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的反應(yīng)不僅僅讓沈硯驚訝,連一旁冷眼旁觀的謝鋒都挑高了眉梢。
這五個混世魔王,才半個月,就不想走了?
他本以為今天會是他們哭爹喊娘、撒潑打滾要求回京的大戲,沒想到竟是這般光景。
聯(lián)想到這幾日,他特意帶他們?nèi)ツ切┳罾Э嗟娜思規(guī)凸ぃ犞迕駛冎v述悲慘的過去,不僅僅是愛哭的李四璟好幾次繃不住掉了金豆子,就連最暴躁的李大宸和最油滑的李雙昊,也曾眼眶泛紅,悄悄別過臉去抹眼淚。
謝鋒這才意識到,這五人或許并非真的沒心沒肺,他們只是被保護得太好,長久地生活在云端,從來沒有低頭看過塵世的苦難。
一旦將那血淋淋的現(xiàn)實撕開擺在他們面前,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有所觸動。
這就是認知的差異,當優(yōu)越感被真實的苦難擊碎,同情與責任感的萌芽便會悄然滋生。
沈硯將五人的猶豫和掙扎盡收眼底,心中那份訝異漸漸轉(zhuǎn)化為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
他微微頷首,這次把這五個燙手山芋扔到桃源村,果然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真正的改變,正在發(fā)生。
這時,謝廣福也從外面回來了,準備吃午飯。
他衣著整潔,每日只是在各個工地間巡視,出謀劃策,不用親自動手干活。
見到沈硯,他立刻笑著上前招呼,先是誠摯感謝了鎮(zhèn)北侯府對謝秋芝的照顧,隨后便提起了正事:
“沈大人來得正好!淮月樓定在明日動土祭祀,您若是得空,這奠基的祝文、鎮(zhèn)土符,還有那第一鍬土,都等著您這位東家來呢!”
沈硯聞言,自然是極愿意的,點頭應(yīng)道:“好,明日我定準時到場,那今晚便叨擾府上了。”沈硯客氣道。
謝廣福擺擺手,爽朗一笑:“沈大人太客氣了,何來打擾之說!正好,關(guān)于淮月樓還有一些細節(jié),晚上我們可以再商議商議。”
說完,他轉(zhuǎn)向李月蘭:“月蘭,晚上安排一下,讓沈大人住西廂房,雙昊和四璟讓他倆擠一擠,騰個房間出來。”
李月蘭點頭:“也好,他倆睡一屋也方便。”
坐在一旁的謝秋芝,已經(jīng)默默喝了三杯茶,聽到謝廣福這話,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今晚沈硯要住家里?
想到吃飯時可能又要面對他那“刻意”的夾菜行為,以及那種明目張膽的、近乎宣告所有權(quán)的姿態(tài),謝秋芝就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
她已經(jīng)徹底明白了,“夾菜”這種行為,沈硯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在用這種看似體貼實則心機深沉的方式,明晃晃地告訴所有人:
他沈硯對謝秋芝有意思!
這種認知讓謝秋芝暗罵沈硯是只老謀深算的狐貍。
她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足夠疏離和排斥了,這人卻像是完全看不懂,依舊我行我素地“表現(xiàn)”。
謝秋芝是真不想和他撕破臉,畢竟兩家的關(guān)系擺在那里,沈硯對謝家也多有照拂,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情緒讓父母和哥哥難做。
心里嘆了口氣,謝秋芝此刻只想立刻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回自己房間躺下,或者去找好姐妹張圖圖聊聊天,透透氣。
就在這時,沈硯的目光落在了明顯有些神游天外、百無聊賴把玩著空水杯的謝秋芝身上,語氣自然而然地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開口問道:
“秋芝姑娘,可是困了?”
謝秋芝那剛升騰起來的一點睡意,被他這么一問,瞬間嚇飛了。
生怕他接下來又有什么“驚人之舉”,她立刻轉(zhuǎn)過頭,看向父母,語氣急促地說:“爹,娘,我坐了一上午馬車,有點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謝廣福點點頭:“去吧。”
李月蘭也慈愛地笑道:“好好好,快去睡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娘叫你。”
謝秋芝如蒙大赦,立刻起身。
但在經(jīng)過謝鋒身邊時,她習慣性地俯下身,湊到哥哥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哥,我中午不出來吃飯了,不用等我。”
謝鋒對妹妹的小動作習以為常,輕輕“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這原本是謝家兄妹間再尋常不過的親密互動,落在一直留意著謝秋芝的沈硯眼里,卻讓他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看著那湊得極近的兄妹倆,聽著那悄聲的低語,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感,悄然涌上心頭。
謝秋芝回到東廂房自己的房間,立刻將門窗仔細鎖好,心念一動,便進入了空間。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在鎮(zhèn)北侯府的這半個月,雖然錦衣玉食,但身邊總有貼身丫鬟跟著,只有等到夜深人靜,丫鬟睡熟后,她才敢偷偷溜進空間待一小會兒,根本不敢長時間停留。
她實在是太想念空間里現(xiàn)代化的衛(wèi)浴設(shè)施和自己那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了!
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疲憊和馬車顛簸帶來的塵囂,換上純棉的柔軟睡衣,謝秋芝幾乎是頭一沾枕頭就陷入了沉睡。
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深沉,直接“睡死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和李月蘭的呼喚才將她從酣夢中驚醒。
“芝芝?芝芝?醒醒,都睡了快三個小時了!”
謝秋芝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床頭的鬧鐘,才驚覺自己這一覺睡得有多沉。
她連忙起身打開房門。
“娘,怎么了?”她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午飯時,你哥說不用喊你,我們就沒打擾你。餓不餓?娘去給你熱點飯菜?”李月蘭看著女兒睡紅的臉頰,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謝秋芝卻顧不上餓,她更關(guān)心另一件事,有些緊張地壓低聲音問:“娘,你們中午吃飯……那個,沈硯他……有沒有說什么奇奇怪怪的話?”
李月蘭被問得一愣,疑惑道:“奇奇怪怪的話?沒有啊。沈大人就是問了一句你怎么沒來吃飯,你哥說你自己交代了在睡覺,不用喊你,沈大人也就‘嗯’了一聲,沒再說什么了。”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確實沒什么特別之處,隨即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你們……在京城發(fā)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謝秋芝嘆了口氣,拉著李月蘭在床邊坐下,有些苦惱地小聲說:“唉,也不是不愉快……就是,我總覺得,他……他好像真有點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