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這幫人為什么不追上來？”
已經稍微清醒了幾分的思玉策馬問道。
從剛才開始，九黎部的騎兵就死死咬在自己身后，位置不遠不近。
“他們準是拿我當大官了，這樣也好，找個地方收拾他們。”
“他們的馬不錯，比咱們的快。”
“是好馬啊，早晚也都是咱們的。”
“陳安，這里太暴露了，要留下人狙擊，否則，咱們很快就會被追上。”
蕭歸忽然勒馬而停。
“蕭歸，你要做什么？”陳安忽然厲聲道：“你瘋啦。”
“我要留下了，要是無人斷后，等到九黎部的殺來，正如你所說，咱們肯定會被一鍋端。”
“那咱們一起留下！”
“不可！”
“虎字營沒有蕭歸不礙事，但是沒有你陳安，早晚要完蛋。”
蕭歸順手搶過那面意味著虎字營的大纛。
“護衛隊的所有人留下，掩護營長撤退。”
“不行，蕭歸，我不同意！”陳安連忙勸阻。
“嘿嘿，陳安，你小子怎么又娘們嘰嘰的了。不是說了嗎，弟兄們跟著你是為了博得一個美好明天，總要給自己一個念頭，讓大家伙兒看到啊。”
蕭歸猛地一拍赤狐屁股：“你小子千萬記得要給大家伙兒一個希望。”
“蕭隊，咱們今天是不是活著回不去了？”
“嗯。今天可是大場面，怕不怕？”
“不怕，當流民的時候整天提心吊膽，好不容易做了幾天人就已經知足了，更別說今天能做一次英雄了。”
“就是，如果沒有陳營長，我們這些人都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早就夠本了，倒是連累蕭隊長了，其實大家伙兒都知道，就憑您的身手和能力，當個將軍那不是早早晚晚的事兒？”
“哈哈，就你們幾個小崽子會說話，我死不足惜，只是遺憾再也不能會子鼠哨巡守營帳了。”蕭歸自言自語道：“本想著參軍是為了保家衛國，沒想到卻也見證了那個小子一路的成長，敢不敢打個賭。”
“蕭隊，您說，賭什么？”
“咱們就賭陳安以后爭奪天下時還會不會記得今天這一幕？”
“蕭隊，這個賭注稍微有點大啊，看起來咱們只有在黃泉路上見證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咱們是陳安走上巔峰的墊腳石，也是見證他成就霸業的必經之路。”蕭歸看著離著眾人越來越近的九黎部騎兵長呼一口氣：“相信我，我蕭歸不會看錯人，陳安有陳安的任務，打造一個天下安定的時代，而咱們也有咱們的使命。”
忽然蕭歸的語氣猛然拉到了幾個聲調。
“虎字營護衛隊！”
“在！”
“就讓咱們化作銅墻鐵壁，將這幫人抵擋在這里！把希望留給陳安！”
“遵命！”
自古將帥出征，身后必有護衛。
護衛之人，無一不是軍中猛將。
虎字營最近聲名鵲起，如果說從建立之初算起，真正的老兵蕭歸便是其中之一。
蕭歸不如吳二狗圓滑，不如鄔呆子貼心，更不如張小敬懂得帶兵。
但是陳安清楚，蕭歸是發自肺腑地喜愛這片土地。
交肩之際，生死分離。
大漠黃沙，鐵甲錚錚！
死得其所，何其快哉！
“侍衛長，那十幾個中原人瘋了！竟然對咱們發起了反沖鋒！”
“就是，應該是走投無路了吧，還放了一把火，以為就憑這個就能阻擋咱們的腳步？”
面對下屬的嘲笑，默啜的貼身侍衛長并沒有很是緊張，反而，一臉凝重。
“他們放火應該是不愿意他們手中的秘密武器被咱們發現。”
侍衛長口中的貼身武器指的也正是“諸葛連弩”。
而陳安等人能夠順利突圍憑借的也是幾十把諸葛連弩組成的弩箭陣。
“看起來這些人應該是打算用命來拖延時間了。”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給他們一個機會兒，沖！”
雞蛋碰石頭！
蕭歸的護衛隊像是一滴冰水噴到了油鍋之中。
黑壓壓的人潮像是深淵巨口將其吞噬。
蕭歸一旗貫穿了一名草原騎卒的胸膛，怒喝一聲后，就那么筆直地繼續向前撞去。
巨大的旗幟不但將那名草原騎卒的尸體撞飛，沾滿鮮血的旗幟更是再度刺入到了下一名騎卒胸口。
勢不可當。
一時間，由蕭歸十幾人組建成的箭頭劍陣竟然勢如破竹。
然而豪情萬丈總是會逐漸消除，死亡的恐懼如影隨形。
五百人的騎兵入陣，一千人的騎兵遙遙相望。
人數的落差在這座廣袤戰場上顯得格格不入。
蕭歸一人一馬一鐵旗，身先士卒。
·····
半個時辰后。
千軍萬馬之中，蕭歸從一名草原騎卒的心臟中拔出鐵旗，沉重的身軀轟然倒下，還帶有溫度的鮮血緩緩流出。
蕭歸左手拎著鐵旗，右手拔出短劍。
他勒馬踩著血水前進，雙手十字交叉，把準備撲過來的草原騎兵攔腰斬下。
他大吼著踏步上前，每一步都會有一名草原騎卒倒在他的腳下。
幾十具的尸體在他的腳下堆積起來，如果不是草原的寬闊，骨骸早已堆積如山。
蕭歸劇烈地喘息著，連續作戰之后他像是被抽空了似的。
血水將虎字營的鐵旗染透，滴滴答答的血液順著鐵尖兒不斷低落，為了防止滑手，蕭歸甚至用布條將捆綁到了自己手上。
“你贏得了我的尊重，即使是草原上的群狼也會尊重它們的獵物，如果你現在投降，我可以破例允許你臣服于默啜可汗。”
“是嗎，可惜的是，我對你們的那個什么狗屁可汗不感興趣。”
蕭歸輕輕呼出一口氣，充滿血絲的眼睛怔怔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空。
這是里面前最為黑暗的一段時間，護衛營的所有人都死了，而自己恐怕也只能發起最后一次沖鋒了。
蕭歸輕輕旋轉鐵旗，腦海中回想起來了幼年時候曾經看過的一場大戲。
白袍小將，深入虎穴，七進七出，勇救少主。
沒想到多年之后的自己竟然也是如此的歸宿。
草原眾人一驚，瞪眼瞧去。
蕭歸策馬而來，此時的蕭歸那身形早已經是搖搖欲墜，甚至握住鐵旗的手臂都開始劇烈抖動，然而在那張堅毅的臉龐下，卻也只顧著向前沖鋒。
“看那旁黑洞定是那賊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