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今天一大早,李月蘭就將窩棚里最后一點家當收拾干凈。
其實也很快,窩棚里沒什么值得搬進竹樓的家當,剩下的不過是些零碎雜物。
她看著這個住了兩個多月的、低矮憋屈小窩棚,心里竟生出幾分異樣的同患難的不舍,但更多的還是對嶄新生活的期盼。
太陽剛露頭,謝鋒和謝廣福父子倆便拿著工具過來,三下五除二,利落地將窩棚給拆了。
拆下來的木料、茅草和油氈布也沒浪費,都被歸攏到一邊,準備當做今天辦喬遷宴的柴火。
原本窩棚所在的地方瞬間空了出來,視野開闊了許多,更襯得旁邊那座嶄新的竹樓挺拔雅致。
竹樓里,謝秋芝和謝文正進行著最后的布置。
大件家具已然就位,剩下的便是錦上添花的軟裝。
謝秋芝將張圖圖編的那個小巧精致的竹編花瓶擺在二樓畫案一角,里面插著謝小花一大早送來的一把新鮮野菊花,鵝黃色的花朵為屋內增添了一抹亮色和生機。
謝文則也擺上了幾個張秋笙用邊角料做的迷你竹編小擺件。
雖然東西不多,但處處透著用心和雅趣。
那些被李月蘭請來幫忙的嬸子們,早已提前到了。
她們一進竹樓,眼睛就幾乎不夠用了,嘴里發出的驚嘆聲就沒停過。
“哎呦我的老天爺!這……這真是竹子蓋的房子?這也太亮堂了!”
王雙雙摸著光滑的竹墻,又好奇地按了按那編織緊密的墻面,“又結實又好看!比土坯墻清爽多了!”
萬寶娘則是對著那些家具嘖嘖稱奇:
“月蘭妹子,這些……這些就是你們從京城買回來的好家具?這木頭……這做工……得值老鼻子錢了吧?瞧瞧這桌子,光滑得能照出人影兒!這椅子坐著可真舒服,一點都不硌人!”
另一個嬸子小心翼翼地摸著書柜:“這大家伙真能裝!月蘭,你可真有福氣了!在這屋里過日子,得多愜意啊!”
李月蘭一邊忙活著手里的活計,一邊笑著回應:“都是托大家的福!以后嬸子們常來坐坐,這竹樓夏天涼快著呢!”
“來!肯定常來!這么好的地方,誰不愛來啊!”
嬸子們紛紛應和,語氣里滿是真誠的羨慕和喜歡。
她們在竹樓里走來走去,看看這里,摸摸那里,對比著自家低矮昏暗的窩棚,心里說不出的感慨。
這謝廣福家,真是越過越不一樣了!
傍晚時分,夕陽給竹樓披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輝,檐下和平臺角落那些竹影蔑燈籠也被提前點亮,散發出柔和朦朧的光暈,氛圍感十足。
村里人開始陸陸續續前來赴宴。
許多人中午剛在謝彪家吃過那簡單的席面,此刻踏入謝家竹樓的地界,感受著截然不同的氣氛,看著那琳瑯滿目、香氣四溢的菜品,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復雜起來。
十幾張桌子整齊的擺在竹制平臺上和平整的空地上,桌子上是嬸子們準備好的菜品。
“這……這差距也太大了吧……”有人小聲嘀咕,對比中午那盆油星不多的燉菜和眼前大盆里色澤紅亮、塊頭扎實的紅燒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嘖嘖,瞧見沒,那是整條的魚!中午彪子家可就一點魚腥都沒見著……”
“還有那雞,看著就是整只燉的,聞著就香!”
