西。
高壓縮的營養(yǎng)劑,足夠五百人用一個月的量。
最新的野戰(zhàn)醫(yī)療包,整整十大箱。
還有一些太陽能充電板,大功率探照燈,以及一些巴圖根本叫不上名字的精密工具。
所有的東西,都由賣家直接送到了卡德停車的地方。
當卡德看到那輛幾乎被物資堆滿的重型卡車跟在“沙蜥”后面時,他整個人都傻了。
“沈……沈先生……這些……”
“定金。”
沈巖淡淡地說。
“回部落。”
回去的路上,車里的氣氛,更加詭異。
卡德開車時,手都在抖。
而巴圖,則徹底放棄了監(jiān)視。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懷里的彎刀。
這把刀,是他身為勇士的榮耀。
可今天,他見識到了一種全新的力量。
那種力量,無形無質。
不需要刀刃,不需要肌肉。
只需要幾句話,幾個指令,就能調動雷霆萬鈞之力。
那個男人,坐在副駕駛上,又閉上了眼睛。
但在巴圖眼中,他不再是一個需要被監(jiān)視的,手無寸鐵的外鄉(xiāng)人。
他是一頭閉目養(yǎng)神的巨獸。
他的爪牙,隱藏在看不見的世界里。
一旦睜眼,就能翻天覆地。
巴圖忽然明白了長老烏赫的話。
他們賭的,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
他們賭的,是一個能將承諾,變?yōu)楝F(xiàn)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