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鬼了……”
戴隆梅向前奔去
黑暗的下水道漆黑一片
只有偶爾放置在其兩側的篝火桶指引著前進的道路
“這個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借著篝火桶提供的微弱燈光
戴隆梅看清了下水道兩側的墻壁。
那些墻壁和當初在鼠鼠界外的那條隧道中看到的非常相似
絕非還處在工業革命早期時代的布里吞人所能造出的。
“那什么仿生人造的玩意兒？”
“怎么這里也有……”
雖然從布丁布在內的鼠鼠人那里簡單得知了關于仿生人的訊息
但戴隆梅對于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依舊是一知半解的。
“該死的，這幫仙人把這破下水道修得太曲里拐彎了。”
“沒事的，大哥，我在他身上埋下的跟蹤虛線依然有效。”
九尾自信地說道
那語氣甚至讓戴隆梅腦補出她雙手叉腰，抖著那九只蓬松大尾巴時的模樣。
“這下水道的地圖你也熟悉？”
“熟悉~這里我和布丁布當初下來過好幾次。”
“當時調查案子的時候，擔心住在這里的流浪漢窩藏犯人，所以在這里面轉了好長時間嘻嘻~”
“好家伙，你和丁兄弟在這世界的生活還挺豐富多彩的。”
“大哥，前面右轉，然后左轉~”
戴隆梅踏著虛墊越過下水道中齊腰身的污水
在九尾的指引下靈活地在這個巨大的地下迷宮中穿行著。
“他離我們算不上太遠~”
“他現在分身虛氣孱弱，而且本體應該已經丹田受損。”
“受傷情況他的意念想要驅使自己的分身快速運氣踏墊奔跑是不現實的~”
九尾分析地頭頭是道
卻讓戴隆梅對這個當初那個蠢萌模樣而且畏手畏腳的笨蛋狐貍的印象有所改觀。
“可別導航錯了，笨狐貍~”
“哼！莉莉姐罵我是笨蛋我就認了！”
“大哥不準說我是笨蛋！”
聽著九尾驕里嬌氣的抗議
戴隆梅倒是笑出了聲
“好~好~”
玉龍已經將九尾再次當做了自己的親妹妹一般。
“還笑？玉龍娃娃~”
“你這邊疑似有些追得太輕松了~”
至高天的聲音再次在戴隆梅的腦海中響起
“是時候該給你加點難度了~”
話音剛落
沖入一條寬敞通路的戴隆梅當即發覺背后一涼
雖然歷經戰陣，又修習虛氣的他迅速反應過來
在判斷對手在自己身后數米外距離的時候
手中的玉劍迅速換成了角弓
卻見他迅疾轉身
附虛箭亦從納戒中飛入手中
引弦放矢，一氣呵成。
然而附虛箭并沒有像預想地那樣精確地命中目標
卻也沒有傳來箭矢擊中堅實墻壁的聲音。
它仿佛射入了某種軟綿綿的東西中。
戴隆梅很快看到了那個東西
那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漆黑
在戴隆梅的嚴重扭曲碰撞。
它充斥在原本就昏暗異常的下水道中
由此顯得更為晦暗隱秘。
戴隆梅無法形容自己看到的東西
它好像一團已經腐爛在這骯臟下水道中的惡臭污泥
卻又像是一條死魚上不斷滲出的黃色膿液。
亦或是像是一團不斷扭曲碰撞的黑色肉瘤
戴隆梅甚至仿佛看到自己在戰場尸堆中看到的那些成百上千的蠕動蛆蟲
只不過是如死夜一般的漆黑。
“那……那是……”
精通御夢術的九尾
無法感知到近在咫尺之物的魂魄。
那一刻，她似乎意識到那玩意兒
好像根本沒有魂魄。
但毫無疑問，它的周身充斥著某種黑色虛氣
而且正在以駭人的速度向外揮發。
“做個好夢，孩子……”
突然，從那不可名狀之物中沖出數條可怖的觸須。
在終于看到名狀實物的下一刻
戴隆梅便被吸入了那團漆黑中。
“死！去死吧！玉人雜種！”
“狼兵！狼兵至！”
“埋伏，是埋伏！”
“迎敵！迎敵！”
鵝毛般的風雪掩蓋了駿岐山
如雨點般飛溯而來的青銅箭矢向著戴隆梅迎面飛來。
尋常人見到這般景象，早就已經嚇得愣在原地。
但已經經歷了太多戰場的戴隆梅
卻站穩腳步
一面濃厚的厚虛盾迎著那些飛來的箭矢生成。
但，青銅箭矢卻穿過那面虛盾
甚至徑直穿過了戴隆梅的身子。
他明白了，這依舊是幻象。
但卻切實地發生在過去的玉界時空中。
“噗！”“噗！”“噗！”
箭頭撕裂了身后正在匆忙列陣迎敵的天玉戰士們
許多人在舉起盾牌前便被如飛蝗般的箭雨扎成了篩子。
“不要慌！不要亂！”
“還擊！還擊！”
“救命！救命！我的腿！腿……”
“他們來了，他們到處都是！”
“騎巨狼的狼兵！是騎兵！騎兵！”
“狼騎兵，到處都是狼族雜碎……”
“完了……我們……我們被包圍了……”
“呃啊！”
“放箭！遼東男兒們！快放箭！”
“爹……娘……回不去了……”
“噗！”
