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的熱鬧散去,謝家又恢復了片刻的寧靜。
幾個“皇表弟”各自忙碌開來。
李大宸惦記著他的木工活,李三煜去了鐵匠鋪,李五琰回房修改他的高階蒙學手稿,李四璟則陪著沈老太君說話。
當李四璟提起謝家旁邊那個被李月蘭精心打理的“謝氏野菜大觀園”,里面竟種了五六十種各式蔬菜、瓜果、甚至野菜時,沈老太君果然被勾起了濃厚的興趣。
李月蘭見狀,很是開心有人如此欣賞她的心血,正好自己要過去摘些中午和晚上吃的鮮菜,便笑著邀請:
“老太君若是不嫌臟亂,我正要去園子里摘些中午吃的菜,不如一同去看看?順便也活動活動筋骨,園子里的小路都鋪了石子,平整得很,沒有泥濘,而且還搭了一個放工具的亭子,您還能坐在亭子里和我嘮嘮家常呢。”
李月蘭從小就沒有什么長輩緣,還是第一回和老人家親近,沈家老太君的隨和和樂呵讓她很是放松,完全沒有和長輩在一起的那種拘謹感。
沈老太君欣然應允,李月蘭挎上兩個干凈的竹籃,遞了一個給李四璟,對老太君笑道:
“那咱們這就去?老太君若是看到什么水靈的瓜果,盡管親手摘下來,中午就用您摘的菜做飯,保準更香!”
沈老太君被她說得眉開眼笑,仿佛接了件有趣的任務。
沈硯細心囑咐了李四璟幾句,讓他好生照看,這才目送著李月蘭和李四璟一左一右陪著興致勃勃的老太君往菜園走去。
沈硯與謝鋒對視一眼,默契地走到庭院石桌旁坐下,擺開棋盤開始一邊對弈一邊閑聊正事,沒一會兒落子聲與低語聲在靜謐的庭院中響起。
另一邊,謝文已經背好書袋,出門找謝吉利同去云槐縣,今日那些休假回村吃席的奇珍坊的伙計也要返回縣城,他們兩個可以坐順風車。
謝廣福也背著手,領著李雙昊慢悠悠地往磨坊工地走去,監看磨坊和新炭廠的進度。
而謝秋芝和沈萱,則像兩只快樂的鳥兒,手拉著手,飛向了張圖圖家。
張家的新居,同樣是遵循謝廣福“前院住宅后院”的“目”字型格局,但因為張家需要寬敞的場地進行木工和竹編作業,他家的院子比別家更為開闊,整體格局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家庭工坊。
前院干凈整潔,靠墻堆放著處理好的竹材和木料,散發著木材獨特的清香。
嶄新的青磚瓦房窗明幾凈,屋檐下掛著幾個精致的竹影燈。
穿過堂屋,便是更為寬敞的后院,這里儼然是一個露天的工作坊,擺放著各種木工工具和半成品的竹編,井然有序。
她們到時,張圖圖正坐在后院的小凳上,就著明亮的天光,手指翻飛地編著一個精巧的貓窩。
聽到謝秋芝的喊聲,她抬起頭,臉上是驚喜而真誠的笑容:“芝芝,萱萱,你們來啦。”
沈萱一進后院,目光就被滿院的竹編藝術品吸引住了,忍不住發出驚嘆。
然而,當她的視線不經意掃過一旁時,卻有一瞬間的失神。
那里,張秋笙正微微俯身,專注地打磨著一根弧形的竹材。
晨光勾勒出他清逸的側影,專注的神情讓他本就俊秀的五官顯得格外的帥氣逼人。
他手指修長有力,帶著薄繭,每一次打磨都精準而沉穩,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額角有細密的汗珠,他卻渾然不覺,整個人都沉浸在手藝的世界里。
那一瞬間,沈萱只覺得心頭像是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怦怦直跳,臉頰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發熱,甚至不敢直視那個清逸的身影。
她平日里在京城見過的翩翩公子不知凡幾,卻從未有人給過她這種奇異的、心跳失序的感覺。
那是一種混合著欣賞、好奇與莫名吸引的復雜情緒。
“沈姐姐?沈姐姐?”謝秋芝連叫了她兩聲,她才恍然回神,慌忙低下頭,掩飾著自己的失態。
三個女孩很快便沉浸在竹編的世界里。
因為后院是工坊,大家平日都在后院忙活,所以張林木也在一邊院墻做了好些個大展示柜,展示柜上密密麻麻擺了許多的竹編和木藝成品,其中九成九都是李月蘭小黃車定制的貨物。
沈萱沿著大展示柜來回的挑選,面對那些原本要“出口”到現代的竹編手作,她格外的喜歡,對張圖圖和張秋笙的手藝贊不絕口,尤其是那些巴掌大的造型別致的彩色小動物竹編。
她一邊挑選,一邊狀似無意地向張圖圖打聽:
“圖圖,你哥哥的手藝真好!他學這個很多年了吧?”
“嗯,我哥從小就喜歡擺弄這些。”
“他……他平時除了做手藝,還喜歡做些什么呀?”
“他啊,就喜歡琢磨竹編新花樣,要么就幫著我爹做木工活,要么就去后山找合適的竹子。”
沈萱的問題總是若有若無地圍繞著張秋笙,惹得謝秋芝忍不住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她,湊到她耳邊,用氣聲揶揄道:
“喂,沈姐姐,你老是問秋笙哥干嘛?該不會是……?”
沈萱的臉“唰”地一下全紅了,像熟透的蝦子,她急忙辯解:
“哪有!芝芝你別胡說!我……我就是覺得他手藝好,隨便問問!”
然而她那慌亂的眼神和緋紅的臉頰卻出賣了她。
其實,沈萱心里正暗自嘆氣。
她今年已經十六了,在京城的貴女圈里,這個年紀還未定親,已算是“老姑娘”了。
近日母親和祖母又給她相看了好幾家門當戶對的公子。
那個侍郎家的兒子,言談間滿是之乎者也,甚是無趣。
那個自我感覺良好的伯爵府世子,看到她總是隨時隨地獻殷勤。
還有一個倒是英武,可沈萱總覺得兩人氣場不合……
這些所謂的“良配”,家世是不錯,但是一旦接觸到真人,就讓她提不起絲毫興趣。
但,再不定下親事,不僅母親著急,她也要被圈里那些早已定親甚至出嫁的小姐妹們暗中揶揄她眼光太高、挑三揀四了。