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里,兩位王坐在一起。
兩個人的情緒,都相當的低落。
因為他們突然發現,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包括這一次的出使,到底什么樣的內容,什么樣的條件,作為皇帝的親兒子,竟然一點兒風聲都捕捉不到。
尚書臺這個位置,到了宋時安他爹的手中。
盛安令這個位置,也到了葉長清的手中。
皇帝看樣子,是徹底要扶正吳王了。
“這次出使如此嚴密……”晉王看向魏翊淵,說道,“看來是涉及到了很多不能公開的東西。”
唯一知道的,就是質子一家也被帶過去了。
“二哥。”魏翊淵笑了,問道,“你覺得四哥,他會知道這些細節嗎?”
“那肯定。”晉王不搞自欺欺人。
“倘若一場仗都不用打,就把北燕給穩定下來了。”魏翊淵提醒道,“那我們想指望的翻盤,可是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了。”
“可以祈禱宋時安出使失敗。”晉王有些深沉的說道,“那不能去破壞他的出使……”
“二哥,你又在說這種話。”
魏翊淵已經對這個迂腐的哥有點受不了了。
“你聽我說。”晉王解釋道,“我不是只有偽善,要兼顧什么天下。這個時候你使袢子,萬一被發現了,你覺得會怎么樣?”
“……”魏翊淵愣了下,“總不可能會殺了我們。”
“是不會殺我們,因為這種小事。”晉王盯著他,說道,“但為了給老四鋪路,會不會把我們關進宗人府呢?”
“那也不會關一輩子……”
“那出來了,誰還聽我們的?”
這一句話,就把魏翊淵給安撫下來了。
誠然。
要是在權力交接的時候,他倆因罪被關押了。那過幾年之后再出來,世界可就變了。
就像是一部港片,大哥勇猛的砍人被送進了橘子,可出來之后,先前的小弟都敢踩他了。
政治角色喜歡表演,時常上演‘下野’的戲碼。
可倘若掌控力不夠,光是提出名號便沒有那種讓人忌憚的威懾力,那下野的風險就很大了。
“我們現在只是輸了陣仗,而非是損兵折將,潰不成軍。”晉王耐心的對魏翊淵說道,“甚至說,我們現在的擁躉,比以前還要更加強大。”
基本盤沒有變,而且更大。
“只是吳王那邊擴張的更快。”
“是,可我們元氣未損。”
“二哥。”看著他的眼睛,魏翊淵說道,“你有多久沒有見到父皇了?”
“自從上次朝會以后……”
晉王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哪怕是受到了冷落,也不至于說是見都不讓見一下吧?
皇帝他的身體……
不是很好了。
就像是一只兇狠的老狼,不再輕易的捕獵。它不敢展現出即將衰亡的狀態,不然它的領導力將頃刻間消亡。
得加緊了。
“吳王性格有點什么問題,從小一起長大的,你知道嗎?”晉王問。
“什么問題?”
“他看似很大方,是我們這幫人里,最為闊綽的,逢人便是賞賜。”
在晉王開口后,魏翊淵也點頭的附和道:“但給別人的東西,都是他不要的。哪怕愿意分享,可如若是他最喜歡的東西,他也不會拿出來。”
晉王笑了:“你想找他要一個東西,他如果非常喜歡那個東西,他就會相當熱情的給你一些別的東西。”
這當然不算是吝嗇。
吳王甚至能夠把家財全都捐出來,跟魏忤生打好關系,哪怕對方十死無生,那么多錢只夠買個好名聲,他也毫不猶豫。
可是,這也算是一個缺點。
因為越是上面的人,能夠得到的東西就越多。
吳王能夠給的,他自己也能夠得到。
他想要的,就是自己沒辦法獲得,而只能是吳王給的。
晉王,就愿意給。
“他容不下忤生的。”魏翊淵懂了,“我們從忤生下手就行了。”
“是的,他不僅容不下忤生,如若宋時安不愿意完全的臣服他,他也容不下。”晉王道,“別的事情我們干不了,可他手下,忤生,宋時安,趙毅,葉長清他們,多盯著,總會有收獲的。”
吳王班子擴得太快了。
新貴和老錢現在的和諧,只在表面上。
只要將那一對貌合神離的雙王拆了……
……
一直往北走,馬步不歇,足足十幾天。
距離東涼越來越近。
宋時安也和團隊里的其余小伙伴打好了關系。
但終究沒辦法完全的信服。
畢竟御林軍是魏燁的親兵。
錦衣衛,更是他那忠誠的家犬。
只有臨時的服從。
甚至說,如若是壞了他的事情,宋時安甚至都沒辦法就地殺了,還得讓左子良用私刑。
這就是掣肘。
很有效果。
至于康義那邊。
讓他們寫的東西,還是沒有交給自己。
期間心月幾次找他老婆,但對方也只是說,在盡力的勸,可沒辦法說服。
猜都不用猜,這兩口子大概是有一些小心機——咱們不能輕易的妥協,就把自己給賣了,這樣不就跟婊.子一樣輕賤了嗎?
