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巖走到一張滿是油污的桌子前，將書平鋪。
他沒有翻開書頁，而是伸出修長的手指，按住了書封皮的內側邊緣。
那里有一道極細微的縫隙，是用米湯漿糊粘合的痕跡，經過歲月的侵蝕，已經有些松動。
馬三眼是個行家，看到這個動作，臉色瞬間變了。
“夾層？”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兩顆核桃在手里撞得咔咔響。
民國時期紙張緊缺，很多書商會回收古籍的廢頁或者用厚實的古紙來做新書的封皮襯紙。
這在行里叫“書皮藏金”。
周圍的哄笑聲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沈巖的手指。
沈巖從袖口的紐扣處取出一枚早已備好的超薄刀片。
刀鋒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寒芒，精準地切入了封皮的縫隙。
沒有絲毫的顫抖，沒有多余的動作。
嘶——
隨著一聲輕微的紙張分離聲，那層污穢不堪的民國封皮被完整地揭了下來。
露出了里面藏著的一張泛黃的、布滿蟲蛀小孔的宣紙。
那紙張雖然殘破，但墨色依舊濃郁，字跡鐵畫銀鉤，透著一股古樸的藥香。
紙張的右上角，赫然印著一方朱紅色的收藏印——“內府圖書”。
轟！
馬三眼的腦子里像是炸開了一道驚雷，整個人踉蹌著后退了兩步，差點撞在廢鐵堆上。
“宋版……蝴蝶裝……內府印……”
“這是……《金匱要略》的御賜本？！”
馬三眼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聲音尖銳得走了調。
宋版書，一頁千金。
更何況是帶有皇宮內府印章的醫學孤本。
這哪里是廢紙，這分明是幾套市中心的別墅！
趙老板雖然不懂行，但看馬三眼那副死了爹娘的表情，也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
他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手里的蒲扇“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兩千塊？
他剛剛為了兩千塊，把幾千萬往外推！
沈巖神色自若地將揭下來的殘卷小心翼翼地夾進早已準備好的文件夾里。
動作輕柔，像是對待剛剛睡著的女兒。
“眼力這東西，不是手里盤兩個核桃就能練出來的。”
沈巖收起刀片，淡淡地丟下這句話。
他沒有看馬三眼那張紅白交錯的臉，也沒有理會趙老板悔恨得想要撞墻的哀嚎。
轉身，上車。輝騰的車門發出一聲厚重的悶響，將所有的懊悔和嫉妒都關在了外面。
車子啟動，絕塵而去。
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幾個在風中凌亂的俗人。
車廂內，沈巖的心情不錯。
不是因為撿漏的快感，而是因為他看到了這張殘卷上的內容。
那是關于“經絡重塑”的一段失傳針法。
配合剛剛交給吳雅的納米機器人技術，或許能讓昏迷植物人的喚醒率提高百分之三十。
這才是真正的價值。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妻子劉慧發來的微信。
“老公，今晚阿婆做了糖醋小排，早點回來，別太累。”
沈巖看著屏幕，嘴角那抹冰冷的線條終于柔和了下來。
比起那價值連城的宋版書，這才是他真正的無價之寶。
“馬上到。”
他回了三個字，踩下油門。
黑色的輝騰加速駛入主路，融入了這座城市璀璨的霓虹之中，向著家的方向駛去。
莊園的雕花大門在紅外感應下無聲向兩側滑開。
輝騰穩穩地停在車庫，引擎的余熱還沒散盡，那股誘人的糖醋香味就已經順著門縫鉆進了車廂。
沈巖推門下車，手里提著那個價值連城的文件夾，腳步卻比去見那個百億投資人時還要輕快。
剛進玄關，一只粉雕玉琢的小團子就炮彈一樣撞進了他懷里。
“爸爸！阿婆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
悠悠仰著頭，頭頂扎著兩個喜慶的小揪揪，手里還舉著一座金燦燦的獎杯。
那是市青少年鋼琴大賽的一等獎獎杯，雖然含金量不如沈巖剛拿下的AI算力霸權，但在老父親眼里這才是今天的頭條新聞。
沈巖單手把女兒抱起來，在他那肉嘟嘟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順手把文件夾遞給了迎出來的保姆。
“收好，放到書房保險柜最下面一層，別讓人碰。”
保姆接過文件夾，只覺得那是老板帶回來的重要文件，哪里想得到里面夾著能買下半個莊園的宋版孤本。
餐廳里燈光暖黃，長桌上擺滿了家常菜，熱氣騰騰。
劉慧圍著那條洗得有些發白的卡通圍裙，正端著最后一道湯從廚房出來。
即便現在是身價億萬的總裁夫人，她依然習慣親手料理丈夫和孩子的晚餐。
“回來了？洗手吃飯，今天全是喜事。”
劉慧的臉上掛著溫婉的笑，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子喜氣。
沈巖脫下沾染了塵世喧囂的西裝外套，只穿著白襯衫坐到了主位。
“聽說劉總今天升職了？”
他一邊給妻子盛湯，一邊打趣道。
劉慧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把剝好的蝦仁放進悠悠碗里。
“什么劉總，就是行政部的主管，跟你那幾百億的大生意沒法比。”
“那不一樣，行政主管管著幾百人的吃喝拉撒，比我這個甩手掌柜難做。”
沈巖笑著回應，目光落在旁邊嬰兒椅上的沈安身上。
這小子還不到兩歲，嘴里塞滿了米糊，正揮舞著小勺子咿咿呀呀。
突然，小家伙含糊不清地冒出了一串調子。
“推可……推可……里透……死達……”
雖然發音破碎得像是一臺故障的收音機，但那這就是那首《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全家人都愣住了。
劉慧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驚喜得差點叫出聲。
悠悠更是興奮地拍著桌子，大聲給弟弟伴奏。
晚飯過后，沈巖提議出去消食。
不是去那種只有VIP才能進入的高端會所，也不是去滿是奢侈品的購物中心。
他們去了離御景莊園五公里外的一條老街夜市。
那是劉慧以前住的地方，也是他們相識相知的地方。
沈巖換了一身休閑的運動裝，把那塊價值幾百萬的百達翡麗摘了下來，換上了一塊普通的智能手環。
劉慧挽著他的胳膊，悠悠牽著爸爸的大手，保姆推著嬰兒車走在后面。
夜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