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讓你干什么?”趙守信急忙追問真相。
長安知縣繼續回憶著說道:“那兩個人讓我派一隊衙役,帶他們去找一個叫陳老三的,我就派了。”
“直到當天夜里,縣丞帶著衙役回來,我才知道...才知道。”
說到這,長安知縣不敢再說了,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李暄。
“說!”趙守信急忙催促。
長安知縣把頭低了下去,聲音很低:“我也是從縣丞和衙役的嘴里才知道,他們竟然把陳老三給...給...殺了!”
聽到這個真相,李暄站了起來,走到長安知縣面前,影子將其完全蓋住。
長安知縣抬頭,看不清楚黑影里李暄的神情。
陳伯的墳后那里。
陳七二和槐樹村的村民也平靜不下去了,眼中都是仇恨,惡狠狠的瞪著長安知縣。
“那后來呢!”趙守信愈發覺得自己的青云路要變得更寬了,催促的聲音都急切很多!
催著長安知縣趕緊講。
長安知縣繼續說道:“后來...后來,后來縣丞給我出謀劃策,說將陳老三的案子辦成強人擄掠。”
“又從死牢里找了兩個死囚,連夜辦了勘驗,審訊,擬判等手續,他說陳老三一介草民,縱使有些異常,府上也一定不會注意。”
“而這件事后,我就能平步青云。”
聽到這,李暄看向趙守信。
趙守信立刻滿頭大汗,急忙揖禮:“是下官失察!竟然真的沒有注意到!致使轄下出現這等惡劣案件!下官有罪!”
李暄沒立刻計較他的罪過,而是扭頭意味深長的去看長安縣丞。
難怪這個區區八品的縣丞,竟然敢懟作為上官的正四品西安知府,趙守信。
陳伯的死果然是跟這個縣丞牽扯的最深。
李暄沒預料錯,從他剛剛看到這個長安縣丞居然敢懟趙守信,心里就有了想法。
陳伯的死跟這個縣丞絕對脫不開關系!
因為在明朝的官場體系中,嚴格的等級秩序是鐵律。
一個低品級的官員敢于公開對抗上級,這本身就是一種極度反常,不按常理出牌的行為。
按照正常的邏輯,這種行為只會招致毀滅性的打擊。
因此,如果這種現象發生了,無非只有兩種解釋。
第一,這個官兒瘋了,腦子不正常,精神有問題。
第二。
他背后有人。
現在看,腦子完全沒問題的長安縣丞背后,果然是有人。
是黃子澄?方孝孺?
還是齊泰?
李暄想著,走到長安縣丞的面前,身上一品文臣的威勢,全壓了過去:“你帶的那兩個人是誰?”
“李公!這完全是知縣的一面之詞!你不能信他!我沒有帶人!更沒有去殺陳老三!陳老三一案!就是被強人為之!”
長安縣丞一頭的冷汗,縱使已經緊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但仍然死咬著不說。
他還有一個倚仗。
就是《大明律·刑律》中的一條。
凡上司官員欺凌、毆打所屬下級官員的,罪加一等處罰!
長安縣丞寄希望在這條上,想著李暄礙于這一條不會動手。
因為像李暄這樣,以上官威勢,欺壓同僚的,正是為皇帝所深惡痛絕。
這種行為雖然看起來很威風。
但卻很危險!
當官越高,就越受當今皇帝的忌憚,越被這條律法束縛,否則容易引起大禍!
李暄作為太師太傅,雖然有先斬后奏的權力。
但這權力用了,后果也會很麻煩!
“把長安知縣殺了,就在這。”
然而下一息,李暄就讓長安縣丞知道了,什么叫一個天不怕地不怕,連朱元璋都管不了的正一品文臣!
李暄指著個地方。
趙守信就叫上來了西安府千戶衛所的人,押著長安知縣跪到陳老三墳前。
“李公!李公!!饒...”
鏗!
長安知縣甚至都沒來得及喊完一句完整求饒的話。
縣丞的眼睛就被刀光晃了一下,承受不住刺眼的閉上。
再去看時。
就只有墳前那一汪還冒著熱氣的紅水洼,以及開玩笑沒個頭的長安知縣。
長安縣丞腦子嗡的一下像是要炸開,眼睛越瞪越大,里面全是恐慌和震驚!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一個科甲正途的七品知縣!
李暄竟然真的說斬,就給斬了!
那么快!
即便太師太傅有先斬后奏的權力!
但就不怕殺了之后,引起皇帝的忌憚嗎!
“李公饒命!我說我說!”
頃刻間,縣丞再也扛不住了,他更不敢賭,現在唯一的口供長安知縣沒了,就更可以嘴硬!
因為看李暄猖狂到無視朝廷的行為。
長安縣丞害怕再嘴硬下去,自己也得被砍!
“是陜西承宣布政使司來的人!!”
長安縣丞閉上眼,用盡渾身力氣大喊出來背后的人。
喊完后,就徹底癱軟到地上。
陜西承宣布政使司,就是西安府的上級領導單位,省、府、州縣。
布政使司,就是省那一級別的。
真正的封疆大吏!
直接隸屬于朝廷。
布政使司下面又分成三司,正二品的布政使司,最高官員是布政使,主管行政。
正三品的按察使司,最高官員是按察使,主管司法。
正二品的都指揮使司,最高官員是都指揮使,主管軍事。
“來的那兩個人,帶著按察使司的牌票,那天...”
長安縣丞頹廢的癱在地上,無力說道:
“那天他們來找我,說要我配合著做一樁事,他們雖然沒說很詳細,但我一聽說是有關那個大案的陳老三,我就意識到,這是個機會!”
長安縣丞即便提起秦王案,都不敢直說秦王,只是用那個大案代替。
李暄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繼續說。”
“是。”長安縣丞用袖子擦擦頭上的汗,繼續說道:“我想著,陳老三不過是一介草民,不足掛齒,而我若是能做完這件事,也就是有了投效的臺階。”
“李公!我也算是科甲正途走出來的人才啊!我看著長安知縣那么蠢笨的人,都能當上知縣!我也想有一個晉身之資!”
“我不想再給這么一個蠢驢當副手了!”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李暄制止住長安縣丞歇斯底里的控訴。
陳七二和槐樹村的村民全都圍了上來,他們需要知道陳老三死的真相。
但趙守信,還有西安六州三十一個縣的僚屬,不對,此時應該只有三十個縣的僚屬,卻躲的遠遠的。
他們沒有吃瓜的心思。
在聽到陜西承宣布政使司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全都躲開了。
像是石頭人,對外界的信息聽不見看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