“你看那蔬菜,水靈靈的,油光锃亮,不像中午那盆,蔫了吧唧的……”
“酒!聞到了嗎?是酒香!廣福家還備了酒!中午可就一點米湯似的稀粥……”
不僅菜品天差地別,環境更是云泥之別。
謝彪家是擠在土坯房院里,找個角落蹲著吃。
而謝廣福家,寬敞的竹平臺就是天然的宴客廳,大家擺上自帶的小凳子,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著享用。
竹樓里外都點著燈,明亮又溫馨,比起中午那逼仄擁擠的場面,不知好了多少倍。
來的村民越來越多,每家每戶的戶主幾乎都來了,比中午去謝彪家的人多了不止一倍。
大家圍著豐盛的席面,臉上洋溢著真誠的笑容,祝賀的話語也格外熱烈:
“廣福兄弟!月蘭妹子!恭喜喬遷之喜啊!這竹樓,真是咱們桃源村頭一份!太氣派了!”
“祝廣福家日后人丁興旺,財源滾滾!”
“這日子真是越過越紅火了!以后可得多提攜提攜咱們啊!”
也有不少人進了竹樓參觀,嘖嘖的發出贊嘆聲。
“誰說竹樓不好的,我看可好了,是神仙住的地方吧”
“你說什么,這二樓以后是給秋芝那丫頭的,她一個姑娘家能有一個自己的閣樓?”
“嘖嘖,這家具,咱們村的老張頭都打不出來,果然氣派。”
謝里正和幾位族老也再次出席,此刻坐在主桌,看著這熱鬧非凡、菜品豐盛的場面,臉上都笑開了花,連連夸贊謝廣福和李月蘭能干、大氣。
謝廣福和李月蘭忙著招呼客人,臉上洋溢著紅光。
謝鋒話不多,但也在幫忙搬酒端菜。
謝秋芝和謝文則負責介紹竹樓的一些巧妙設計,引得眾人陣陣驚嘆。
整個竹樓區域,人聲鼎沸,歡聲笑語,酒肉飄香,與中午謝彪家那雖然熱鬧卻難掩寒酸的場面形成了鮮明對比。
村民們吃著、喝著、笑著、心里都明白,謝廣福家這喬遷宴,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喬遷之喜”,不僅暖了房,更彰顯了實力和地位。
而謝彪家的,充其量只能算是個“溫鍋飯”罷了。
宴席進行到一半,氣氛正酣,肉菜消耗了大半,眾人的談興卻愈發濃厚。
就在這時,謝鋒和幾位幫忙的嬸子又從竹樓里搬出了十幾個看起來頗為古拙的陶壇。
那是小口鼓腹的黑陶壇,用粗草繩扎著口,這正是李月蘭從空間網購的五年陳糯米黃酒,特意選了這種復古風格的陶罐包裝。
拍開泥封,草繩解開,一股濃郁醇厚、帶著獨特焦糖香氣的酒味瞬間彌漫開來,比中午謝廣福送給謝彪家那兩壇黃酒不知香了多少倍!
那琥珀色的酒液倒入粗瓷碗中,色澤誘人,香氣撲鼻。
古代農村管這種品質好些、有些年頭的黃酒叫“老酒”,是村里待客的上品,是漢子們的最愛。
幫忙干活的嬸子們舍不得喝酒,但是他們都盯上了那些壇子。
酒壇子喝完后,空壇子還能拿來當上好的米醋罐子,或裝些別的東西,酒壇子在農村可是好東西,而李月蘭也說了,這些壇子都給她們干活的人帶走,這讓她們比喝了黃酒還開心。
前來吃席的多是漢子,干了一天活,又吃了肉菜,此刻聞到這誘人的酒香,頓時眼睛都亮了,忍不住直咽口水。
“嚯!好香的酒!”
“這是老酒吧?廣福兄弟可真舍得!”
“這味道,聞著就地道!”
