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你的時間有些久,是說了些什么嗎?”宋策問道。
在馬車上時,宋策好奇的詢問道。
而宋時安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他的眼睛,尤其嚴(yán)肅道:“你看見于修身后有一扇屏風(fēng)了嗎?”
他這么嚴(yán)肅的一說,宋策也愣了一下,然后緩緩點頭:“先前舉人的面述都沒有的。”
“后面有人。”
宋時安直接道。
“是這樣嗎?”
宋策其實也有這種猜想,因為根據(jù)裝修布置,這樣就不太合理。不過,他實在沒有去細想,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
仿佛,會牽扯到什么大人物。
“你就不好奇后面的人是誰嗎?”宋時安問。
“好奇,但是我覺得……”宋策說到一半,掀開了馬車的簾子,見四下無人后,趕緊將簾子放下,問道,“真的是陛下?”
“你這孩子還挺聰明的。”
宋時安像是宇智波鼬一樣,用手指給他的額頭點了那么一下,然后笑著道:“你是一直都有這種想法,還是剛猜到的?”
“我從里面出來,你進去之后,我就再想了。”
那里有個屏風(fēng)就是怪事。
什么人會坐在屏風(fēng)后面旁聽呢?
肯定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那目的就很簡單了,給宋時安‘考試’。
“兄長,你沒有說出會冒犯到皇帝的話吧?”宋策問道。
“他人要是不在的話,我肯定不說啊。”
“那還好……”宋策陡然反應(yīng)過來,“啊?”
“我的意思是,他不在,我冒犯他的話,他也聽不到,那根本沒有意義,不是嗎?”宋時安解釋說。
“那你的意思就是,他在的話,你就冒犯了?”宋策開始緊張起來。
這位祖宗,又搞了什么好大事?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上下同心。”
宋時安卻很平靜,絲毫沒有一點的畏懼:“魏氏想要救存,只有他們自己能夠拯救自己。他若沒有這個心,那也就沒必要去做這個事情。”
張居正做了一系列的改革,可唯獨有個東西,他一直都沒有觸碰過。
皇室的供養(yǎng)制度。
朱元璋雖然是一個碗開局,但并不意味著,對老百姓有仁愛與體恤。
他對官員的刻薄,對貪腐的整治,本質(zhì)上也并非是施行善政。
看歷史,必須要清醒的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一切的改革,都是調(diào)整利益分配。
人口有總數(shù),土地有總數(shù),在生產(chǎn)力不爆炸的情況下,蛋糕是不會憑空變大。
大明在開國之初,便定下了一些律令:朱家人只要不造反,犯任何罪,都可以既往不咎,刑不上皇族。藩王無需納稅,生育還有補貼,不必從事生產(chǎn)。哪怕到最后,藩王的補貼發(fā)不出了,也沒有去改變供養(yǎng)制度。
想一下,朝廷發(fā)不出對藩王的補貼,藩王活不下去,但藩王又沒餓死,怎么做到?
劫掠。
而這又跟藩王犯罪不上刑呼應(yīng)上了。
所以,宋時安不要當(dāng)憋屈的張居正。
這皇帝,也不可以當(dāng)舒服的萬歷。
“如何冒犯的?”宋策緊張的問道。
“我聊了下籍田。”
這句話說出來,宋策一下子就窒息了。
當(dāng)然也明白了。
宋時安,這是要動真格。
………
回到府中后,二人直接去找了在書房里的宋靖。
三個人,便聊起了今天的面述。
而得知道有個屏風(fēng),且他倆猜測屏風(fēng)后面可能有人后,宋靖隱約的有了預(yù)感:“你們的意思是,陛下可能在身后?”
二人點了下頭。
“有可能,既然是要屯田,皇帝肯定也想知道你要如何做。”不過宋靖還是有一絲的不解,“既然如此,陛下為何不直接見你?”
“對啊。”宋策也不理解,“按理來說這么大的事情,皇帝想要具體的掌控,不會跟你說說嗎?”
“我不懂啊,陛下難道討厭我?”
三宋都不知道這老皇帝在依依妖妖個什么勁,非要搞蒙面唱將這種操作。
“當(dāng)然,到時候你就職了,是要寫一份具體的奏章送給陛下的,或許到有機會當(dāng)面交談。”宋靖道,“不過這不重要,你那時怎么說的?”
“我表達了屯田時不我待,必須要盡快開始。而且,用急癥得上猛藥。”宋時安道,“調(diào)三萬軍,十萬民,還有幾十萬隱戶,將所有的田畝全部連成一片,吸納當(dāng)?shù)匕傩眨{(diào)走所有豪族。”
其實曹操的屯田差不多就是這么干的。
為什么他做的這么輕松呢?
亂世英雄出四方,有槍就是草頭王。
而且后期基本上也不行了,屯田逐漸淪為了世家大族和權(quán)貴的私產(chǎn)。
因此,宋時安這番話一出來,宋靖就流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是因為覺得皇帝在那里,所以就說了這些慷慨激昂的話,讓他感覺到你的魄力嗎?”
