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她做我姐妹呢!”
沈萱又咬了一口丸子,鼓著腮幫子,含糊地補充道。
隨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目光在謝秋芝和張圖圖之間轉了轉,語氣變得熱切起來:
“說到姐妹啊,我覺得芝芝妹妹你和圖圖姐姐這樣的,才跟我合得來!跟你們在一起,說話也自在,玩也有趣。哎,你們要是能住在京城就好了,那我肯定天天纏著你們,找你們玩兒,才不會像現在這樣,想見一面都難。”
少女的話語直白而充滿不諳世事的天真。
她所處的世界,讓她覺得“搬到京城”似乎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只關乎意愿,而非牽扯著家族根基、生計人脈等復雜的現實。
謝秋芝心中微暖,能被侯府千金如此真心相待,視作朋友,她自然是感動的。
張圖圖也靦腆的笑著,她也并不向往什么京城生活,她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
她比沈萱年長,也更知世事,當然也明白這不過是少女美好的幻想。
謝秋芝拿起公筷,又給沈萱夾了一塊清蒸魚腩:“你能這么想,我和圖圖姐聽了都很高興。以后你若得了空,隨時歡迎你來桃源村小住,這里雖比不得京城繁華,但青山綠水,也別有一番趣味。要是你愿意來,咱們可以去溪邊摸螺螄,去竹林挖春筍,讓圖圖姐教你編竹編,可好?”
沈萱聽到謝秋芝描繪的鄉村趣事,又立刻興致勃勃起來:“真的嗎?那可說定了!等二哥不那么忙的時候,我一定求他再帶我來!摸螺螄、挖筍……聽著就比在京城有意思多了!”
三個姑娘相視而笑,之前的些許沉悶被這番閑聊驅散,遠處傳來漢子們相邀舉杯的起哄聲,沈萱也拿起面前的果酒杯子,打算和謝秋芝和張圖圖也碰個杯。
張秋芝剛拿起酒杯,一個才七八歲、扎著兩個小揪揪的丫頭,正和幾個小伙伴追逐嬉戲,從謝秋芝身后跑過時,不小心被凳腿絆了一下,“哎呀”一聲,踉蹌著撞在了謝秋芝的后背上。
謝秋芝猝不及防,手中的杯子一歪,小半杯果酒盡數灑在了她今日穿的那條淺杏色繡著纏枝蓮紋的羅裙上,從腰部直至裙擺,濕了一大片,甜膩的酒液迅速滲透布料,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尤其大腿處,感覺格外尷尬和不雅。
“啊!對不起秋芝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那小丫頭嚇呆了,怯生生地道著歉。
“沒事沒事,快去玩吧,小心點別摔著。”
謝秋芝雖然尷尬,但自然不會跟孩子計較,溫和地安撫了她。低頭看了看濕漉漉的裙子,又望了望此刻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的主庭院。
她的主臥在東廂房,要回去更換,必須穿過堂屋前擁擠的廊下和人群,這副濕衣貼身的樣子走過去,實在不好。
她打算去竹樓那邊換身衣服。
“圖圖姐,萱萱姐,你們先坐,我衣裙濕了,去換一下。”謝秋芝對兩人低語一聲,便起身離去。
等換好了衣服,再次踏上那條青石板的竹影小徑,向著月洞門走去。
就在她即將穿過月洞門、回到主院的那一剎那,一道身影恰好也從主院方向邁步進入月洞門,似乎也是想尋個清靜。
兩人一個出,一個進,在狹窄的月洞門口撞了個滿懷!
“唔!”謝秋芝低呼一聲,鼻尖撞上來人堅實的胸膛,一股淡淡的、清冽的書墨香涌入鼻腔。
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腳下踩到滑潤的鵝卵石邊緣,身形一個不穩,就要向后跌去。
這時一只溫熱有力的大手迅速攬住了她的腰肢,穩穩地扶住了她。
另一只手則輕輕握住了她的上臂,幫助她穩住重心。
“秋芝姑娘?沒事吧?”
略微熟悉的、帶著些許關切的低沉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謝秋芝驚魂未定地抬頭,撞入了一雙深邃如墨的眼眸中,正是沈硯。
看他的表情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里遇到她,臉上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恰到好處的歉意和擔憂。
他的手還保持著扶住她的姿勢,隔著薄薄的春衫,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和力量。
“沈、沈大人?”
謝秋芝臉頰驀地一熱,連忙借著他的力道站直身體,并快速向后挪了半步,脫離了那過于親近的扶持。
不知是因那張臉太過于“熟悉”,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她的心怦怦直跳。
“我沒事,多謝沈大人。”她低垂著頭,掩飾著一瞬間的尷尬和慌亂。
沈硯也適時地松開了手,負手而立,姿態恢復了一貫的從容,只是耳根似乎有些不易察覺的微紅。
目光掃過謝秋芝新換的水綠色衣裙,又看到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心中了然,溫聲道:
“是我唐突了,方才喝多了幾杯,便想著到處走走醒醒酒氣,沒成想驚擾了姑娘。”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目光坦誠。
可是,謝秋芝卻在一瞬間意識到,沈硯在框她,因為她身上沒有酒氣,只有墨香味。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結合這人之前對她的那一絲莫名其妙的關注和舉動,該不會.......
該不會有什么戀童癖吧?
雖然自己真實心理年齡已經十七歲,但是這幅身體也才十四歲啊,雖然這半年養得好了些,配合自己的行為習慣,確實也不像個十四歲的無知少女........
呸呸呸,她在想什么?
重點難道不應該是,自己現在不管是心理年齡還是身體年齡都還是未成年嗎?沈硯都二十四了,他喜歡未成年?
這樣的認知讓謝秋芝渾身齊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沈硯見她低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好笑的問:
“門上這塊‘閑人勿進’的牌子是你寫的么?”
他目光掃過月洞門旁掛著的小木牌,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調侃,試圖打破這微妙的尷尬。
謝秋芝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些:“嗯,是我寫的。這里清靜,家里人偶爾想來坐坐,不想被打擾。”
她刻意強調了“家里人”,暗示這是私人領域。
沈硯仿佛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非但沒有讓開的意思,反而順著她的話,向前踱了一小步,恰好站在月洞門的陰影交界處,既不算完全侵入后院,又拉近了些許距離。
他身量高,這般站著,無形中帶來一股壓迫感,但語氣卻依舊溫和得體,帶著一種客人特有的、讓人難以直接拒絕的“客人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