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頓了頓。
“我的人嘗試聯系過他，第一次，我的助理報出天狼星半導體的名字，直接被掛斷了電話。”
“第二次，我親自打過去，許諾給他三倍于之前的薪水和千萬美金級別的項目啟動資金。”
“結果呢？”沈巖問道。
“他讓我滾，并且說再打電話就報警，告我們騷擾。”伊莎貝拉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她用錢和法律擺平了無數麻煩，但這兩樣東西，在這個固執的老頭面前，似乎完全失效了。
“他現在住在哪？”沈巖換了個問題。
“圣何塞南郊的一棟獨棟住宅，看起來很老舊。鄰居說，他自從被解雇后，就很少出門，整天待在自家的車庫里，不知道在鼓搗些什么。”
“地址發給我。”
沈巖站起身，拿起搭在沙發上的外套。
伊莎貝拉愣住了。
“先生，您要親自過去？”
“一個能創造出價值五億美金技術的人，值得我親自跑一趟。”
沈巖的語氣很平淡。
“更何況，他不是在待價而沽。”
“他只是對資本，徹底失望了而已。”
伊莎貝拉看著沈巖的背影，忽然明白了。
這位年輕的東方富豪，他看重的從來不只是技術本身，更是創造技術的人。
他不是去“招聘”一個員工。
他是去“請”一位大師出山。
圣何塞南郊。
陽光正好，灑在一排排略顯陳舊的房屋上。
一輛普通的福特轎車停在路邊，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沈巖從車上下來，身上穿著簡單的休閑裝。
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地址，走向其中一棟看起來最不起眼的房子。
房子的車庫門半開著，里面傳來金屬敲擊和電流的“滋滋”聲。
一股機油和松香混合的味道飄了出來。
沈巖走了過去，敲了敲車庫的卷簾門。
里面的聲音停了。
一個蒼老但不失硬朗的聲音傳了出來。
“滾出去！我說了，我不需要什么社區服務，也不買任何該死的保險！”
聲音里充滿了不耐煩和警惕。
“霍夫曼博士，我叫沈巖。”
沈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了進去。
“我不賣保險，我是來請你出山的。”
車庫里沉默了幾秒。
隨后，卷簾門被嘩啦一聲從里面拉開。
一個滿頭白發，胡子拉碴，穿著一身油污工作服的老人出現在門口。
他手里還拿著一把焊槍，眼神銳利得像鷹。
他上下打量著沈巖。
“你就是那個買下天狼星的龍國小子？”
消息傳得倒是很快。
沈巖點點頭。
“是我。”
“哼。”霍夫曼博士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
“華爾街的鬣狗換了個亞洲面孔，但身上的銅臭味還是一樣。”
“我不管你是誰，拿著你的錢，從我的草坪上滾出去。”
說完，他轉身就要把門關上。
“低溫等離子體鍵合技術，在處理金剛石和氮化鎵的熱應力匹配時，最優的射頻功率應該是1.8千瓦，而不是你們實驗數據里的2.0千瓦。”
沈巖不緊不慢地開口。
霍夫曼博士關門的動作，猛地僵住了。
他豁然轉身，渾濁的眼睛里爆發出驚人的光芒。
“你怎么會知道？！”
那是伊卡洛斯項目最核心的未公開數據！是他在無數次失敗后才找到的臨界點！
“2.0千瓦的功率，會讓等離子體能量過載，雖然鍵合速度更快，但會在界面層產生微觀晶格損傷，長期使用的穩定性和散熱效率都會下降百分之三。”
沈巖繼續說道，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而這百分之三的差距，在高頻高功率的軍用通訊模塊里，就是‘可用’和‘完美’的區別。”
霍夫曼博士徹底呆住了。
他看著沈巖，像在看一個怪物。
眼前這個年輕人，說的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打在他研究生涯最核心的節點上。
這不是一個商人能說出來的話。
這不是一個只看財務報表的資本家能懂的語言。
這是同行的語言。
不，甚至比他的那些助手，懂得更深刻。
“你……到底是誰？”霍夫曼博士的聲音有些干澀。
“一個給了你五億美金估值的買家。”沈巖淡淡一笑。
“Aegis Dynamics的羅伯特·萬斯，已經為你的‘伊卡洛斯’付了錢。”
霍夫曼博士的身體晃了一下。
五億美金？
那個被馬庫斯當成垃圾一樣丟掉的項目？
他一生的心血，竟然有如此高的價值？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遲來的認可，同時涌上心頭。
他的眼眶，竟然有些發紅。
“進來吧。”
他側過身，讓開了路。
車庫里，比想象的還要混亂。
各種電子元件、線路板、半成品的設備堆得到處都是。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獨屬于技術宅的味道。
在一張工作臺的中央，擺放著一個簡陋的設備原型，無數線纜連接著，顯然，他從未放棄過自己的研究。
“坐吧，如果你能找到地方。”霍夫曼博士指了指一個堆滿零件的箱子。
沈巖沒有坐。
他走到那個設備原型前，仔細地看著。
“你在嘗試用磁約束來提升等離子體的均勻性？”
霍夫曼博士的眼中再次閃過一絲驚訝。
“沒錯。理論上可行，但我的設備功率不夠，也缺少超導線圈。”
他自嘲地笑了笑。
“在這里，我只是一個用垃圾零件堆砌夢想的瘋老頭罷了。”
“不，你不是。”
沈巖轉過身，直視著霍夫曼博士的眼睛。
“你是一個被埋沒的天才。馬庫斯那樣的蠢貨，只看得到投入和產出，他看不到你這項技術背后，能開啟一個怎樣的新時代。”
這句話，仿佛一道電流擊中了霍夫曼博士的內心。
多少年了。
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在那些西裝革履的管理者眼中，他只是一個燒錢的、固執的、不肯妥協的老頑固。
“說吧，龍國小子。”霍夫曼博士的聲音緩和了下來。
“你想要什么？讓我回去給你們當賺錢的工具？抱歉，我干夠了。”
“我不是讓你回去。”
沈巖搖了搖頭。
“我是給你一個全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