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沉默了。
他只是個代表，這么重大的決定，他做不了主。
他立刻起身。
“沈先生，請容我向會長請示。”
他走到包間外，打了一個加密電話。
吳雅能聽到他壓低聲音，用極快的語速匯報著，語氣里充滿了激動和難以置信。
五分鐘后，佐藤回來了。
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混雜著敬畏和興奮的復雜神情。
“沈先生，會長同意了。”
“他說，他非常期待與您的合作。并且，為了表示誠意，這塊控制單元，算他送給您的禮物。”
“‘Lunokhod-3’的圖紙，您可以隨時開價。”
沈巖擺了擺手。
“不，交易就是交易。圖紙我會發(fā)過去，控制單元我也會收下。我們之間，只講規(guī)則，不講人情。”
這句話，反而讓佐藤更加肅然起敬。
一個不被小利所動，只建立規(guī)則的人，才是最可怕，也最值得合作的對手。
交易完成。
走出茶館，吳雅看著沈巖，感覺自己像是在上一堂顛覆世界觀的課程。
如果說第一個交易，沈巖是買下了一個“軟實力”的未來。
那這第二個交易，他就是為自己打造了一條“硬實力”的秘密補給線。
那么，第三個呢？
那個最神秘的“賽博鐵匠實驗室”，沈巖又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什么？
沒有地點，沒有視頻。
第三場會面，是在幻影動力工作室最深處的一間服務器機房里。
這里與外界物理隔絕，只有一條經(jīng)過三重加密的量子通訊線路。
吳雅站在沈巖身后，看著他坐在一臺終端前。
屏幕上，只有不斷跳動的綠色代碼。
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陳光科守在門口，神情嚴肅，禁止任何人靠近。
約定的時間一到，屏幕上的代碼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簡潔的英文。
意思是我們到了。
緊接著，一個經(jīng)過處理的，聽不出男女，沒有任何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從音箱里傳了出來。
“‘巖’，我們對你的懸賞印象深刻。一億美金，買一個‘玩具’的解法，很有趣。”
沈巖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
“那不是玩具，那是鑰匙。”
“一把通往哪里的鑰匙？”
“通往與你們對話的門。”
電子音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處理沈巖這句話的含義。
“你的目的，不止是修復一臺二十年前的打印機。”
“當然不是。”沈巖靠在椅背上，“我對那臺機器的靈魂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你們這些能為機器注入靈魂的‘鐵匠’。”
吳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正戲來了。
“你想雇傭我們？”電子音問。
“不。”沈巖的回答再次出乎吳雅的意料，“我從不雇傭藝術家。我邀請藝術家，成為合伙人。”
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問號。
【？】
“我要成立一個新部門，或者說，一家新公司。專門致力于強人工智能在極限工業(yè)環(huán)境下的應用研究。”
“比如，深海作業(yè)機器人，高危環(huán)境救援機器人，外層空間探索機器人。”
“你們的技術，不應該浪費在給一臺老舊打印機做‘靈魂移植’這種小事上。你們應該去創(chuàng)造真正的，擁有自主思考和作業(yè)能力的‘鋼鐵之軀’。”
“我提供資金，提供應用場景，提供無限的實驗平臺和數(shù)據(jù)支持。”
“你們，提供你們的大腦，和那足以顛覆世界的技術。”
“我不要你們?yōu)槲夜ぷ鳌Ｎ乙銈儯臀乙黄穑瑒?chuàng)造一個新的物種。”
沈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投向深海的炸彈，在吳雅的腦海里掀起萬丈狂瀾。
她終于，徹徹底底地明白了。
修打印機是假的！
大提琴，航天飛機，量子加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引子！
一個無比宏大，無比瘋狂的計劃的引子！
沈巖真正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人工智能！
他缺的不是錢，不是人脈，而是最頂尖的，能夠?qū)崿F(xiàn)他構想的核心技術團隊。
而這個隱藏在網(wǎng)絡深處，連名字都無人知曉的“賽博鐵匠實驗室”，就是他選中的目標！
那個一億美金的懸賞，不是懸賞，而是一場資格考試！
一場只有全世界最聰明的大腦才有資格參加，而獎品，就是與沈巖合作的入場券！
太瘋狂了！
這簡直就是一場豪賭！
電子音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吳雅甚至能感覺到，在那冰冷的數(shù)據(jù)流背后，正進行著怎樣激烈地思考和權衡。
許久之后，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你的計劃，聽起來比破解‘九宮格’有趣得多。”
“這個新公司，叫什么名字？”
沈巖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絲弧度。
“普羅米修斯。”
電子音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
“盜取火種，贈予凡人。”
“一個危險的名字。”
“我從不畏懼危險。”沈巖說。
“我們也不。”
“合作的細節(jié)，發(fā)到這個端口。”
“還有，那一億美金，我們會收下。”
“不是作為報酬，而是作為‘普羅米修斯’計劃的第一筆研發(fā)經(jīng)費。”
“從現(xiàn)在起，賽博鐵匠實驗室，是你的了。”
通訊中斷。
屏幕恢復了平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機房里，只剩下服務器風扇的嗡嗡聲。
吳雅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她看著沈巖的側臉，這個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了解的男人，在今天，用三場會面，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
他不是一個商人，不是一個創(chuàng)業(yè)者。
他是一個布局者。
一個用全世界的資源為棋子，用未來科技為棋盤，去下一盤誰也看不懂的驚天大棋的怪物。
而自己，有幸站在這個怪物的身邊，親眼見證了這一切。
吳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中涌起的，不再是震驚和困惑。
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滾燙的狂熱。
沈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那種仿佛能壓垮整個房間的氣場瞬間消散了。
他轉(zhuǎn)過身，臉上甚至帶上了一絲疲憊后的松弛。
“好了，搞定。”
他對著吳雅和守在門口的陳光科笑了笑，仿佛剛才那個運籌帷幄、吞食天地的存在只是幻覺。
陳光科走了進來，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崇拜。
“巖子，你這……”
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
“這他娘的，簡直不是人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