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嗓音有些低沉,“好看。”
葉蕪心情很好,想根據裙子的顏色給他也搭配一身便裝,“那給你也挑件顏色相配的襯衣……”
“不用。”蕭熠庭打斷她,語氣帶著軍人特有的干脆,“衣服我有。”
平常在部隊里都是穿軍裝。
他看著葉蕪身上的布拉吉,又補充了一句,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認真,“我穿軍裝就行,軍裝的顏色,和你這裙子,也配。”
葉蕪挑了挑眉。
最后就是三轉一響了。
蕭家愿意置辦這些,是對她這個兒媳的重視,而她也需要這份重視在軍區大院立足。
縫紉機?她不會用。
收音機,在西北這片信號時常飄忽的土地上,實用性大打折扣。
所以她沒有絲毫猶豫,纖白的手指徑直點向目標。
“同志,麻煩拿那塊上海牌手表看看。”
售貨員小心取出程亮的手表,葉蕪接過來,在腕間比了比,冰涼的金屬表襯得她手腕愈發纖細白皙。
她側頭看向身側如冷硬雕塑般的男人,唇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你看這款合適嗎?”
蕭熠庭的目光在她腕間和臉上掃過,只覺得那抹白皙與金屬光澤都晃眼,沉聲應道,“嗯,你喜歡就行。”
“那就這塊。”葉蕪利落地定下手表,接著又走向自行車區。
“還有那輛鳳凰二八,永久牌的也行。”
她選了一輛結實耐用的男式二八杠鳳凰牌自行車,理由同樣充分,“以后家里去市里,或者你休假時載我出去都方便。”
至于縫紉機和收音機,她雖然笑著婉拒了售貨員熱情的推薦,表示家里暫時用不上。
但這份婉拒本身,就透著一種‘不是買不起,而是不需要’的底氣。
她心里門清,這三轉一響里,她選擇了手表和自行車這兩樣最實用也最能彰顯價值的,尤其是這兩個牌子都是這個年代人盡皆知的大牌貨,既實際,又能無聲地告訴所有旁觀者——
蕭家對她這個新媳婦,是實打實的重視,舍得花錢!
她要的就是這份明晃晃的、明媒正娶的認可,這是她在西北立足最響亮的敲門磚。
結算時,看著票據和金額,連葉蕪自己都微微咋舌。
布料、家具、被褥、成衣……
零零總總加起來,在這個年代絕對是一筆巨款。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向蕭熠庭,帶著一絲‘是不是太多了’的探詢。
蕭熠庭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動作利落地清點好錢票遞過去,那沉穩篤定的姿態,好像花的不是錢。
葉蕪心底那點小小的驚訝瞬間被一絲微妙的愉悅取代。
忍不住再次腹誹:阮雅棠啊阮雅棠,放著這么個有實力又干脆的金大腿不抱,偏要去撿劉學文那顆芝麻,真是眼瞎心盲!
蕭熠庭敏銳都捕捉到了她那瞬間的眼神變化,深邃的眸光微閃,卻沒立刻解釋。
大件的衣柜、梳妝臺和自行車,他找了熟悉的運輸隊幫忙送到軍區大院。
剩下的布料、被褥等一下零碎,則自己拎上車。
兩人坐進吉普車,引擎發動,卷起一路黃塵駛離喧鬧的市區。
車內一時安靜,只有引擎的低吼和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
就在葉蕪以為他會一直沉默下去時,蕭熠庭的低沉平穩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錢票的事,你不必多想。”他目視前方,側臉線條冷硬。
“我入伍早,工資津貼和出任務的補貼一直攢著,父親那邊,家里開銷有媽操心,我的錢票基本沒動過,加上這次出任務剛得的獎勵,買這些東西綽綽有余。”
他頓了頓,補充道,“以后,也不會讓你為錢發愁。”
葉蕪微微一怔,隨即了然。
她本就不是要探究他的家底,在她心里,這更像是一場互取所需的合作。
她空間里躺著葉家幾代人積攢的東西,還有阮啟東半輩子搜刮的財富,隨便拿出一件都夠嚇死人。
蕭熠庭的身家在她看來不過是合作對象的啟動資金,知道他有就行,并不需要掌握,她需要的,是他丈夫這個身份帶給她的庇護和便利。
“嗯,我知道了。”她語氣平靜,甚至帶著點公事公辦的坦率,“蕭同志放心,我對管錢沒執念,你有你的安排就好。”
她可沒興趣像這個年代大多數妻子那樣,把丈夫的錢袋攥得死緊。
合作嘛,邊界清晰最重要。
蕭熠庭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心底掠過一絲極其陌生的異樣感。
他答應婚約,雖有責任和探查的目的,但也是做好了真正過日子的準備。
若葉蕪沒問題,他蕭熠庭絕不做背棄妻子之事。
他從小看到的,是父親將津貼悉數交給母親,母親精打細算操持著一家溫飽,那是一種信任,也是家庭最樸素的運轉方式。
可葉蕪……她拒絕得如此干脆利落。
這種截然不同的反應,像是一粒石子,“咚”一聲砸進他的心湖,讓他有些分不清——
她到底是真的毫不在意,還是……另有所圖?
蕭熠庭面上不動聲色,“我在部隊,吃穿用度都有配給,花銷很少,以后每個月的津貼和票證,我會按時交給你。家里,你和媽生活,需要用錢的地方多。”
這不是商量,是告知。
是他的責任,也是他進一步觀察她的方式。
有人主動送錢上門,葉蕪當然不會傻到往外推。
她唇角彎起一個明媚的笑容,從善如流,“好,我會合理規劃的。”
吉普車后跟著一輛載滿家具的卡車駛入軍區大院時,如同平靜的湖面投入巨石,瞬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快看!這蕭團長回來了,后面車上……哎呦我的老天爺,大衣柜!梳妝臺!還有鳳凰牌的新自行車!”
“昨天才把人領回來,今天就置辦上這么多大件下定啦?這速度……火箭炮也沒這么快吧?”
“嘖嘖,瞧這手筆,這蕭家這是真看重這新媳婦啊,看來喜酒是跑不了嘍!”
“我就說嘛,蕭團長這人,要么不干,干就干個大的!”
車剛在蕭家小院門口停穩,得到消息的林秀芝就急匆匆迎了出來。
看到卡車上卸下來的嶄新家具和自行車,她臉上先是驚鄂,隨即涌上復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