“那倒不是,我最初就是這樣想的,皇帝在不在,我都得這么說。”宋時安道。
“好。”宋靖雙手抓在腰帶上,看著這個牛氣哄哄的兒子,質(zhì)問道,“你就告訴我,你說的這些,這大虞。不,在全天下,有哪個地方,能夠讓你做成這次屯田?”
“槐郡。”
宋時安這兩個字說出來,宋策直接瞪大眼睛。
剛才馬車上你咋不跟我說?!
宋靖則是稍作停頓后,平和的點了點頭:“嗯,說的有道理,在槐郡那確實是能夠成。”
一邊說,他還一邊轉(zhuǎn)頭。
然后在書房里踱步,似乎是在尋找些什么東西。
“父親,你在找什么?”宋策不安的問。
“沒事,我找到了。”
宋靖從某個抽屜里拿出一根馬鞭,然后擼起袖子,就朝著宋時安過去。
“父親冷靜!”
宋策一把就抱住了宋靖,并且回頭對宋時安喊道:“跑啊!還在這里做什么!”
看,急了。
再開明,再支持政策,一聽到要被割肉,連親兒子都恨不得抽死。
所以說,自上而下的改革怎么可能會成功呢?
老宋的封建主義局限性還是很強啊。
這思想覺悟可不行哦。
“我打死你個畜生!造反造到你老子的頭上來了?”宋靖更是當(dāng)場就被氣紅溫了,渾身顫抖起來。
“父親你先冷靜,聽聽哥怎么說。”宋策知道他的這些憤怒不是鬧著玩的,所以極力的勸誡道。
“松手。”
宋靖生氣的讓宋策讓開后,又看著那個毫無波瀾的宋時安,問道:“說,你非要單單讓你老子從槐郡搬走,是吧?”
“那不是。”宋時安老實道,“咱宋氏的老叔,太公,都得走。”
“你他娘的!”
宋靖一鞭子就甩了過去。
宋時安連忙的外繞著書案,躲閃到一邊,沒想到他真的忍心動手,而且下手還一點兒都不輕,都擊出了音爆,于是連忙開口道:“父親!”
“為了求饒竟然連父親也喊出來了。”
宋時安喚醒父愛的手段失敗。
“父親,雖然虧了,但真的虧了嗎?”宋時安急忙反問道。
“你無非就想說,做出此舉,勢必能夠讓屯田成功,皇帝會更加重用你,你的官能做上去,你老子的九卿能做上去。”宋靖可不吃這些畫餅,他依舊是氣憤道,“可先人的墳?zāi)苟荚诨笨ぃ即蟮募易澹刹恢褂形覀円幌怠T炝怂问系姆矗阌X得你老子還有臉去面對他們嗎?”
“先人的墳?zāi)箷腥耸刂右膊粫艿饺魏吻址浮k[田全都算在其中,按照一倍半補償。倘若不想要那么多田,還可以按照市價賣給官府。”
“人!”宋靖直接扼要道,“關(guān)鍵是,屯田之后,那些佃戶沒有任何理由跟著我們走,絕對會依附于朝廷。整個宋氏,不僅我們家,其余的加起來,至少蔭蔽的佃戶有七八千人。”
當(dāng)然,這個人數(shù)算不上太多。
整個槐郡蔭蔽的人口足足有十萬+是沒問題的。
但屯田設(shè)計師的家人都移走了,他們還有什么理由不走?
小伯爺,他六親不認啊!
“你知道這些人攢了多少代嗎?”宋靖反問。
這些可不是普通的人。
是‘不存在之人’。
倘若現(xiàn)在成了東漢末年那個時候,宋時安這位杰出青年領(lǐng)袖,在家族的支持下,能夠輕而易舉的湊出兩千人的武裝部隊。
“父親。”宋時安注視著宋靖,嚴(yán)肅的問道,“皇帝能不補償嗎?”
這一句話,讓現(xiàn)場的氣氛變得凝結(jié)。
就連宋策,也恍然大悟。
“此事,必定要行了。”宋時安肅然道,“每個人,都是要割肉的。那為何,不早點被割?”
加盟,起義,投降,俘虜。
本質(zhì)上都是輸。
可待遇那能一樣嗎?
不要說帶路黨,這太難聽了。
但你可以叫我:《工賊》。
“我還能怎么樣?我還有選擇嗎?”宋靖反問這個自作主張的兒子,“小伯爺,能夠給我指一條明路嗎?”
“侯爺這話說的。”
宋時安走了過去,笑著安撫道:“景明過些天就要成婚了,槐郡老家的親戚朋友都會來。到時候,您就與他們委婉的說說,讓他們支持支持兒子。”
被握著手臂的宋靖,抿著嘴,閉上眼,狠狠的深呼了一口氣,然后看著他道:“兒子,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大方?”
“父親此言何意?”
“你老子的臉,你是說不要就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