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深市寶安國際機場，私人飛機停機坪。
一架灣流G650的艙門緩緩打開。
沈巖的身影出現(xiàn)在舷梯頂端，身后跟著神色略顯疲憊的陳光科。
南國初夏的濕熱空氣，夾雜著淡淡的航空燃油味，撲面而來。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早已在停機坪外靜候。
車門打開，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司機躬身肅立。
“沈先生，陳先生，早上好。”
沈巖微微點頭，坐進了后座。
陳光科跟著坐了進去，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打著哈欠。
“巖子，我們不先去酒店放行李？”
“不去酒店。”
沈巖的目光投向窗外，看著這座被譽為“華夏硅谷”的城市輪廓。
“直接去南山科技園。”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沒有任何疑問，平穩(wěn)地啟動了車輛。
“我們就這么直接殺上門去？”
陳光科有些不解。
按照常規(guī)的商業(yè)收購流程，他們應(yīng)該先通過第三方發(fā)出收購意向，然后進行多輪談判。
像這樣老板直接空降到一家瀕臨破產(chǎn)的小公司門口，傳出去會顯得很掉價。
“我們不是去收購一家公司。”
沈巖的聲音很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是去請一位天才。”
他頓了頓，補充道。
“請?zhí)觳牛枰锰觳诺姆绞健！?
陳光科愣了一下，隨即咧嘴一笑。
“得，你說了算，反正每次聽你的，準(zhǔn)沒錯。”
他知道，沈巖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套完整的劇本。
邁巴赫在寬闊的濱海大道上疾馳。
一個小時后，車輛緩緩駛?cè)肓四仙娇萍紙@的范圍。
這里是華夏科技創(chuàng)新的心臟地帶，一棟棟充滿現(xiàn)代感的玻璃幕墻大樓拔地而起，隨處可見掛著各大科技巨頭LOGO的工牌、行色匆匆的年輕人。
然而，當(dāng)車子拐進B區(qū)深處時，周遭的氛圍逐漸變得冷清。
最終，邁巴赫在距離13號樓約兩百米的一個路口停了下來。
“就在這兒停吧。”沈巖吩咐道。
司機將車穩(wěn)穩(wěn)停靠在路邊。
沈巖沒有下車，只是靜靜地看著不遠處那棟略顯陳舊的六層小樓。
樓頂上，“擎天實驗室”幾個藍色的大字，已經(jīng)有些斑駁脫落，在周圍嶄新的建筑群中，顯得格格不入，透著一股英雄遲暮的悲涼。
“這就是那個周啟明的地盤？”陳光科也望了過去。
“嗯。”
“看起來……確實挺慘的。”
陳光科咂了咂嘴。
連門面的維護都跟不上了，可見內(nèi)部的資金狀況有多么糟糕。
“光科，你覺得一個窮途末路，但又堅信自己是正確的天才，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沈巖突然問道。
陳光科想了想，試探著回答：“錢？”
沈巖搖了搖頭。
“不，錢只能買下他的公司，買不來他的心。”
“那是什么？”
“是認同。是一個能聽懂他‘天書’的知己。”
沈巖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走吧，我們?nèi)ヅ雠鲞\氣。”
陳光科立刻跟上。
兩人并沒有直接走向13號樓，而是在附近漫無目的地閑逛起來。
沈巖的目光在周圍的商鋪上掃過。
便利店，快餐店，打印店……
最終，他的視線停留在了一家名為“比特之巢”的咖啡館上。
這家咖啡館的裝修風(fēng)格很特別，墻上掛著電路板和編程代碼的裝飾畫，空氣中彌漫著咖啡香和一種屬于電子產(chǎn)品的微弱味道。
典型的程序員聚集地。
沈巖推門走了進去。
咖啡館里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年輕人對著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翻飛。
沈巖的視線在角落里一掃，便定格了。
那里坐著一個男人。
三十多歲的年紀，頭發(fā)有些凌亂，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眼窩深陷，布滿血絲。
他身上的白襯衫已經(jīng)起了褶皺，領(lǐng)口也有些發(fā)黃。
整個人蜷縮在卡座里，面前放著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已經(jīng)涼透了。
他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著，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代碼和復(fù)雜的函數(shù)模型。
但他并沒有在敲代碼，只是呆呆地看著屏幕，眼神空洞，仿佛靈魂都被抽走了。
這個人，和陳光科發(fā)來的資料照片里的周啟明，一模一樣。
只是比照片上，更憔悴，更落魄。
沈巖的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魚兒，就在這里。
他和陳光科找了一個離周啟明不遠，但又隔著兩張桌子的位置坐下。
“兩杯拿鐵。”沈巖對服務(wù)員說。
陳光科壓低了聲音，“巖子，那就是周啟明？現(xiàn)在過去？”
“不急。”
沈巖端起服務(wù)員送來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等一個時機。”
他像是很有耐心，只是安靜地喝著咖啡，偶爾看看手機。
陳光科不明所以，但也只好耐著性子陪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角落里的周啟明，終于動了。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顫抖著手，移動鼠標(biāo)，點向了一個文件夾。
文件夾的名字是——“破產(chǎn)清算申請資料”。
他的手指懸在“刪除”鍵上，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臉上滿是痛苦和不甘。
就是現(xiàn)在。
沈巖對陳光科使了個眼色。
陳光科立刻心領(lǐng)神會。
沈巖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安靜的咖啡館里的人聽清楚。
他像是和陳光科在討論工作。
“光科，我昨天看的那個波士頓動力的人形機器人測試視頻，你看了嗎？”
陳光科立刻進入角色，皺起眉頭，“看了，技術(shù)確實牛，動作流暢度很高，但感覺還是差點意思。”
“哦？差在哪？”沈巖饒有興致地問。
“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太像一個程序了。每一個動作都是精確計算的結(jié)果，沒有那種……活物的感覺。”
陳光科撓了撓頭，努力地形容著。
角落里，周啟明準(zhǔn)備按下刪除鍵的手指，頓住了。
他抬起頭，茫然的目光朝沈巖這邊瞥了一眼。
沈巖的聲音繼續(xù)傳來。
“你說到點子上了。現(xiàn)在所有主流的人形機器人，其運動邏輯都基于一個核心——位置控制。”
“通俗點講，就是給它一個指令，讓它的手臂抬到某個坐標(biāo)，腿邁到某個坐標(biāo)。它只是在執(zhí)行指令，而不是在‘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