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寂靜得能聽到風吹過青磚瓦縫的聲音。
高守正帶著幾十名徒弟,那九十度的躬身,像是一座座雕塑,定格在了這個午后。
沈巖沒有去扶。
他受得起這一拜。
他平靜地承受著這群國手級大師最頂級的敬意,直到高守正緩緩直起身,渾濁的老眼里,已經滿是淚光。
“沈先生,”高守正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顫抖,“從今天起,您不是先生。”
眾人一愣。
高守正深吸一口氣,再次躬身,這一次,是標準的拜師禮。
“您是宗師!”
“我高守正,愿奉您為師!”
轟!
這句話,像是一顆炸雷,在所有徒弟的腦海里炸響。
他們的師傅,陶瓷界的泰山北斗,竟然要拜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為師?
這傳出去,整個華夏收藏界都要翻天!
“師傅,不可!”大徒弟李援朝急忙上前去扶。
“有什么不可!”高守正一把甩開他的手,老臉漲得通紅,“達者為先!沈先生復活了柴窯,這份功績,別說當我師傅,當整個陶瓷界的祖師爺都夠了!”
三徒弟趙衡,那個渾身肌肉的“炮筒子”,此刻卻噗通一聲,單膝跪地。
他對著沈巖,低下了那顆桀驁不馴的頭顱。
“沈宗師,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趙衡,服了!”
有了他帶頭,其余的徒弟們,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都齊刷刷地單膝跪下。
“我等,心服口服!”
聲音匯聚在一起,在小小的院落里回蕩,震得人心頭發麻。
他們是真的服了。
從一開始的輕視,到圖紙的質疑,再到建窯時的震撼,最后是開窯時那神跡一般的場景。
沈巖用他們無法理解的手段,碾碎了他們畢生的驕傲,然后又為他們打開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
沈巖看著眼前跪倒的一片人,輕輕點了點頭。
“都起來吧。”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
“拜師就不必了,我沒時間教徒弟。”
眾人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沈巖話鋒一轉。
“不過,合作倒是可以談談。”
他走到那十幾件天青釉瓷器前,隨手拿起一只梅瓶。
光線透過瓶身,仿佛凝聚了一汪春水。
“這些東西,很美。”
“但如果只是躺在庫房里,或者博物館的玻璃柜里,那就只是一堆昂貴的古董。”
“我要讓它們,活過來。”
“活過來?”李援朝有些不解。
沈巖看向他。
“我要成立一個品牌,就叫‘九龍柴窯’。”
“專門復刻和創新古代頂級瓷器,讓失傳的技藝,重現于世,并且,走向市場。”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所有人。
“我出技術,出資金,出渠道。你們,出人力,出名望。”
“我占七成股份,剩下三成,你們按勞分配。”
“高師傅,你來當這個總窯頭,如何?”
高守正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他一輩子都想著復興龍窯,光復祖師爺的榮光。
可他想的,只是技術的傳承。
而沈巖一開口,就是一盤震動整個行業的大棋!
品牌化,市場化!
這是他們這些老手藝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干!”高守正一拍大腿,激動得滿臉通紅,“沈宗師您指哪,我們打哪!”
“好。”沈巖放下了梅瓶,“第一步,就是要把‘九龍柴窯’的名聲,打出去。”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寧客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
“沈總,您那邊結束了?”寧客的聲音帶著一絲期待。
“結束了。”沈巖說道,“寧哥,幫我個忙。”
“您說。”
“我要辦一場展覽,兼拍賣會。”
“三天后,就在C市。”
“我要C市最高規格的場地,邀請函發給全國,乃至全世界所有頂級的收藏家、鑒賞家、博物館館長,以及主流媒體。”
“辦得到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五秒。
寧客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干。
三天?
辦一場世界級的拍賣會?
這已經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了,這是在挑戰行業規則的極限!
要是換個人這么說,寧客會直接掛了電話,然后把對方拉黑。
但他知道,電話這頭的是沈巖。
一個總能帶給他驚喜的男人。
“沈總,”寧客苦笑一聲,“您這是要我的老命啊。”
“不過,我喜歡。”
“場地,我來搞定。C市國際會展中心的主廳,我包了。”
“名單,我手上有一份,保利和佳士得的頂級VIP客戶,我都能聯系上。”
“媒體,更簡單。”
寧客的語氣變得興奮起來,“我只需要放出一個消息……”
“什么消息?”
“失傳八百年的北宋柴窯重現于世,并且將有十幾件完美品公開拍賣。”
寧客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透著一股瘋狂。
“沈總,我保證,三天后,C市的機場,會被全世界的私人飛機給塞滿!”
沈巖笑了。
“那就交給你了。”
掛了電話,沈巖看向一臉震驚的李援朝。
“李顧問,該你出力了。”
“我?”李援朝還沒從剛才那通電話的沖擊里回過神來。
“你是國家博物館的首席顧問,你的話,有分量。”
“給你的老朋友們打個電話吧,告訴他們,準備好錢。”
“順便,讓他們帶上最精密的儀器,我怕到時候有人說閑話。”
李援朝瞬間明白了沈巖的意思。
這是要讓國家級的權威,來為“九龍柴窯”做背書!
他顫抖著手,拿出自己的那個舊手機,翻出了一個號碼。
“喂,是王館長嗎?”
“我是李援朝。”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老李?你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又發現什么好東西了?”
李援朝看了一眼院子里那十幾件瓷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老王,你坐穩了聽。”
“柴窯,天青釉。”
“活的。”
“十幾件,完美無瑕。”
“……”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許久,王館長的咆哮聲才從聽筒里炸了出來,聲音大得整個院子都聽得見。
“李援朝!你他娘的要是敢拿這事開玩笑,老子帶人平了你家!”
“地址!馬上發給我!我立刻向上面申請專機!”
“九龍柴窯”出世的消息,像一場十二級的臺風,一夜之間,席卷了整個華夏收藏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