謝鋒沉默著,給每一桌都上了一壇酒。
這酒網上賣得并不貴,一壇不到百元。
若是在幾天前,謝家是決計舍不得花這么多“現代錢”來買酒買肉如此揮霍的。
但自從知道李月蘭擁有了那個神奇的全息直播功能,未來很可能會有收入,他們心底的焦慮便減輕了許多,這才敢放開手腳,置辦下這足以讓全村人都驚嘆的宴席。
酒一上來,宴席的氣氛頓時又上了一個臺階。
謝彪也來了,和自家也做了土坯房的親戚們坐一張桌子,他們這桌格外的低調、安靜,只默默吃些菜,誰不多說些什么。
其他桌的漢子們端著粗瓷碗,大口喝著香醇的黃酒,臉上泛起了紅光,話也更多了起來,夸贊聲更是不絕于耳。
主桌上,謝廣福陪著謝里正和幾位族老,給他們的碗里續上那焦香四溢的黃酒。
謝里正抿了一口,瞇著眼回味了一下,贊嘆道:“好酒!廣福啊,你這趟京城真是沒白去,好東西都弄回來了!”
一位族老也點頭:“是啊,這日子,真是越過越有奔頭了!廣福,你是咱們村的福星啊!”
酒過三巡,話題自然而然地從家長里短轉到了村里的正事上。
謝里正臉上帶著微醺的紅光,語氣卻頗為清醒:“廣福啊,眼下村里修路進展順利,再有個把月,主路就能通到官道了。挖渠的隊伍也沒停,按你畫的圖,支渠都挖到一半了。到時候估計修路和挖渠的活計差不多能同步完成。窯區那邊,青磚燒制已經上了正軌,那五口饅頭窯正在燒第三輪青磚,姚大姚二他們干得不錯。”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振奮:“最重要的是,建磚廠用的材料,我都按你單子上列的,準備得七七八八了!石灰、黏土、木料都備齊了!再過幾天,等地基夯實了,就能開始建你說的那個什么……‘陰棚、倉庫’和‘標準饅頭窯’了!”
謝廣福靜靜地聽著,不時點頭,又給幾位長輩斟滿酒。
他等里正說完,才緩緩開口,聲音沉穩有力:“叔,各位叔伯,這都是大家伙一起努力的功勞。以后路通了,渠挖好了,磚廠建起來,咱們村的好日子才剛開頭。”
他話鋒一轉,說起了更深遠的規劃:“眼下快入冬了,我琢磨著,老窯區那邊的磚,月底都按份額賣給村里人建暖房,得先緊著這件事辦。”
眾人都放下碗筷,認真聽起來。
“第一,‘夾墻暖房’這法子我跟里正叔提過,造價低,保暖好,能確保這個冬天不再有人挨凍。這事得抓緊,入冬前必須弄完。”
“第二,”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是水利。咱們挖了渠,但蓄水、控水還得跟上,我打算在青川河上游合適的位置,建一個小型的滾水壩和引水閘口,用青磚水泥砌牢。這樣旱時能蓄水,澇時能泄洪,還能更方便地灌溉下游那千畝良田。這是長遠的好處。還有那個滾水壩建起來還能帶動咱們村的水動力工業,大大的減少人力干活。”
“等這兩件大事辦妥了,”他繼續道,“如果還有余力,咱們村的學堂也該正經蓋起來了。不能總讓咱們村五六十個娃娃們天天到處亂跑了。得起幾間亮堂的磚瓦房,冬天能燒地龍,夏天能通風,請個正經先生,讓孩子們都能讀上書。”
謝廣福的語氣平靜,卻條理清晰,雖然他們可能不明白什么是水動力……但謝廣福說的每一個項目都給出了具體且可行的方向和優先級,聽得謝里正和族老們心潮澎湃,連連點頭。
“好!好!廣福啊,你這腦子真是……真是裝了多少好東西!”
謝里正激動地拍著謝廣福的肩膀,“就按你說的辦!先暖房,再水利,后學堂!一步步來!有你在,叔這心里,踏實!”
族老們也紛紛附和:“廣福考慮得周到!”
“這是真正為村里謀福啊!”
“我們都聽你的安排!”
夜色漸深,竹樓前的燈籠散發著溫暖的光暈,酒香、肉香、歡聲笑語交織在一起。
謝廣福的暖冬計劃和村莊藍圖,如同那醇厚的黃酒一般,讓在主桌共飲的每一個人都感到渾身暖洋洋的,對未來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