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正全力對抗著體內(nèi)的小錐,又被陽光灼傷,狀態(tài)極差。此刻被周凡這舉動弄得愣了一下。
待看清周凡的面容后,它那扭曲的臉上竟露出了恍然和譏諷的尖笑:
“哈哈哈,老夫當(dāng)是誰,原來是你這受了老夫恩惠的奴從,怎么?看見老夫體力不支,這是要主動獻(xiàn)上自身精氣,反哺主人了嗎?哈哈哈,倒是懂事!”
話未說完,老鬼就張開佝僂的魂體,周身陰風(fēng)一卷,如張開了一張黑色的大網(wǎng),瞬間將沖至面前的周凡籠罩了進(jìn)去。
“唔——!”
周凡沉悶一聲,帶著活人生機(jī)的陽氣從他七竅中涌出,被老鬼吸食。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蒼白,眼神渙散,身體抽搐了幾下,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一樣,軟軟癱倒在地,再無聲息。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從周凡暴起沖入,到被老鬼吸干陽氣癱倒,不過短短兩三秒的時間。段福游、陳先生等人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阻止。
樂東看得心底發(fā)寒,他心里為周凡感到惋惜,雖說按照范彪的說法,這宅子一旦覆滅,所有被惡怨糾纏的魂魄都會隨之泯滅,周凡終究難逃一死。
但像現(xiàn)在這樣,被直接吸干陽氣,肉身瞬間死亡,可是連一絲回轉(zhuǎn)余地都沒有了,就算之后有辦法清除他魂魄里的惡怨,這具肉身也無法再挽回。
但緊接著,一個更讓樂東在意細(xì)節(jié),劃過他的腦海...
周凡在沖過去時,那嘴里時而清醒、時而癲狂的怪喊…
難道……周凡他……
對啊!他和范大師是幾十年的老搭檔,一起經(jīng)歷了胡家別墅金子的事件,共同調(diào)查人臉山這么久。范彪能聯(lián)想到宅子毀掉,惡怨消散,魂魄無法存活……那作為同樣深知內(nèi)情,經(jīng)驗豐富的周凡,他怎么可能想不到?
再看他剛才那副時而清明,時而瘋癲的樣子來看,他定然是知道的。
至少,在他清醒的片刻,他是完全明白自身處境和最終結(jié)局的。
那么,他此刻這看似自投羅網(wǎng)的行為……真的是去“反哺”老鬼嗎?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根本容不得他細(xì)想,只見那吸食了周凡陽氣的老鬼,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它看著周凡那剛剛脫離肉身,浮現(xiàn)在尸體上方的魂魄,正準(zhǔn)備再說幾句夸贊的話……
異變再生!
一點微弱的幽藍(lán)色的火星,毫無征兆的出現(xiàn)在周凡那新生的魂魄心臟位置。
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
火星迅速蔓延,如滴入清水中的墨汁,瞬間染遍了他的魂體。
熟悉的灼熱開始彌漫開來。
這是……
他剛才沖過去,根本不是為了什么反哺,他是要去……自燃!他要用和范彪一樣的方式,與這老鬼同歸于盡。
“周大師!”
樂東失聲驚呼,明白了周凡所有的意圖,那根本不是瘋狂,而是在清醒與癲狂交織中,做出的最決絕,最悲壯的選擇。
老鬼臉上的滿意和譏諷也凝固,它離得最近,感受也最為清晰,那幽藍(lán)的火焰,帶給它的威脅感,遠(yuǎn)比小錐和天上的陽光加起來還要恐怖。
“你……!”
老鬼怪叫,第一時間就想抽身后退,遠(yuǎn)離這個突然變成人形炸彈的“奴從”。
但,太晚了。
周凡距離它太近了,幾乎是貼身的狀態(tài),這就造成了那幽藍(lán)的火星在出現(xiàn)就已經(jīng)沾染到老鬼的魂體之上。
更可怕的是,周凡那燃燒的魂魄,竟主動地張開雙臂,以一種快意的姿態(tài),向前一撲,攔腰將老鬼抱住。
“瘋子,放開老夫!你這忘恩負(fù)義的奴才,老夫待你不薄!放開!老夫給你更多的金子,所有的金子都給你,啊啊啊!放開!”
老鬼發(fā)出變調(diào)的慘嚎和許諾,它拼命掙扎,枯爪撕扯著周凡燃燒的魂體。
周凡的魂體在焰中顫抖,時而因老鬼的攻擊和惡怨的本能而出現(xiàn)松懈,時而又因仇恨和清醒的意志而抱得更緊。
他的雙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但總體趨勢,卻是越箍越牢。
“樂東!是誰?周叔怎么了?你快放開我。”
被樂東按在身后的麻文文,聽到樂東的驚呼和老鬼凄厲的慘叫,焦急的掙扎。
樂東松開了手,望著那團(tuán)爆發(fā)的幽藍(lán)色火球,心中百味雜陳,喉嚨發(fā)緊,艱難的吐出一句話:“周大師…他…他要和老鬼…同歸于盡…”
麻文文聞言,臉色驟變,他掙扎著,一邊用盡力氣爬起來,一邊朝著火球的方向吶喊:“周叔,周叔,不要啊!”
接連兩位在他心中分量極重,如同父輩師長的人,接連選擇自燃魂體,這種沖擊,讓麻文文近乎崩潰。
然而,或許是聽到了麻文文的喊聲,火球中,周凡原本有些松弛的手臂,驟然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將慘叫不止的老鬼摟得更緊,魂體上的幽藍(lán)火焰也隨之轟然暴漲,變得更加熾烈。
而那火焰,似乎也灼燒掉了一部分侵蝕他神智的惡怨,或許是魂體瀕臨泯滅前的回光返照,他眼中,爆發(fā)出了一抹久違的清醒光芒。
“哈哈哈哈——!”
暢快淋漓的大笑,從烈焰中發(fā)出,壓過了老鬼的怒罵與慘嚎。
“渾渾噩噩十幾天,生不如死,我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太久了!!”
聽到這清醒的嗓音,段福游、陳先生等人臉上露出復(fù)雜神色,有不忍,有敬佩,更有深深的惋惜。
周凡在烈焰中,似乎注意到了幾人臉上的表情,他將懷中掙扎的老鬼摟得更緊,仿佛要將其揉碎在自己魂體中一般。他大笑著,聲音穿透火焰,傳入每個人耳中:
“還是…還是要多謝陳會長,多謝段福游,多謝諸位兄弟,不必為我惋惜!不必!”
他笑聲一收,語氣坦然:“反正這鬼地方有詛咒,我們都清楚。這地方一毀,詛咒一滅,我這條被標(biāo)記的老命,橫豎都是個嗚呼,能這樣死,值了!”
他頓了頓,火焰再次拔高,幽藍(lán)的光芒甚至?xí)簳r壓過了天上的陽光,那氣勢,竟比剛才范彪燃魂時,還要決絕,還要盛烈。
“幸好,幸好我在后面…聽到了文文這小子喊出的辦法,讓我在死前,也能親手報仇,讓我能…轟轟烈烈的死去,哈哈哈!”
說完,他周身的火焰轟然爆發(fā)到了極致,將他與老鬼的魂體徹底吞沒,再也看不清具體的形態(tài),只能看到一團(tuán)燃燒扭曲的幽藍(lán)光球。
火焰中,唯一傳出的,只有周凡斷斷續(xù)續(xù)的念叨,越來越低,越來越遠(yuǎn):
“范彪啊……范彪……咱倆……比了一輩子……這死法……嘿嘿……這死法……總……總不能……比你差了去吧……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