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夜之后,隊伍繼續踏上了前往玉門關的道路。
一路上,李琚都顯得興致勃勃,心情頗佳。
沒辦法,他實在找不到心情不好的理由。
不管是粉碎了李琩借刀殺人的陰謀,還是即將搬倒李林甫,斷去武惠妃母子一臂,都是讓人大快人心的大喜事。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他馬上就能收獲他人生之中的第一張頂級武將卡。
那可是哥舒翰啊,被《哥舒歌》傳唱了上千年的名將!
都不用說什么李白、杜甫、王維、高適.......這些大詩人在詩詞里對他的無盡贊譽與歌頌。
光是一曲“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的西北民謠,便已經證明了哥舒翰這三個字的含金量。
用某位皇叔的話來說,便是他若能得哥舒翰,必將如魚得水也!
所謂雙喜臨門,也不過如此了,他還能有什么不開心的?
而與他的好心情形成強烈的對比的,則是自上路之后,便一直喪著臉的邊令誠。
至于邊令誠不開心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他沒錢了。
是的,兩萬貫錢,一分都沒了。
整整兩萬貫現錢,還是靠賣掉指揮權才弄到手的錢。
這才到手幾個月時間,都還沒捂熱乎呢,突然一下子就沒了,也不能怪邊令誠一直垮著個批臉。
就......情有可原吧。
實話說,甚至就連李琚,都沒有料到邊令誠會把這么多錢一次性花光。
但事實就是,他一覺睡醒之后,邊令誠的兩萬貫錢,已經消失在了隊伍里。
對此,李琚也不得不承認,邊令誠雖然是貪財了一點。
可真到辦起事來的時候,還是非常有魄力的。
也難怪他最終能成為天寶年間第一奸宦,連高仙芝與封常清那等人杰都在他手上折戟沉沙。
只能說,能靠自己做到名留青史的人,別管留下的是好名聲還是壞名聲,真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
......
二人的心情一個天,一個地,但不管二人是什么樣的心情,路總是越走越少的。
數日時間一晃而過!
而隨著道路兩側的植被越來越少,前方的環境越來越傾向于大漠戈壁的獨有的蒼茫與荒涼。
一座自戈壁之中拔地而起的雄關,也映入眾人眼簾。
玉門關,到了!
玉門關,始設于漢武帝元封年間。
這座在西北大地上屹立了近千年的古關隘,若只論險峻,則遠不如蜀中劍門關,若只論雄偉,亦遠遠不如關中潼關與蜀中夔門關。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座孤立在西北荒原之上的關城,自建成開始到現在,便一直是掌控中原王朝生死的核心關隘!
從地理上看,它是中原王朝抵御關外蠻族的第一道防線。
而從經濟上看,它則是中原王朝扼守絲綢之路北道咽喉。
就是這么一座關隘,它不僅掌控著宋之前的每一個中原王朝的戰爭命脈,同時也掌控著宋之前,每一個中原王朝的經濟命脈。
可以說,一座玉門關,中原生死關。
而到了大唐,這座關隘,更是因邊塞詩的興起,直接成為了整個中原文明的西陲符號。
無論是王之渙在《涼州詞》寫下的:“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還是王昌齡在《出塞》里寫下的:“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度陰山!
亦或者是李白在《關山月》里寫下的:“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
都無不證明了這座矗立于西北荒原之上的關城,如今已然成為了中原文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過,要是讓李琚來選的話,他則更傾向于王昌齡那首《從軍行》。
“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就是單純的讀著提氣.......
說起來,四大邊塞詩人,王昌齡,王之渙,高適,岑參如今都已成名已久。
可憐他如今遠離長安,卻是未能得見這些盛唐大詩人的風采,可惜可嘆!
李琚站在關城前方,遙望著眼前雄偉的玉門關城。
心里不禁為自己如今遠離中原,不能與這些名人相見而感到惋惜。
但同時,他也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以后再抄詩詞時,需得避開這些成名早的盛唐詩人的作品,以免裝逼不成反遭人恥笑.......
“進關!”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李琚大手一揮,招呼了眾人一聲,率先縱馬而出,朝著關城下方的關門靠近。
而隨著關門越來越近,關城之下的場景,也徹底映入李琚眼簾。
只見關城前方,早已清空了出入關門的商隊與百姓。
唯余一桿王字大旗,與數百名甲胄破舊,卻斗志昂然,士氣奔騰的唐軍士卒在靜靜守候。
顯然,這群人正是得了李琚消息,早早出迎的河西節度使王倕與河西軍將士。
“吁!”
及至關前,李琚率先勒住了馬韁,命邊令誠所持的天子旌節上前。
而隨著代表天子親臨的門旗、龍虎旌、竹節杖、麾槍、豹尾等旌節儀仗在關城前擺開陣勢,關城之下的王字大旗也動了起來。
先是帥旗移動,隨后是數百名將士景從。
及至旌節前方百步上下,帥旗止步,數百名將士也同時止步。
隨后軍中駛出一人,騎馬至天子旌節六十步前止步下馬,復又步行至旌節前三十步。
同時,數百唐軍將士亦翻身下馬,靜待最前方那人的動作。
“臣,河西節度經略使王倕,謁拜陛下,陛下萬年!”
王倕站在旌節前方,朝著旌節九十度鞠躬。
他身后的數百名將士見狀,也紛紛躬身行禮,口稱謁拜陛下。
至于為何是稱陛下而不是圣人,就牽扯到了一個正式場合與日常稱呼的問題。
謁拜天子,屬正式場合,自然不能再稱圣人。
這個時候,就到了邊令誠表演的時候。
他縱馬走出,居高臨下的望著王倕,聲音尖細道:“起!”
聽見這聲起,王倕與眾將士立即起身,隨后一邊跳舞,一邊再行十步。
是的,跳舞,這也是大唐正式見禮的一環,官方名稱叫做拜舞。
這種行禮方式,大抵是起源于貞觀時期的突厥舞王頡利可汗,后融合于朝會,成為了給皇帝行禮的一種特殊方式。
眾人需一邊舞,一邊前行十步后,再次謁拜。
如此往復三次,才算謁拜完成。
三次謁拜,三聲起,王倕也率領眾將士行至李琚前方十步。
本來按照官方的記載,謁拜完成之后,還有最后一步,便是行禮者需上前親吻皇帝的靴子以示臣服之意。
但大唐終究是禮儀之邦,實在接受不了這蠻族禮儀,因此并未傳承下來。
所以三次謁拜結束,邊令誠便命人撤去了旌節儀仗。
“末將河西節度經略使王倕,見過廬江王殿下,見過邊監軍!”
沒了儀仗的掣肘,王倕忙快步上前,朝李琚和邊令誠行禮。
而面對一手控厄河西軍政大權的王倕,兩人也不敢怠慢,齊齊翻身下馬,回禮道:“見過王節帥!”
三人互相見禮,隨意攀談幾句之后,也不在城外啰嗦,各自帶人聯袂入了關城。
只是甫一進城,李琚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隱晦的目光不斷在王倕與其身后將士身上來回掃視,妄圖從中尋到哥舒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