戴隆梅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遼東邊軍們被飛來的箭矢撕成了碎片
看著天玉男兒的血肆意流淌在這草原中
流淌在這片他們曾經發誓要徹底蕩平的北境草原中。
“殺！殺光玉人！”
“為了長生神！”
“殺光他們！”
“呃啊！”
“擋不住了！副總兵！”
“媽了個巴子的，不管無什么辦法”
“給我擋住他們！”
“后退者一律斬！”
“總兵命令！向山丘上退！”
“不行！大哥怎么能下這命令？”
“山上是能擋住狼族騎兵一時，但一旦他們利用機動優勢把我們圍在山上。”
“幾萬大軍，本就舟車勞頓，而且一直沒找到穩定水源……”
“會被困死在山上啊！”
“梅子！先撤上去再說！”
“可是……”
“這是大哥的命令！執行！”
“……是！”
嘈雜的交兵聲，巨狼奔馳的呼嘯聲
以及天玉士兵的慘叫聲在戴隆梅耳邊不絕如縷。
“那一天，我們撤上山去。”
“狼族的王八蛋們，果然利用騎兵機動優勢，將我們團團包圍。”
“很快我們便缺了水，眼見得連糧食都開始短缺。”
“但大哥……卻一直不語地望向北方……”
“那是我們曾經打算北伐，直搗狼穴的的地方。”
戴隆梅穿行在戰意低迷的遼東軍陣中
這些數月前還發誓將要徹底掃蕩狼穴的戰士們
如今不是掛彩便是頹廢地扛著長戟坐在地上。
饑餓和更為焦急的干渴讓他們失去了往日的風采。
戴隆梅看著他們，那舊日的傷痛再次如刀割火燒一般
涌上心頭。
“突圍，那是大哥下達的命令。”
“但不出我所料，山下早已經全是伏擊的狼騎兵們。”
“巨狼張著血盆大口向我們撲來。”
“那些揮舞著青銅劍戟的怪物裹挾著夜色向我們沖殺而來。”
鮮血的噴濺聲，內臟流出時的蛄蛹聲以及刀刃劃開喉嚨骨骼時的“喀拉”聲響
同時在戴隆梅的腦海中回蕩著。
在那無邊的黑夜中
他能感到狼族的箭矢就擦著自己的臉頰而過
甚至劃破了自己的臉部。
雖然這種小傷口很快便已恢復
但戴隆梅還是感到鉆心的疼痛。
那種痛，來自本應北伐蕩平狼族的他
如今卻騎著追風，馱著已經身中兩發箭矢的大哥戴如松
向南奔逃著。
“北伐……北伐……”
身后的大哥早已神志不清
但卻依然振振有詞地念叨著什么。
“北伐……”
“大哥！大哥！”
“別睡著大哥！大哥！”
戴隆梅焦急地呼喚著敬愛的大哥
但戴如松的口中卻吐出了這樣的話語
“北伐……失敗了……”
“狼族……終會……”
“生吞活剝了我們……”
“駿岐山之戰，徹底改變了大哥的性格。”
“也改變了我們遼東軍對狼族威壓的進攻態勢。”
“從那以后，我們只得呆在高聳的要塞中”
“遙望著那充斥著惡狼的草原。”
“如同一直被鎖在玉土的驚弓之鳥一般”
“卻再也不能直搗狼穴……”
戴隆梅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那個矗立在北境要塞的城墻上
身旁蒙塵犀甲的堅毅戰將
卻也只能望著無法徹底安定的狼族草原
發出一聲長嘆來。
“無數的弟兄，死在了駿岐山上，死在了北境的草原。”
“可狼族，卻依舊從陰邪的狼穴中不斷涌出。”
“他們各個都是狡詐的戰士和屠夫。”
“除去竹子這些少有的善良之人外，盡皆如此。”
“掠奪殺戮，以游牧的方式不斷摧毀我們玉人的一切。”
“我曾相信我們遼東軍會是徹底終結這場邊患的關鍵。”
“我曾相信我們的大軍，將以玉神的威名，直搗北疆，犁庭掃穴！”
昔日自己激昂的聲音在戴隆梅耳邊逐漸變得陰沉下來。
“但大哥，在那場失敗后變了……”
“變得不再談及北伐，不再談及戰勝狼族。”
“防守，被動的防守逐漸成為了我們遼東軍的常態。”
“但狼族卻沒有停下進犯的腳步。”
“每年依舊有無數的堡子被狼兵劫掠屠殺”
“雖然大規模的戰爭自駿岐山后再未發生”
“但我能明顯感到，狼族各部落的實力依舊在增長。”
“他們似乎在謀劃一場大的戰爭。”
“按照竹子的說法，他那個曾經結義的兄弟似乎正在進行內部的統一戰爭。”
“消息不知準確，但卻讓我焦慮萬分。”
戴隆梅看著伏在案前寫著日記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將要做什么
“撕拉~”
寫好的文字被自己撕碎扔進了紙簍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戴隆梅看向昔日自己那幅展露在外的爽朗模樣
看著依舊在履行著天玉邊將職責的自己。
他心中那本來因這場冒險旅行和相遇愛情而壓在心中的苦楚
再一次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