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副總裁的身體,晃了晃。
幾乎站不穩。
他想起了昨天,自己還在電話里,聯合其他人,商量著怎么架空新老板,怎么把公司的核心資產轉移出去。
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沈巖放下了水晶帆船。
他抬起眼。
第一次,正眼看向這些人。
他的目光,很平靜。
掃過每一個人的臉。
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不敢與他對視。
“從現在開始。”
他的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我說的,就是規矩?!?
“第一,把你們過去五年,經手的每一個項目,每一筆資金的流向,寫一份詳細報告?!?
“今天下班前,交到陳總手上。”
他指了指陳光科。
“第二,通知所有部門總監以上級別,明天早上九點,開會?!?
“每個人,準備一份改革方案?!?
“我要知道,你們能為公司帶來什么?!?
“而不是公司能為你們帶來什么?!?
“第三……”
沈巖站起身。
走到落地窗前。
看著腳下的維多利亞港。
無數的貨輪,在這里穿行。
構成了一個龐大的海上貿易網絡。
“遠洋航運,太慢了?!?
“我要在三年內,讓它的規模,擴大三倍。”
“讓它的航線,遍布這個星球的每一個角落?!?
“做不到的人,可以滾?!?
“現在,就滾?!?
辦公室里,依舊是死寂。
沒有人動。
不是不想。
是不敢。
他們能感覺到。
這個年輕人,不是在開玩笑。
一場清洗。
已經開始了。
接下來的七十二小時。
整個遠洋航運集團,經歷了一場地震。
陳光科帶來的團隊,如同最精密的儀器。
將這家龐大的公司,徹底地拆解,分析,再重組。
二十三名高管和部門主管,被廉政公署的人帶走。
一百四十六名中層干部,被審計團隊查出問題,當場解雇。
超過三百份有問題的長期合同,被法務部宣布作廢。
整個集團,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以為,這家公司要完了。
港城其他的航運公司,都在等著看笑話。
等著分食遠洋航運死后的尸體。
但,他們等來的。
不是崩潰。
而是一系列的,他們看不懂的操作。
磐石資本宣布,注資五百億。
用于開拓北美和歐洲的新航線。
同時,向全球最大的造船廠,下了一筆史無前例的訂單。
二十艘,三十萬噸級的超級油輪。
和十艘,最新型的液化天然氣運輸船。
消息一出。
整個港城的商界,都懵了。
這個沈巖,是瘋了嗎?
在全球航運業不景氣的大環境下。
他居然在瘋狂擴張?
他到底想干什么?
沒人知道。
也沒人敢問。
那個男人的手段,他們已經見識過了。
淺水灣。
十一號別墅。
這是鄭天梟名下,最隱秘的一處房產。
也是他最后的避難所。
這幾天,他躲在這里,與世隔絕。
他不敢開手機。
不敢看新聞。
他怕看到自己的名字。
怕看到那些曾經對他笑臉相迎的人,如今是怎么落井下石的。
他像一頭困在籠子里的獅子。
曾經的驕傲和霸氣,都消失了。
只剩下頹唐和絕望。
他知道,沈巖不會放過他。
他手里,有自己的把柄。
那些足以讓他萬劫不復的證據。
他甚至想過,從這里跳下去。
一了百了。
可他,不甘心。
門鈴響了。
鄭天梟一個激靈。
他以為,是警察。
是來抓他的人。
他走到門口。
通過貓眼,向外看。
門外,站著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
他不認識。
但他認識那人身后,停著的那輛車。
勞斯萊斯幻影。
沈巖的車。
鄭天梟的手,開始發抖。
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滿是褶皺的衣服。
深吸一口氣。
打開了門。
黑衣男人,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先生,想見您?!?
車,一路行駛。
沒有去中環。
沒有去任何酒店。
而是開到了一個,鄭天梟無比熟悉的地方。
遠洋航運集團大廈。
看著那棟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帝國大廈。
鄭天梟的眼神,很復雜。
有不甘,有懷念,有痛苦。
他被帶進了那部,他曾經專屬的電梯。
來到了六十六樓。
辦公室,還是那個辦公室。
只是,坐在那張椅子上的人,換了。
沈巖正在看文件。
他沒有抬頭。
只是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鄭天梟坐下。
身體僵硬。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樣的審判。
沈巖看完了最后一份文件。
簽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把一份新的文件,推到了鄭天梟的面前。
鄭天梟低頭看去。
他以為,會是自己的罪證。
或者是轉讓公司剩余資產的協議。
可他看到的,是五個大字。
【執行總裁聘用合同】
他愣住了。
他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沈巖。
沈巖的表情,依舊平靜。
“遠洋航運,需要一個懂它的人來管理。”
“整個港城,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
鄭天梟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想過無數種可能。
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
沈巖,居然要聘用他。
聘用一個,被他親手打敗的敵人。
來管理,從他手里搶走的公司。
這是羞辱嗎?
他拿起那份合同。
快速地翻閱。
當他看到薪酬那一欄時。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
年薪:一千萬港幣。
合同的最后。
附著一份文件。
那上面,記錄著他過去十年,所有不干凈的交易。
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足以讓他把牢底坐穿。
鄭天梟明白了。
這不是羞辱。
這是一根鎖鏈。
沈巖打斷了他的脊梁。
然后又給了他一副新的骨架。
一副完全聽命于自己的骨架。
他給了他一個機會。
一個能繼續待在自己畢生心血里的機會。
一個能親手讓這個帝國,變得更輝煌的機會。
代價是。
他不再是王。
他將是,王座下,最鋒利的一把刀。
鄭天梟的呼吸,變得急促。
他的手,緊緊地攥著那份合同。
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許久。
他松開了手。
拿起桌上的筆。
在合同的末尾,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鄭天梟。
三個字,寫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用力。
也更沉重。
他站起身。
對著沈巖,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董?!?
第二天。
遠洋航運集團,發布人事公告。
【茲聘請鄭天梟先生,擔任本集團執行總裁,全面負責公司日常運營管理?!?
公告一出。
整個港城,再次震動。
所有等著看戲的人,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他們看不懂。
徹底看不懂了。
這個叫沈巖的年輕人。
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棋局,到底有多大?
未知,帶來了比之前更深的恐懼。
人們再提起沈巖這個名字時。
語氣里,已經沒有了輕視和揣測。
只剩下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