沒事,他們也沒有高貴到哪里去。
在宋時安的眼中,就是可以隨便欺的。
“小子,你會騎馬嗎?”
坐久了馬車,宋時安打趣的對自己兒子問道。
康慶是自己兒子這事,別人不知道。
這小子也非常的懂事,沒有跟別人說他被要求叫爹。
那時頭上的包,硬說是自己撞的。
“爹,我不會。”康慶道。
“從質子館出生的,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那里,應該沒有這個機會。”心月說道。
“好,今天來學騎馬。”
宋時安對車夫三狗喊停馬車后,下了車。
其余人見狀,也停下馬。
然后,宋時安隨意的指點道:“把這馬從車上卸下來一匹,讓康慶騎。”
“伯爺。”三狗說道,“此馬過于強健高大,這孩子太小了。”
“怎么樣,要不要換一匹?”宋時安摸著康慶的頭,問道。
宋時安是兩駕。
而康慶,直接指著左邊那一匹更加黝黑強壯的涼州大馬:“這個。”
“哎呀。”看到這一幕,左子良都樂了,鼓了鼓掌,“這老康家,還是有真男人吶。”
其余人也在縱情的笑著。
紛紛看向這個一股子志氣的小孩。
馬車里的康義和老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車隊停了下來,然后他老婆就掀開簾子,然后看到,自己兒子在被送到馬上,雙腳往馬鐙里塞。
其余大虞人則是在旁觀。
一下子,她就慌了,大聲朝著宋時安喊道:“伯爺!慶兒他不會騎馬!”
“不會所以要學嘛。”
宋時安笑著說道。
而公子妃見所有人都在看康慶的笑話,根本就沒有教的打算,而且那一匹馬,如此高大……
徹底忍不住的她,掙脫開康義的手,跑下了馬車。
想要去把康慶給拉下來,但根本圍不進去。
于是直接的,她跑到了宋時安的身邊,一下子抱住他的大腿,眼淚汪汪的說道:“伯爺…求求您放過他。”
“說的什么話?”宋時安不開心了,“我這是在害他嗎?我這是在教他。”
“夫人。”這時,站在一旁的左子良也說道,“燕國人不會騎馬,可是很丟人的,你不信問問公子。”
“可不能這樣啊……”公子妃乞求道,“應該有人帶帶他嘛。”
“那我來帶他。”
宋時安伸手要過了一只馬鞭。
然后,隨意擺手,讓手下把公子妃拽開。
接著,走到康慶的身邊,問道:“馬鐙上好沒有?”
“上好了。”康慶點頭。
“看著前面。”宋時安說道。
“是。”
“緊攥著韁繩。”
“是。”
“攥緊沒有?”
“攥緊了。”
話音剛落,宋時安對著馬屁股,重重的抽了一鞭子。
pia!
瞬間,黑色的涼州大馬如利箭一樣沖出去。
原本還雙手攥著韁繩的康慶,一下子被顛起,一只手脫開。整個人幾乎要被甩出去,身體重心徹底后移,歪斜的掛在一邊。
而此馬依舊是在狂奔,并且似乎感受到了大家對康慶的作弄,也故意的欺負他,時不時的左右搖晃……
“啊!”公子妃差點就嚇出了眼淚,“伯爺,你救救他呀!要摔下來了!”
康義也下馬車來,揪心的看著遠方,不知所措。
“這馬還是太烈了,不太適合小孩啊。”有人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宋時安申明道,“我剛才問過他,要不要換一匹吧?”
左子良道:“使君說的沒錯,我也聽到了。”
“伯爺!”公子妃完全知道了,這就是在逼自己就范,宋時安已經沒有了耐心,所以她跪爬到宋時安的面前,抓著他的大腿,眼淚汪汪的說道,“伯爺,放過他吧,我會更努力滿足你……”
話的聲音不大,但左子良聽到了,狐疑的瞥了過去。
然后,就看到她被宋時安瞪了一下。
而公子妃,依舊是乞求的望著。
“騎上了!”
“馴服了!”
“這小子,可以啊!”
就在這時,康慶征服了西涼大馬,并且朝著前面狂奔。
而眾人的樂子,也伴隨著距離逐漸被拉遠,變成了緊張。
一名錦衣衛連忙道:“使君!”
宋時安抬起手,擺了擺。
眾人,一齊的看著黑馬遠去,踏起一地塵囂。
在越來越遠,快要不見的時候,逐漸放緩,緊接著突然勒馬,掉過頭來。
然后,朝著宋時安這邊跑來。
“這小子,可以啊。”左子良道。
“這樣的人,就應該做燕王。”宋時安笑道。
這樣一個敏感的政治話題,其余人都不敢接,唯有左子良笑著說道:“誠然。”
唯有公子妃完全癱軟在地,嚇死了。
康慶騎了回來。
在要下馬時,宋時安張開了雙手。康慶沒有片刻的猶疑,張開了手。
然后宋時安在他下馬時,突然收回手來。
康慶一個撲通掉到了地上,再次被作弄,摔了一臉的血,眾人又是哄笑不止……
但他一聲不吭的爬了起來,直勾勾看著宋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