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安等使團一眾人,被帶到了驛館暫且住下,等待燕王的召見。
不過魯超與宋時安說好了,明天晚上之前,燕王一定會見他。
這就是一千金的魅力。
這么大的事情,甚至只給他君主不到一天的時間考慮。
在這段時間,宋時安也有事可做。
使團的所有人雖然不能夠自由出入,以免出現勾結大臣的行為,但宋時安并不擔心。
陳行是怎么做的,他就怎么做。
“子良兄。”
在宋時安的房間里,二人正在一起。而他,也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左子良。
“使君,有何吩咐?”左子良道。
“是需要子良兄來協助。”宋時安對于這位錦衣衛大佬總是充滿著客氣,將二人之間的體面維持得很好,“襄城有我們的人,我需要你帶一千金給他。”
說著,他將一張紙條拿出,遞給了對方:“這是地址。”
在臨行前,皇帝讓陳公公親自給了宋時安一份名單,涉及到燕國全國上下的內應。
這個東西要是泄露,那整個虞國在燕的情報系統都會瞬間癱瘓。
所以唯獨宋時安擁有,且知情。
每次要執行的時候,他就抄其中某個需要的地址給左子良,并且用完即毀。
“好。”左子良接下,然后相當麻利的塞到了自己的鞋板里,“一千金,怎么用?”
“在明天我見到康遜之后,便在全國散布燕齊聯盟已經終止的謠言。”宋時安說道。
用古代交通困難的方式,打時間差。
“可空口白話,是不是不夠真實?”左子良問道。
“那如何才能夠讓一個謠言,看起來真實?”宋時安道。
左子良也當場意會,露出了笑容:“那就在假話里面,摻一些真話。”
“就說,宋時安以送康義回國為代價,讓燕王同意將齊國質子送回國。”宋時安道,“其一,此事符合邏輯。其二,我真的把康義帶到前線來了,甚至一些秦公的士兵都還見過。”
“有道理。”
“再說一點。”宋時安繼續道,“說先前刺殺虞使的事情,已經確認了,是秦公的人搞的鬼,燕王準備獻出此人。而那人,也被控制住了。”
“直接爆出秦公,可以嗎?”
“因為知道內幕的人,都清楚是秦公干的。這樣,能夠讓謠言更加真實。”
“那為何不把黃通這個名字說出來?”
“說出來,那他就真的死了。”
“明白了。”
左子良點了點頭,決定去執行,不過他又以錦衣衛行事的經驗,提醒的說道:“我們在燕國的探子,不少是商隊,還有一些是低級官吏,想要在全國內散布,五百金就夠了。”
五百金的購買力是非常強大的。
整一些民間的謠言,不至于花這么多錢。
“此事,關系到出使的成功。”而宋時安相當認真的說道,“望子良兄與我們的人說,務必要辦好。這一千金要是沒用完,剩下的都是陛下贈予他的。”
獎勵機制。
行大事者,不能花小錢。
“好。”左子良不再說了,然后道,“那門口的那些守衛,我每人賄賂一個金餅,可否?”
一個金餅二十金。
整個驛館區的守衛總共是四名。
隨便一支出,就是八十金。
“他們是冒著風險給我們開門的,會因為錢而偷偷放我們出去,不留記錄。可這種事情,他不會一直干。”
“誠然,或許出入的太頻繁,他就警惕……”
“所以每出去一次,每人給一枚金餅。”
“……”錦衣衛真心肉疼。
“這樣,他不僅不會舉報,而且還巴不得我們出去辦事。”宋時安道。
“不愧是宋使君,想的太周到了。”
左子良這下子是見到真公子了,這花金跟流水一樣啊!
連如此小人都是二十金,二十金的送,這得把燕國喂成啥樣?
但確實是有用。
要是能夠讓他們隨便的出入,那辦事就方便多了。
“子良兄,那就靠你了。”
宋時安對其緩緩的行了一禮,面帶笑意。
“使君請放心。”
左子良雙手握拳,而后離開了這里。
而過了一會兒后,心月來到了他的房間,十分在意的問道:“不是這個魯超不可相信,只是他畢竟是燕臣,他會老實的按照你的想法,對燕王說嗎?”
“不會。”
宋時安能夠篤定。
“那怎么辦?”心月擔心的問道。
“我們的行程,燕王都知道,他大概也清楚了,魯超可能是與我達成了什么利益輸送。”宋時安說道,“魯超那邊,沒辦法表現得太積極。也不會為了我,把自己的名聲也搭進去。”
“那繼續獻金?”
“不用,他不值。”宋時安搖了搖頭,相當嚴肅的說道,“我已經做好了,舌戰群儒的準備。”
“舌戰群儒?”心月不太理解,“那燕王不是單獨會見你嗎?”
