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宋府。
在大堂之中,只有宋靖和宋策二人。
宋時安的事情,是吳王派人來傳的信,宋靖還沒有公開,也是不想讓事情還沒發生之前,府里就雞飛狗跳的。
不過他還是與家里的小男子漢宋策商量了。
然而倆人正聊的時候,宋沁端著茶點,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二人沒有說話,就這么看著她鬼鬼祟祟的把茶點分開放在他們桌前……
“你這一會兒就來兩次了,你平時有這么孝順懂事嗎?”宋靖無語的看著她。
“女兒這不是想孝順您,尊敬兄長嗎。”宋沁嘀咕道,“難得勤快一些,您還這樣打擊我。”
“知道了。”宋靖不耐煩道,“快回房睡覺,不要再過來了。”
“哦……”
宋沁失落的低著頭,慢悠悠的離開了屋子。
在她走后,宋策順勢開口道:“這事瞞是瞞不住的,要不就讓小娘知道?”
“你已經稍微有點懂世故了。”宋靖評價道。
站在這個位置,是要為國家考慮的,很多事情就得冠冕堂皇一些。
可要是讓家中的女人來爭,然后把這件事情放大,那就不一樣了。
我一個人婦道人家不懂什么,但我就知道我兒子是為國出使,怎的你們這些人就不讓他回來?
我不管,我就要我兒子!
江氏在家鬧翻。
宋靖以待在家里不清閑為由,一直住在單位不回家。
這事搞幾天之后,領導還能視而不見嗎?
當然。
只是有點用,而非有大用。
“但此事啊,還是得尋求真正的助力。”宋靖凝重道。
這時,宋淦急忙到來稟報道:“老爺,公子,六殿下來了。”
“六殿下?”宋靖稍作思忖后,道,“快去請。”
“是,老爺。”
宋淦立即下去。
宋策也打算回避一下,這時宋靖壓了壓手:“策兒,你先待著。”
“是,父親。”
宋策便留在這里。
過了一會兒后,宋淦領著一名穿著素服的男子,在夜里的府邸快步走著。
這時,躲在一棵樹后面的宋沁,瞥見了這個進入自家大堂的身影……
“臣宋靖,參見中山王殿下。”
宋靖主動起身行禮,宋策也跟著做。
魏忤生相當冷靜道:“都堂,此番我是一個人來的,為的就是不想看起來有‘勾連’的意味。所以,無需多禮了。”
“好。”宋靖點頭,接著對宋策說道,“策兒,你先回去。”
“景明也留在這里一起商量吧。”
魏忤生并未將這位駙馬忽視,毫不介意的說道。
“是,殿下。”
于是,三個人甚至都不落坐,便站在堂中開始商榷正事。
“吳王殿下來傳過信,都堂基本上都知道了吧?”魏忤生先問。
“康遜留他在燕,且說了某些條件,這些是知道的。”宋靖道。
“也就這些了。”魏忤生見不需要再補充,便問道,“那都堂,您怎么看?”
“殿下。”宋靖稍作沉默后,說道,“我乃仆射,國庫少了兩萬金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這事,時安先前沒與您說?”魏忤生說道。
“知道了,我怎會讓他去?”宋靖不悅道。
“哎。”魏忤生也嘆息了一口氣,也相當不爽的說道,“我是沒想到,他與陛下搞了這種賭注。他要是事先說了,我絕對不可能讓他去燕國!”
“沒完成使命,是人頭落地。”宋靖罵道,“這臭小子此番在燕為相,或許還是好事。”
“您可千萬不要這樣想。”
見父親都這樣,魏忤生連忙勸說道:“就算花了金沒完成使命,我也會極力的保他性命。但不能,真讓他留在燕國啊。”
“是啊父親。”宋策也跟著勸說道,“兄長還不知道是恭敬的請他入相,還是得罪了人被扣在燕國做了質子……”
“對對對。”魏忤生連連點頭,“時安,必定要回國。”
“可是,這事難做呀。”宋靖說道,“他在這盛安得罪了多少人?有這種機會,他們豈能放過,肯定不讓時安回國啊。”
“所以,這事要爭。”魏忤生小聲的說道,“吳王殿下跟我說了,他的人都會反對此事。而我,到時候也會據理力爭。”
“那殿下需要臣怎么做?”宋靖不確定的問道。
“都堂作為時安的父親,而且是在這個位置上,不太好說話。請在先前,保持緘默。”魏忤生道,“不過在陛下親自問您時,請言不舍。”
你說別的理由,人家就會道德綁架你:你做這么大的官,而且皇帝許了宋氏這么重的富貴,連為國犧牲一下都不愿意嗎?
但你要說,我是真的舍不得兒子。
這個時候誰再嘴賤,你就問:好啊,那你也把你兒子送過去咯?
語言的藝術。
“我知道了。”宋靖予以了他肯定。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推開,端著茶水來的宋沁唯唯諾諾的開口:“我來送茶……”
一而再再而三,宋靖當即就怒了:“都讓你別來了,聽不懂話嗎!”
