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風，停了。
海面恢復了鏡子般的平靜。
遠洋航運大廈，在新的秩序下，如同一臺精密的機器，重新開始高效運轉。
鄭天梟坐在執行總裁的辦公室里。
不再是頂層。
低了三層。
視野依舊開闊。
他處理文件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三成。
決策的果斷，也超過了從前。
他不再是王。
他只是一把刀。
一把沒有思想，只懂得執行的刀。
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沈巖沒有再見他。
磐石資本的團隊，在港城留駐了半個月。
完成了所有的交接和重組。
然后，他們悄無聲息地離開。
就像他們來時一樣。
沈巖是最后一個走的。
私人飛機，依舊是那架灣流G650。
起飛時。
他透過舷窗，看了一眼這座城市。
這座因為他，而改變了格局的城市。
這里，已經成了他的提款機之一。
回到內地。
沈巖的生活，回歸了某種規律。
上午九點。
他會準時出現在公司的頂層辦公室。
這里是他的大本營。
東山再起的地方。
陳光科，吳雅，還有最初的那批老員工，都在。
公司擴張得很快。
已經搬了三次家。
現在獨占了一整棟位于高新區的寫字樓。
樓頂“未來科技”四個藍色大字，在陽光下很醒目。
沈巖回來后。
沒有開什么全員大會。
也沒有搞什么慶功宴。
他只是像往常一樣，坐回自己的辦公室。
然后開始工作。
仿佛港城那場驚心動魄的收購，只是一次尋常的出差。
公司的員工，只從零星的財經新聞上，知道他們的老板，在港城干了一件大事。
但具體是什么。
沒人說得清。
他們只知道。
老板還是那個老板。
冷靜高效，又言出必行。
看項目的眼神，永遠像是在審視獵物。
這種平靜，持續了一個多月。
這一個月里。
沈巖處理了堆積的事務。
也為公司的下一步，規劃了兩個新的方向。
第一個項目，來自一家國企。
華紡集團。
一個擁有百年歷史的紡織業巨頭。
如今，卻像一頭擱淺的巨鯨。
設備老化，管理混亂，效率低下。
連續三年虧損。
集團董事長，一個叫周建國的老人，頭發花白。
他通過關系，找到了沈巖。
希望又公司能夠為他們，開發一套全新的管理系統。
周建國開了三個小時的會。
痛陳家史。
講述著華紡集團曾經的輝煌，和如今的困境。
他說得口干舌燥。
沈巖全程，只聽不問。
最后。
周建國拿出一份預算報告。
上面是一個八位數的金額。
這是他們能拿出的，最后的家底。
他很忐忑。
他知道，這點錢，對于如今的沈巖來說，不算什么。
沈巖拿過那份報告。
沒有看。
他只是在平板上，調出了一份文件。
推到周建國面前。
文件標題。
【華紡集團“工業大腦”整體解決方案】
里面，從原料采購，到生產排期，再到倉儲物流，最后到銷售終端。
每一個環節，都被數據化，模型化。
核心，是一套人工智能驅動的中央處理系統。
系統可以根據市場需求，實時調整生產線。
可以預測設備故障，提前進行維護。
甚至可以優化物流路線，將運輸成本降低一半。
這是一個，足以顛覆整個傳統制造業的方案。
周建國看得手在發抖。
這不是他想要的軟件。
這是一個全新的帝國藍圖。
他看到了最后。
項目報價。
零。
沈巖不要錢。
他要的，是華紡集團未來十年，這套系統所創造的，新增利潤的百分之三十。
以及，系統運行過程中，產生的所有工業數據。
周建國愣住了。
他看著沈巖。
這個年輕人，圖謀的，根本不是一個項目。
他要的，是整個工業4.0時代的入場券。
他要用華紡集團，這個最陳舊，最笨重的軀殼，來孕育一個最先進，最強大的人工智能大腦。
周建國沒有猶豫。
他簽了字。
他知道，這是華紡集團，最后的機會。
也是唯一的機會能夠繼續撐下去。
第二個項目，來自一個快要倒閉的游戲工作室。
幻羽工作室。
一群有夢想，但沒有錢的年輕人。
他們耗時三年，開發了一款叫《山海紀元》的游戲。
開放世界。
東方神話題材。
構想很宏大。
技術力，卻跟不上。
項目資金鏈斷裂。
團隊核心成員，被其他大廠挖走。
只剩下創始人，一個叫林濤的年輕人，守著一堆無法運行的代碼，和一屁股債。
白玲把這份資料，放在了沈巖的桌上。
她覺得，老板不會對這種小項目感興趣。
這更像是一場慈善。
沈巖卻看完了。
他看到了林濤團隊，為了還原《山海經》里的異獸，做的幾百張概念設定圖。
看到了他們為了構建一個完整的世界觀，寫的超過一百萬字的背景故事。
看到了一個，雖然粗糙，但充滿了靈魂的世界。
下午。
林濤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以為是催債的。
接通后。
對面的人，讓他去一個地址。
正是沈巖的公司。
林濤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T恤，走進了那間，比他整個工作室還大的辦公室。
他看到了沈巖。
那個只在財經雜志封面上出現過的人。
他很緊張。
手心都是汗。
沈巖沒有跟他談錢。
他只是打開投影。
屏幕上，是《山海紀元》的畫面。
那是林濤最熟悉，也最絕望的畫面。
接著。
沈巖的團隊，用了三個小時。
向林濤展示了，他們將如何重構這款游戲。
用最新的“天穹”引擎。
用電影級的動態捕捉。
用能夠自主學習，生成任務和劇情的NPC人工智能。
他們要做的，不是修改。
是重生。
他們要把林濤的夢想，變成一個真正的，活著的，可以無限演化的世界。
展示結束時。
林濤已經說不出話。
他看著沈巖。
眼里，是淚光。
沈巖依舊沒有表情。
他只是把一份收購合同，推了過去。
他要全資收購幻羽工作室。
林濤和他的初始團隊，將獲得百分之十五的項目分紅權。
林濤簽了。
簽完字。
他沒有走。
他站在沈巖面前。
深深鞠了一躬。
他知道這是他追逐夢想最快的也是容錯最高的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