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識貨。”
沈巖身子微微前傾,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那我們就有的談。”
何敬忠小心翼翼地把木頭放下,像是放下自己的命根子。
他重新審視起眼前的年輕人。
不再是那種看暴發(fā)戶的眼神。
“后生仔,你既然懂香,就該知道,我那園子里種的不是樹。”
“是命。”
何敬忠苦笑了一聲,頹然坐回椅子上。
“那些人只想把樹砍了蓋別墅,蓋度假村。”
“他們聞不到樹里的魂。”
沈巖沒接他的話。
而是突然換了個話題。
“聽說,你三十年前,聞到過神仙香?”
何敬忠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瞬間又炸毛了。
“你也來看我笑話?”
“你也覺得我是個瘋子?”
“大家都說那是沼氣!是幻覺!是我腦子進水了!”
老頭激動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沈巖搖了搖頭。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小瓶子。
那是一個只有拇指大小的水晶瓶。
里面裝著的,不是香水。
而是一滴淡金色的液體。
這是系統(tǒng)之前隨機掉落的一個小獎勵——“深海龍涎精粹”。
雖然不是“浮黎”,但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是頂級中的頂級。
“打開聞聞。”
沈巖把瓶子推過去。
何敬忠狐疑地看著他。
但那股子好奇心,還是驅使他拔開了瓶塞。
啵。
極輕的一聲。
緊接著。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不像花香那么濃烈,也不像沉香那么厚重。
它帶著海洋的浩瀚,帶著陽光曬過海藻的咸鮮,還有一種仿佛能穿透靈魂的空靈感。
何敬忠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他的瞳孔放大,嘴巴微張。
整個人像被定格了一樣。
一秒。
兩秒。
老淚縱橫。
眼淚就那么毫無征兆地,從那雙渾濁的老眼里流了下來,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龐滑落。
“海的味道……”
“不對,這是……這是時間的味道。”
何敬忠顫抖著把瓶塞塞回去,像是怕那味道跑了一絲一毫。
他看著沈巖,眼神徹底變了。
那是敬畏。
“這是頂級的白龍涎……經(jīng)過特殊提純的……”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純凈的東西?”
沈巖收回瓶子,隨手放回口袋。
動作隨意得像是收起一個打火機。
“這東西,我有的是。”
沈巖看著何敬忠,拋出了誘餌。
“但我缺一種更特別的味道。”
“一種只有你能找到的味道。”
何敬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酒徹底醒了。
他坐直了身子,雙手放在膝蓋上,擺出了學徒般的恭敬姿態(tài)。
“先生,您說。”
“只要這世上真有,老頭子我豁出命去,也給您弄來。”
沈巖很滿意他的態(tài)度轉變。
這就是實力的碾壓。
在這個領域,誰手里有頂級貨,誰就是爺。
“我要那株變異的龍涎藤。”
沈巖的聲音很輕,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也就是你三十年前聞到的,那個所謂的‘神仙香’。”
何敬忠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沈巖。
“你……你怎么知道龍涎藤?”
“那是……那是書上才有的東西,而且……而且我那園子里……”
他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眼神閃爍。
那是他守了一輩子的秘密。
哪怕是對最親近的人,他也只說是聞到了香味,從來沒說過是因為那株奇怪的藤蔓。
這個年輕人,怎么會知道?
沈巖不需要解釋。
保持神秘,本身就是一種威懾。
“我知道它就在迷迭塢。”
“我也知道,它還沒死,只是在休眠。”
“它在等一個懂它的人,把它喚醒。”
沈巖盯著何敬忠的眼睛。
“那個人,只能是你。”
何敬忠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被理解的狂喜,被信任的感動,還有秘密被戳穿的驚恐,混雜在一起。
讓他那顆蒼老的心臟砰砰直跳。
“可是……可是那園子……”
何敬忠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深深的無力感。
“下周就要抵押給銀行了。”
“我老婆還在ICU里躺著,每天都要燒掉幾萬塊。”
“我沒錢了。”
“我也沒時間了。”
這是一個男人的絕境。
哪怕他是大師,在金錢面前,也得跪下。
沈巖拿出了手機。
“銀行卡號。”
何敬忠愣了一下。
“什么?”
“卡號。”
沈巖重復了一遍,語氣不容置疑。
何敬忠下意識地報出了一串數(shù)字。
那是他那張早就被掏空的工資卡。
沈巖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
叮。
何敬忠放在桌上的破舊手機震動了一下。
那是銀行短信的提示音。
何敬忠顫抖著拿起手機。
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了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臉。
他數(shù)著那個數(shù)字后面的零。
個,十,百,千,萬……
三百萬。
整整三百萬。
何敬忠的手一抖,手機啪地掉在了桌上。
他驚恐地看著沈巖。
像是看著一個魔鬼,又像是看著一個上帝。
“這……這是……”
“定金。”
沈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
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已經(jīng)徹底被折服的老人。
“這一百萬,拿去給你老婆治病。”
“剩下兩百萬,把迷迭塢的債務平了。”
“我不買你的地。”
“這片園子,還是姓何。”
“但我有一個條件。”
何敬忠猛地站起來,椅子被帶倒了都沒發(fā)覺。
他嘴唇哆嗦著,想要下跪,卻被沈巖的眼神制止了。
“您說!您說什么我都答應!”
此刻的何敬忠,哪怕沈巖要他的命,他都會毫不猶豫地遞上刀子。
這不僅僅是錢。
這是救贖。
是他一輩子堅持的東西,終于被人認可的救贖。
沈巖看著窗外的夜色。
“明天早上八點,我在迷迭塢門口等你。”
“帶上你所有的工具。”
“我要你親手,把那株龍涎藤挖出來。”
“然后,用你那套古法,給我把‘浮黎’做出來。”
沈巖轉過身,往門口走去。
背影挺拔,在這充滿了煙火氣的小館子里,顯得格格不入。
“別讓我失望,何師傅。”
直到沈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何敬忠還站在原地,像尊雕塑。
阿海小心翼翼地湊過來。
“何伯……那個人……那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