這一吼,宋沁被嚇得手一抖,手中的茶盤落在了地上。
眼眶,也瞬間紅潤。
“都堂勿怒,小妹也是好意。”連忙的,魏忤生求情道,“請不要責罵。”
“殿下,是她太不懂規矩了。”
“小妹尚且年幼,忤生請都堂在此小事上,就放過她一馬吧。”魏忤生打趣道,“都嚇哭了呢。”
“實在是讓殿下見笑了。”宋靖汗顏的說完后,擺了擺手,讓宋沁離去。
她便連忙的退了下去。
“時安此事,都堂請放心。”回到正題,魏忤生承諾道,“我與他歃血為盟,求同生共死。只要我活著,他便不會有任何危險。”
“殿下,時安真是跟了仁德之王。”宋靖感激的行禮。
“景明,多謝殿下。”宋策也這樣做。
他扶起兩個人的手,讓他們起身。接著,急促的說道:“不宜久留,我要先走了,二位勿送。”
“策兒去送一下殿下……”
“不不,不要拘禮,我要馬上走。”
說完,魏忤生開門就迅速離去,毫不拖沓。
二人就這樣目送著他們遠去。
在徹底看不見后,宋策有些不解的說道:“父親,你為何那樣說?”
雖然宋策不解,但還是裝模作樣的跟魏忤生一起請求自己的父親救宋時安。
讓他把戲演真。
“你以為我是在說假話?”宋靖笑了,有些無奈反問道,“盛安就真的比燕國安全嗎?”
“可是兄長一定得救啊。”
“那是自然。”
宋靖也就只是有了些悲觀的想法,態度還是堅定的:“可這,真的很難。”
“如若只是父親你說,的確是難。可吳王也會替我們說話,他的話,應當很有份量吧?”宋策不解的問。
“你剛才都順著我演了一下,而吳王跟陛下可是親父子。”
宋靖一語道破,讓宋策恍然大悟。
“那么,陛下這是要讓吳王做好人。”宋策懂了。
現在吳王可是被當成了繼任者,他與皇帝怎么可能會有利益沖突呢?
他們的利益,可是高度一致。
“這天下,除了咱們外,真心想讓宋時安回來的。”宋靖頗為唏噓的感嘆道,“也就這位六殿下了。”
宋策也感覺到了,他身上的那份真意。
“父親,那陛下就確定了,不想讓兄長回來嗎?”宋策問。
“這事如此私密,他若想,干脆就拒絕了,何故特意召開這個朝會呢?”
冷知識:不想做的事情,領導都不會說。
既然開會了,那就是要統一一個他想要的思想。
宋策沒招了,相當糾結。
“策兒。”宋靖從這破事中抽離,道,“明天,去安撫一下妹妹。”
“父親,為何明日?”宋策問。
宋靖搖了搖頭:“不知道。”
………
宋沁吸著鼻子,一邊走一邊哽咽,心情尤其的沮喪。
“怎么還在哭呀?”
然后就被要出府的魏忤生給碰到。
聽到這個聲音,宋沁連忙停下腳步。錯愕轉過身,看到是中山王后,當即老實巴交的行女子禮:“參見…殿下。”
“聽你父親的意思,他在談事的時候,你似乎不止一次進門送茶?”魏忤生覺得有點搞笑。
“對不起。”宋沁低下頭,解釋道,“可我什么都沒聽到……”
“那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被這樣問后,宋沁才解釋道,“今天府里來了人,和爹說了些什么后,他就一直愁眉苦臉的,飯也不吃,和宋策兩個人在大堂里一直說些什么。”
“哦,是你擔心爹,對吧?”
“爹的煩心事可多了,擔心不過來。”宋沁道,“但宋時安離開這么久,又是很秘密的事情,讓爹那么煩,我就有點擔心可能與他有關……”
“你與哥哥關系這么好嗎?”魏忤生感興趣道。
“還,還可以吧。”
其實原本就一般,或者說正常。
兩個人在府邸的交際也不多。
可那天宋時安要去北涼送死的時候,突然摟著自己和宋策說了句‘哥哥永遠愛你們’……
“那你答應我,這事是秘密,不要泄露。”魏忤生看著她的眼睛,嚴肅道。
宋沁抬起頭,剛看到對方臉后,她的臉頰就紅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首:“嗯,我誰都不說。”
神秘的,魏忤生壓低聲音道:“燕王要留你哥在燕國做丞相,但放心,我們正在想辦法,不會讓他留在那邊的。”
“……”竟然是這種事情,宋沁頗為驚訝。不過很快便冷靜下來,抿著嘴,十分拘謹的對他行了一禮,“謝謝你…您,對我家兄長這么上心。”
這女孩如此可愛,讓魏忤生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長青。
也就是她的嫂子。
哪怕她倆現在的年齡都差不多。
“稍等。”
魏忤生掏起了袖子。
宋沁就這么呆呆的看著,直到對方將一些碎銀掏出,并伸向她。
弱弱的,她也伸出手掌。
將錢在對方手心后,魏忤生寵愛的說道:“明天和長青去集市逛逛,買些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