“他要單獨會見我,但他沒有單獨力戰群臣的勇氣。多半會在朝堂之上,讓我自己去與那些群臣拌嘴。”宋時安已然看到了未來,“不僅魯超不會站我,到時候燕王也不會站我。”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心月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要被那么多人懟,你放心什么?”宋時安不解道。
“你嘴巴那么厲害,罵人這方面我還是很相信的。”
“胡說。”宋時安一本正經道,“大國外交,要有雅量,我肯定不會罵人。”
………
魯超進到了王宮里后,直接就去到了燕王那里。
“愛卿來了,快請坐。”
燕王主動起身,伸出手。
“謝大王。”
魯超行了一禮,在燕王坐下后,也坐在了階下側邊的位上。
“大王,您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們在遼南郡被刺殺的事情吧?”魯超問道。
康遜閉著眼,十分沉重的點了點頭:“這一路上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
“那我帶宋時安去白郡找賀太守的事情呢?”魯超問道。
想顯得坦蕩,就把一些看似很嚴重的秘密,毫不遮掩的說出來。
以此來顯得純粹忠誠。
但某些更大的事情,就不能說了。
比如兩個人加起來的三千金。
再比如,一條路換外交。
“你帶他去找賀太守了?”燕王做出驚訝道。
回來的人已經稟報過,他們是繞路往白郡北上的,在途徑昌城的時候,宋時安魯超在內的幾人短暫離去了一會兒,但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燕王還在狐疑,魯超為何要私下帶宋時安過去。
“是的大王。”魯超嚴肅道,“在宋時安被刺殺之后,他對于秦公敵意很大,數次說要回國。臣知道,這回去之后難免要開戰,因此就建議從白郡北上,他這才同意,不過還是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去見賀太守。”
“你做的對,千萬不能讓他回國。”燕王倒吸一口涼氣,而后又好奇的問道,“那他們,聊了些什么呢?”
“不是他倆單獨聊,臣也在場。”
“說了什么?”
“宋時安對秦公,確實是比較恨。”魯超道,“他覺得南方無礙的前提,是秦公必須得到制裁和壓制。所以,他想與賀太守商榷,通過白頭關通商的可能性。”
“嘶……”燕王有些嚴肅起來,為難的說道,“那討論出了什么結果?”
“白郡的情況復雜,宋時安對這里了解不夠,沒有商討出來。”魯超道,“大王您也知道,白郡多困難。”
“那當然。”康遜懂白郡多窮,于是直接問,“所以說,你是怎么想的呢?”
“大王。”魯超在糾結之后,說道,“我們指望在齊國側退兵,南面不增兵的想法,我甚至沒有說,宋時安便直接說破。”
“此人竟如此妖孽!”
康遜就是底褲被人看穿了一樣,緊張起來。
“是的,他真如傳說的那般,對人心看得太透了。”魯超道,“而且大王,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可能做可能有難度。”
“在齊國嗎?”
“齊國反而是小的問題……”
“我知道,秦公。”
在得知道宋時安被刺殺之后,康遜就徹底懂了一切:“他想掌控整個燕國!”
刺殺宋時安,大虞必定出兵。
燕齊聯盟,瞬間結成。
全國一半的兵力,都要囤積在滄遼郡那一條戰線之上。
哪怕自己親自派主將,時間久了,也難免有奪權的危險……
“他的誠意和訴求呢?”燕王急忙問道。
“誠意聽他說有很大。”魯超道,“訴求,那就是回到以前的狀態。”
“能夠得到不少誠意,只是回到以前一樣那當然好。可回到以前,就肯定會得罪齊國。”燕王進入深思后,道,“那他說封鎖秦公,而富白郡這個,難道就只是隨口一提?”
燕王是貪婪的。
他也想制衡秦公。
所以,在秦公展露出如此大的野心后,也改變了想法。
只是,那白郡如何能夠富庶?
這尼瑪不是開玩笑嘛。
“大王,我有一計。”魯超道。
“哦?愛卿請講。”燕王眼睛放了光芒。
接著,魯超暗搓搓的說道:“我們讓宋時安,在白頭關外,給我們修一條路。”
“!”聽到這個,燕王當即拍手,“妙啊愛卿,不愧是你!”
這就是語言的藝術。
讓燕王去向宋時安提修這一條路的要求,會讓他擁有仿佛砍價了的參與感。
同時,也能夠讓他跟賀季,稍微被摘出來一些。
不是我們和宋時安有利益輸送,背著你達成了這種py交易。
是大王你在宋時安那里,爭取到了這樣一個權益,我們來實施罷了。
“但這事啊,有點難啊……”
康遜很快就意識到,這個國家不是自己一個人說的算。
這時,魯超再次出招:“那大王,咱們就在明日早朝的時候,讓那宋時安和群臣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