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朱允炆念完寥寥幾句,卻又字字石破天驚的黃子澄親筆后。
整個奉天殿!
除了李暄,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就全挪到了黃子澄身上!
這些目光有淮西勛貴的,有文臣的,更有朱元璋的!
戲謔,幸災(zāi)樂禍,震驚不敢置信,雷霆震怒!
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黃子澄膽子竟然大到這程度!
以背靠東宮的隱性政治地位,竟然敢堂而皇之指使一個正三品的封疆大吏!
去扮強(qiáng)人,劫殺百姓!
還是有關(guān)秦王案的那個百姓,陳老三!
“不不不!不是我寫的,這這這,這誰啊,這誰啊!?”
黃子澄被突如其來的鐵證砸的懵了一瞬,緊跟著就四肢并用的急忙爬到奉天殿中央那條道上,驚慌朝朱元璋喊冤:
“這誰把我的親筆和印信放到這信上了!這不是栽贓我嗎!”
“你承認(rèn)這是你的親筆印信了!?”
李暄站出來,接住了黃子澄的這句話。
黃子澄眼睛圓睜,當(dāng)場愣住,額頭上冷汗一下子被李暄的大聲音嚇的,全漫了出來。
下意識的看向前方朱允炆的背影。
然而朱允炆并沒有出來幫黃子澄辯解,只是閉著眼,頹廢的跪在那,一言不發(fā),他已經(jīng)全看過了,這是鐵證!
根本推脫不開。
有書信為證,有一群人嚴(yán)絲合縫的口供為證,環(huán)環(huán)相扣,推不翻。
奉天殿里剎時安靜了,誰都沒在說話。
除了李暄以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丹陛之上。
半晌沉默。
忽然,奉天殿里響起一聲心力交瘁的長嘆。
“好啊。”
朱元璋嘆息著,離開龍椅,走下丹陛,來到臣子們面前,他先在朱允炆面前停住:
“朕的一個孫子,被蒙蔽至此,對此事一無所知。”
朱棣和李暄聽見這話,眉頭挑了挑,但都沒說什么,只是在心里感慨。
到底是隔代親啊!
上來第一件事,就是把朱允炆先給摘出去。
朱元璋又走到其他臣子面前,看了他們一眼,在他面前的文臣,立刻恨不得把頭埋到胸腔里去,不敢動彈。
“朕的一個子民,沒有死在荒年里,沒死在徭役上,卻死在了自己的父母官手里。”
朱元璋說到這略一停頓,最后走到了黃子澄面前停住。
黃子澄面如死灰。
淮西勛貴幸災(zāi)樂禍的偷笑。
朱元璋看看黃子澄,也笑了:
“哈!”
“扮作強(qiáng)人!好一個父母官!好一個讀圣賢書的進(jìn)士老爺!”
說到這里,朱元璋心中怒火終于表現(xiàn)出來,沖著黃子澄肩頭一腳踹了過去:
“黃子澄,你讀的那些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黃子澄被踹了一個趔趄,野狗一樣的趴在金磚上,不敢起來。
朱元璋肚子里的氣還沒消,他是很尊重讀書人的,當(dāng)然前提是干凈的讀書人。
以前他認(rèn)為,黃子澄就是一個挺干凈的讀書人。
而且是干凈還出色的讀書人!
黃子澄是洪武十八年的會元加榜眼,雖然沒達(dá)到三元及第的頂峰。
但會元加榜眼,一個全國會試第一,一個殿試一甲第二,這樣的璀璨成就已經(jīng)是洪武一朝的典范了。
朱元璋指望著黃子澄這個在士林里堪稱領(lǐng)袖,在清流里被視作標(biāo)桿的讀書人,能教好朱允炆。
可萬萬沒想到!
百倍的恩寵,卻都喂了狗!
這是朱元璋最為憤怒的!
黃子澄背叛了他的恩寵!
“皇上!”
李暄這時持著笏板,踏步出班,宏聲震徹奉天殿:
“臣太師太傅,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暄!劾奏翰林院修撰、東宮伴讀黃子澄三大罪!”
“其一,戕害良民,踐踏國法!官員扮盜,形同謀逆!”
“其二,構(gòu)陷親王,動搖國本!離間天家,其心可誅!”
“其三,欺君罔上,禍亂朝綱!迫害忠良,罪無可赦!”
黃子澄仰起頭,聽著李暄的劾奏,嚇的眼睛圓睜,眼里全是血絲!
朱棣跟藍(lán)玉這些淮西勛貴則是頻頻點(diǎn)頭。
說的太好了!
竟然敢構(gòu)陷本親王!
沒錯!
竟然敢迫害我們這些淮西忠心耿耿的忠良!
朱允炆和齊泰方孝孺等文臣,也看向了李暄,眼中恨意閃爍!
李暄壓根不在乎,果斷的繼續(xù)彈劾,這次他非得讓黃子澄嘗一嘗洪武朝有名的剝皮萱草不可!
“身為東宮近臣,行此禽獸之舉,罪加三等!”
“大明律有云:官吏枉法戕民者,重刑不宥!”
“黃子澄之罪,人神共憤!臣請陛下!”
李暄略一停頓,手里象牙的笏板指向正仰頭驚恐望著他的黃子澄,話像鐵一樣砸在奉天殿的金磚上,擲地有聲:
“將此逆臣剝皮揎草,懸于承天門外!以正國法,以謝天下!”
他將話說完的一刻。
文臣一方,特別是黃子澄!
腦子都嗡嗡的!
剝皮萱草!?
怎么還把這殘酷的刑法給翻出來了!
你閻王爺啊你!
這邊,藍(lán)玉和李景隆等淮西勛貴一同站了出來。
“臣附議!”
“臣亦附議!”
那么多淮西勛貴,話語整齊劃一,像是主宰了奉天殿的大半個朝堂!
朱元璋眼睛瞇了瞇,目光越過李暄,看向他身后那一個個戳在那,果斷堅(jiān)定的淮西臣黨。
這一幕忽然勾起來朱元璋心里一個想法。
沒想到這么快,李暄就已經(jīng)有了隱隱率領(lǐng)整個淮西勛貴集團(tuán)的趨勢了?
甚至就是一向不怎么走動溝通的李景隆,徐增壽,徐輝祖這些,本來更靠近皇室的。
現(xiàn)在都有點(diǎn)跟藍(lán)玉他們走的近了些。
“老四,你怎么看?”
朱元璋聲音現(xiàn)在又聽不出來喜怒了。
朱棣老老實(shí)實(shí)出班,瞥了一眼地上死狗一樣的黃子澄,說道:
“回父皇的話,兒臣以為,太師所奏言之有理。”
“不能讓這種逆臣,帶壞了我大侄子。”
“而且!”
朱棣還沒說完,還想順帶讓朱元璋,對東宮的伴讀開展一場大清洗!
把齊泰方孝孺這種人也給清洗掉!
不過知子莫若父,朱棣一撅屁股,朱元璋就知道他想干嘛。
干脆擺擺手,一聲:“夠了。”
就把朱棣而且以后的話,全堵死。
朱棣悻悻的回班。
然而李暄還沒劾奏完,望向朱元璋:“陛下!臣還沒說完,臣還要劾奏一人!”
朱元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是方孝孺就是齊泰,忍不住一陣煩躁的揮手:“說說說!”
“遵旨。”
李暄答應(yīng)后,沒有第一時間說彈劾誰,而是在滿朝不解的目光中,摘下去烏紗帽,把象牙的笏板一塊放地上。
再站起來:
“臣要劾奏的,就是太師太傅,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暄,李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